重启时光(44)
得罪人吗?
话是突然问的, 但拿出来的苹果却是早就准备好的。
要么,就是人家上面什么都知道,这才把道具都准备好了, 等着你们给递个话把呢。要么, 就是这姑娘早就知道她要被拎出来当点炮的人,所以, 也早就准备好了。
但她才多大年纪?打扮的再老成, 也还是那张显得过分年轻的脸。
因此, 站了这么多的人,都以为是黄爱华授意的,这姑娘不过是个被拎出来点炮的那把火。
但只有黄爱华知道,她什么也没说。
真就是这姑娘提前把什么都准备好了。
她手里左一个苹果, 右一个苹果,然后拿出色泽更好的这个, “这个什么价钱?”
“应季的时候, 七八毛, 八|九毛,这是地头的收购价。”林雨桐就道,“到了现在,储藏到年节跟前,就得一块一二, 一块三四这样的价格, 等过了年,开春了果子基本没有了。价格得在一块五六,品相好的价格更高些。”
黄爱华又拿了当地的, “这个呢?”
“应季的三四毛的有,着急卖不出去的时候两三毛也有人抢着卖。”林雨桐叹气, “你不卖,有人卖,市场行情被农民自己给搅乱了。便是山南,只怕也咱们对这边怨声载道,这边的价压得低了,他们那边就卖不上价钱。应季就没那么好卖,走储藏的路子也是人家不得已的选择。”
这个真不是政|府说能管就能管的,市场这东西,它有它的规律。
这倒是说的是实在话。
黄爱华就叫了承包果园的老板过来说话,“没关系,咱们有什么说什么。目的还是解决问题嘛。”然后跟后面跟随的一圈人道,“这没什么可避讳的,大部分也不是你们的过失,这个咱们小林最知道了。”
这话就是给林雨桐回护了,她说了实话,但是背后也说了不少好话。
林雨桐就接茬,然后苦笑道,“大家都盼着过好日子,听说南山人家靠着苹果赚钱了,咱们当地头脑灵活的人就学人家,也确实赚钱了。然后第二年一个村的都跟这一户学,那时候咱们当地没什么水果,一个村的货当地就能销完了。因此,一个村的就都赚了。大家发现人家一个村的都成了万元户了,于是,家家户户的都开始学。转两年再看,规模就大到叫人惊讶。既不能拦着大家,毕竟各自有在自家的田地上种庄稼的自由,选择种什么,只要不违法,谁也没法干涉。便是讲道理,他们的道理永远比你多。你跟他讲市场规律,他跟你讲实际的例子……这是非在市场的大江大河了撞了南墙不回回头的!”
算是给当地的领导讲了一句公道话。
这也不是县上推广的,完全是自发形成的。成了这样,县上怎么办?能让砍了吗?栽树养树至少得三年。三年零星挂果,四年才算是树长成了。这三四年里,不仅没有收入,还得不停的往里投资,好不容易树养成了,之前拉的饥荒还没还上呢,你说砍树?
没这么办事的!
所以,就是烂了,当地能做的,也就是把这个底都兜住了。若不然呢?
难不就难在这里嘛。科学的道理谁都懂,可事要是都按照科学理论那一套去办,那就真简单了。
帮上面敲下面,又帮下面跟上面说为难的地方。
为啥为难?不还是因为秉持着公心吗?不切实的想到小老百姓这些难处,能这么做呢?至少,没有一拍屁股就瞎做决定,而是审慎的在尝试着用别的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
便是没有大功,但这不算是错了。
老祁跟在后面都松了一口气,也就她能这么直白的将这些东西摆在了明面上。要是跟领导直接这么回答,那么便有了狡辩推卸的嫌疑。但这话叫她这样一个身份的人说出来,效果最好。以为她会得罪人的,但这孩子就是有能耐用事实为两边说话。
各有各的道理,剩下的就是已经形成的局面,该怎么解开这个局。
黄爱华点头,看向这承包老板,“咱们这位小林……说的对不?”
对!
事实上就是这么一码子事,“大家都奔着挣钱去的。这市场行情好的时候,烂果子也能卖出好价钱。市场行情不好的时候,好果子烂到地里也没人要。咱们也不懂市场,反正就是年年种。今年收了,明年又不收了。反正农民嘛,就是靠天吃饭。真收成不好了,也只能说是年景不好……”
怨人家政府干啥呀?
黄爱华就细问,“那什么时候算是行情好的时候?”
这老板就道,“有一年,山南赶上果树开花坐果的时候,一场霜冻……哎呦,基本绝收了。那一年咱们县的果子,那都抢着要的。往年没人要的次果,那一年都能卖三两毛一斤。”
这就是市场规律了,需求大于供给了嘛。
黄爱华就看林雨桐,“你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你对这些问题的思考,也绝对不是一朝一夕……你们当地的领导也都在,咱们就在地头,畅所欲言。其实比起他们坐办公室的,你们才更有发言权。”
说的是包地老板和林雨桐,以及周围围着看热闹的人。
但这么多人乌糟糟的说话,也听不清楚,可大家想表达的大致意思,还是传递出来了,那就是:要是叫大家砍树,这绝对不行。
有这树,大家好歹有收入。要是没这树,那种啥?要是种棉花种小麦的能挣钱,大家为啥要改种果树呢?再说了,你们能保证种什么东西一定挣钱吗?若是砍了树,在有新的收入来源之前,大家这日子怎么过?
看!现实遇到的问题真不是只将科学那一套就能解决的。
这么吵嚷也不是事,林雨桐就先扬声问,“我记得早几年,咱们当地的谁家的果园子里都有几种杂果,各家都有,对吧?”
对!
这老板就道,“其实那果子好吃,酸甜口的,熟的也早。我家原来有几十棵那样的树,可这果子没人要呀!一年有那么一两个收杂果的,这家一点那家一点,客商当天想凑一车都费尽。后来都给嫁接了,我家现在只剩下两棵,是为了自家吃的。”
林雨桐就道,“咱们的品质不如人家,那就不能跟人家同时期成熟上市。这好的跟坏的摆在了一起,大家自然就奔着那品质好的去了。咱们县的苹果,多是走低端市场……全国各地,跟咱们县情况一样的只怕还有不少。如果这方面比不过,那我们是不是不要跟人家放在一起这么比。咱们打个时间差,他们选的品种在九月十月这个点成熟,咱们是不是能在之前抢占市场,打早熟这张牌呢?”
这老板就道:“不是不行,就是每种果子它优劣不同。口感好的这种吧,一成熟就绵软。说熟好了再采摘吧?可熟好了,不等运到地方,果子就烂了。客商赔了,就不愿意要这种果子了。要想运到保证不烂,那就是不等成熟就摘,然后路上捂着,这又影响口感。市场不认可!而且,这东西没法储存!不像是晚熟的品种,留到第二年还能卖。这个就是当季的,咱们也冒不起这样的风险。”
林雨桐点头,这她哪里不知道?不过是抛砖引玉,这才是正常的讨论事情的样子。只一味的反应问题,扔问题过来,可不跟土地打交道的人,又怎么敢轻易的下这样大的决定。
这不,这就引出了又一个问题――运输和储藏。
这种果子不是不行,如果采摘收购上来之后,直接上冷库储藏,甚至小批量的走空运,其实是完全可以的。
“早熟的果子不是一哄而上都熟了,它有一段时间的成熟期。咱们拣先熟的,比如挂色的这种……每家每户每天的量也就那么些,各家的客商可能一天都凑不齐一车的货,但只要他们能赚钱,他们就会想他们的办法……”
这老板摇头,“那这成本……到了市场上得多贵?好几块钱一斤的苹果?谁吃呀?”
林雨桐就笑,你觉得没人买,那是因为当地的收入所限。但大城市,尤其是南方新兴城市,是消费的起的。要是品质再好点,出口也是一条路子。
黄爱华跟着也笑,这是基于不能砍树之后提出的一个思路。但这也给当地有关部门提出了要求,比如,引进新品种,引导大家更新换代,然后帮着推介新品种,招商收购。甚至牵扯到了换品种之后的技术管理,包括新品种带来的仓储问题,冷库需要建设,运输需要跟的上,这又牵扯到修路……这其实是一些系列的问题。
可要不然,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
嫁接这东西,可以逐步的替换,今年换三分之一,明年再换三分之一。可以挑选小年的果树先换,这就能最大的保证不减产,大致不影响大家收入的情况下,平稳的实现更新换代。
谁还能有更好的法子?
今天的视察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回到县城,只吃了一顿工作餐,然后赶在晚上还得回去。
眼看就过年了,再有工作安排,那也是年后了。林雨桐心说,今年好歹安稳的就算过去了吧。
结果转天,送走了青阳市过来汇报的领导之后,黄爱华叫自己去办公室。
她带着本,看还有什么安排没有,好随手记的。
结果黄爱华看着林雨桐就笑,把林雨桐笑的莫名其妙。
怎么了?脸上有什么不妥当的吗?
黄爱华几乎是笑难自抑,“你知道人家今儿除了来汇报工作,还来干嘛来的?”
干嘛?
申请资金?这也不干我的事呀。
黄爱华又笑,“来跟我要人的!说想从我这里借个人!”
借个人?
谁?
林雨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黄爱华便笑,“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没有?”
这叫人怎么说?自己扔了个雷,但确实是一条可行性比较高的路子,但对方人家跑来借人,大有‘你给的路子你试着走走’的意思。
这个……要是干成了,是人家大胆敢用人。不成吧,好像也没啥过错。当然了,谁都不会把这些往不成的想。
但是,“我才入职半年,从部里到省里,这完了又去市里……”人都没认全呢,转脸继续往下走。干什么呀这是?
结果人家领导不笑了,“不是市里!要下去,就去乡镇挂职,去村里蹲点去。敢不敢?”
您这是认真的?
我像是开玩笑吗?
林雨桐一下子就认真起来了,这个变故太突然了。
人家就问:“不是要干事吗?基层的事就是大事中的大事,贫不脱,你之前所说的社会弊端就永远不会清除。你要知道,贫是百病的根源。”
这道理我当然明白。
不是不敢,只是觉得……我怎么不管怎么扑腾,都是往下掉的呢。
我以为就这个岗位上过渡一两年,然后去我想去的部门。不太忙,又能干点想做的事,这就挺好的。等四爷到了省城,我们俩优哉游哉的过我们的日子,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就好。结果呢?
我现在能不应吗?
不应……那之前说的干活干事的那一套就是说出来敷衍人的。
这就是个没法选择的选择。
当然了,这从个人的角度出发,是这样的。但从所处的位置出发,应该是领导要搞试点。要革新农业,就得先拿个例子出来。之前下去了一趟,找了人家的问题,提出了解决办法,但对方却跟她要解决问题的人。
这是将了一军呀!
说到头,这是个不能拒绝的环扣。
好处嘛,也不是没有。比如,从部里直接下基层,而且是最基层。只这一点,试用期就能提前结束。不仅能结束,从科员到副科估计能轻易的跳过去。
芝麻绿豆官在上面那啥也不是,但在小地方,大小是个人物。
林雨桐的面色也慢慢的严肃起来,“不是不敢,是太突然,从来没有朝这个方向想过。不过,既然这个难题又扔回来了,那就得接着。所以,我去!”
很好!看明白里面的意思就行。
“为了你好工作的,你回原籍。”显然对方已经想好了,“关系还挂在部里,借调省里,又去乡镇挂职……”
别看这一串东西,这至少能保证在下面不被人小看了去,也意味着永远有高处可以退。这就是怕自己有后顾之忧吧。
“你随时能向我汇报工作,想回来我这里的办公室随你进出。”说着还问道,“你得考虑一下,你现在的职位叫谁来替代合适。”
把身边工作人员的决定权给了她。
好的!叫我想想!
一点考虑的时间都没给,说定就定下来了。要出去的时候,对方又在身后说了一句:“好好干,我对你寄予厚望。”
这话――林雨桐信!
专门借调自己下来,不是关键时候拿来堵窟窿的。她是真想试试自己,看看自己是不是真能解决问题。
怕自己心里带了情绪吧。
出来之后,不停的在摆弄办公桌的东西,该贴标签的时候贴标签,这是准备跟人交接的时候好交接的。
可这选谁来交接呢?
要选一个跟原单位牵扯少的,林雨桐知道的就两个人,一个是古柏,一个是冷寒。
冷寒八面玲珑,会处事,跟谁都能结交。本该是长处,可正因为来了不短的时间了,他的交往太过繁杂,反而是不合适了。
这个古柏……自身性格的原因,属于苦干型的。至于能力如何,林雨桐还真不知道。但这样一个性格的人还能被下面举荐上来,他身上肯定有过人的地方。这是时间太短,她没有更多的了解而已。
鉴于年后估计要交接,她晚上抽空就去找古柏。从办公室出来已经很晚了,结果在古柏和司机们所在的那个小会议室,还是见到了古柏。他一个人对着电脑正敲敲打打的不知道在写什么。她敲了敲门,“还没下班?”
古柏愣了一下,停下手里的活,“是!”然后问说,“找冷寒吗?我给他打个电话。”
林雨桐摆手,“不是!我来找你的。”
古柏又愣了一下,然后利索的起身,“快进来。”他将自己的办公椅让给林雨桐坐,转身去倒水。
林雨桐没拦着,反而看他电脑上写的东西。
这是写汇报材料呢,科室的汇报材料,确实是好笔头。而且,他从下面借调上来的时间应该不久,但却没有看问题只看局部不统观全局的毛病。这证明他聪明且内秀。
交际少,话少,嘴严,偏心里什么都清楚。
古柏把水递过去,“是有什么材料整理不过来吗?你拿给我看看……”
林雨桐接了水,把边上的另一个办公椅转了方向,“你先坐,不是材料的事。”
古柏坐下,没有先问,只看林雨桐,目带询问。
林雨桐沉默了一下,好似拿不定主意一样,良久才道:“我应该会被调整职务……”
古柏眉头一皱,“不应该呀!”能带下来,必然是很需要的。这种关系比寻常更亲近,怎么才这么短的时间就调整?不合常理!
可她调整了跟自己说这个干什么?总不能是看上自己。
才这么想完,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怎么就不能是看上自己?调整职务,就意味着得有人来替代她。
古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目光灼灼,但又带着几分不确定,像是在问:是我想的这样吗?
林雨桐很坦诚,“我其实对你不算了解。”
但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我。古柏的手在裤腿上搓了一下,将手心里的汗擦掉,这才道:“……我的情况不复杂。我是青阳人,家在农村。我没有父母,打小是被祖父养大了。上大学的时候,祖父的身体就不好,我没有上更好的大学,选了青阳的师范学院读的大学。本来想教书的,但你也知道下面的情况,有时候幼师进修一两年拿个文凭,就能教小学甚至中学,但正经科班毕业的……难。祖父呢,又一直认为我这性格要是没个铁饭碗得饿死,于是我考了市里的公务员。笔试第一,没被筛下来……后来写材料还写的不错,就借调上来了。在借调之前,我祖父过世了,市里(醋溜文学-首发)我也没什么亲眷,干脆就来了。在哪里对我来说是一样的。”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能考出来,且借调上来,这可不是一般的木讷的人能做到的。
要知道借调尤其是往高处借调,在下面很多人看来是个机会。争取的人很多,他却脱颖而出了。
这就不是个笨人。
他跟冷寒关系好,单位的什么事都知道,却从来不多话。他学不来冷寒那一套,就从始至终就踏实勤恳,不管谁的活,不管什么活,他都干。或许提起他的不多,好似没有交好很多人,但没人觉得他不好。谁提起他都会说一声肯干。关键是,很多活重要的工作他都参与了,他都经手了,然后慢慢的就会发现,科室里估计难离开他了。
两人聊了得有两小时,这位平时不说话,但不是说不会说话。相反,他想说或是有必要说的时候,他也能滔滔不绝。
林雨桐心里就有数了,非常干脆的,第二天一早,她就跟黄爱华说这个古柏的事。
事情说的详细,黄爱华一听就明白了,这个人选听起来很靠谱。
林雨桐接着就道,“要不然这么着,我先请个急事假。叫他替代我几天试试……”
意思是眼看过年了,明年调动下来了……要是古柏行,他接任也顺手更顺理成章。要是古柏不行,反正从年前到年后,还有一段时间慢慢物色,倒也不急。
这其实是为古柏以后好做人的,找了个理由。
当然不止是如此,林雨桐也想找点空闲,找个时间,好好的捋一捋。
领导很仁慈的批假了,然后林雨桐以自己的名义找冯主任去借古柏,“家里有事,年前领导这边也不忙,叫个人过去替我支应着。”
反正古柏一直是机动人员,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这事背后的那些事,古柏当然不会跟谁都说。他跟林雨桐的谈话,默契的谁也没提。就是冷寒,也只字未说。这会子没人会多想,冯主任还说,“之前交给你的资料……你先放放,等那边忙完了你再整理也可以,不着急。”
盖因林雨桐这个来的突然的人,谁也不会想到,会走的也那么突然。
跟古柏交接,林雨桐说的事无巨细,包括黄爱华胃不好需要注意的事项,还有那种药茶,快完的时候要提前说一声,等等等等。没有一点藏私的地方。
交接好了,古柏很郑重的跟林雨桐握手,“遇到事情你随时给我打电话,能帮的我帮,帮不了的我想法子也会帮。这话放在这里,这辈子只要我活着――就作数!”
好!
然后林雨桐低调的,包里塞着为数不多的私人用品,又出来了。
站在巍峨的大楼下面,回身朝上看去,心情都不是用‘复杂’二字能说的清楚的。
昨晚上告诉四爷,四爷今儿就开车过来了。他在车上看见桐桐臊眉耷眼,溜溜达达的往出走,要是后面有个尾巴,她那尾巴一定是连夹带耷拉。
就这么往车上一坐,仰着头一脸求安慰的样子。
四爷就笑,“扑腾呗!这不又回原点了吗?”
林雨桐就看他,“那怎么个意思?咱们现在陷入这个怪圈是出不去了还是怎么着呀?”
你就是少个平常心。
但也不是说在这个怪圈里出不去了,你这一圈转的吧,其实颇有成效。你要在当地,一开始就想干这个干那个,谁搭理你?但你从上面下来,那是带着任务来的……高大上的地方还是会叫下面心存敬畏的。
你其实是着急忙活的先把往上走的路走通了,然后才回来,认真的爬台阶……这么做,也挺好呀!
“别想了,过年!等过了年,再说过了年的事。”四爷这么安慰着,但林雨桐并没有被安慰到,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像是在看笑话。
两人在年前在省城晃悠了两天,买了些东西这就能回家了。可回去还不能同路,开车进了县城了,然后林雨桐从车上下来,再坐出租回镇上。
车一停在门口,好些在门口晒太阳的人就打招呼,“哎呀!看看这谁回来了?咱们的大干部回来了!”
林雨桐:“……”我差点以为你是故意挤兑我的。
这么多热情的人,这个夸那个夸的,那边杨碗花白眼一翻撇撇嘴,家里去了。
现在谁不说林家门里飞出个金凤凰,呵!有什么了不起?我儿子的对象也在大衙门里。
当然了,她翻她的白眼,林雨桐懒的搭理她。进了家门,家里还真挺忙的。卢淑琴是接了不少订单,但艺术品就是讲究个独特性。你要是千篇一律的样子,也就不稀罕了。因此,很多细碎的活都是林有志干的,桥桥回来桥桥也搭把手。年前了,家家都割肉过年,林有志这生意就暂停了,都在家忙这个呢。
之前桥桥还说,“我姐估计今年难回来。你看那新闻上,大家都能过年,就是领导过不好年。到处慰问去呢,我姐等跟着的。”
谁知道这话早上才说的,中午人就到家了。
这是咋的了?
“一直没休假,赶上过年,连着一起休了。”提前没法说呀,到了坎节上再说吧。
家里就真当是这样,可高兴了。林有志急忙起身,“我再买个猪头去,桐桐就爱吃猪头肉。”
然后起身就要走,卢淑琴赶紧拦了,“先给孩子把炉子升起来,她那边屋子太冰了。”
对对对!
林有志利索的走了,卢淑琴放下手里的活,“能歇几天?过了年大年初七就走?”
差不多吧。
初七得先去,手续下来估计也得几天吧。
卢淑琴就絮絮叨叨的说最近家里的事,“你小姨那边……带着她小姑子两口子都来了。拿了不少的东西。东西不收吧,又是亲戚。收了吧,我跟你爸搁在心里老不得劲。”
没事!很快就没人送了。她嘴上应付:“今年过年给我小姨那边多带点,叫我姨夫帮着转交了就行。我姨夫是聪明人,这带的一多就知道啥意思了。亲戚间走动,礼尚往来的不好拒绝这个行,要真有啥事,咱确实没这能力。”
那是!
这话卢淑琴不提了,说起了家里的事,“桃桃这么长时间,也没个对象。唐虎那边呢,她找了两回,大概人家心里不乐意,到现在也没个说法。家里的果园子眼看是要慌了,总不好叫老爷子种吧。不行今年就包出去……”
可别!
别人家的地我不敢动,用自家的可以做试验田的嘛。再说了,不用林有志干活,雇人也都干出来了。
只是到底换啥品种,等上任之后去农科院或是哪个农业大学问问,他们是有育苗基地的。
因此只道:“这个不急,哪怕放着呢。现在果子都不卖钱,谁还花钱承包地?”
那倒也是。
絮絮叨叨的,家长里短,叫林雨桐一直绷着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没等吃完饭呢,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累人的呀。
一觉到晚上八点多,起来才吃的饭。明亮的灯光,闪着昏黄火光的火炉,热腾腾的饭菜,灯下一直忙着干活的夫妻,挂着耳机听外语,顺便打杂的少年,冬日的夜晚一下子变的暖了起来。
塞了一肚子的吃的,她一边看新闻频道,一边给四爷发短信,嘴上还不停的应付家人的问话。
她惬意了,四爷却忙着呢。
年前了,偷盗抢|劫案高发期。有钱的过年,没钱过年的想法子不也得过年吗?能借的借钱,借不来的,偏还胆大的,可不就去偷去抢吗?
这家丢了摩托车了,那家丢了电视了,当然了,这归派出所管。
但是,要有恶性的呢?老太太耳朵上挂个金耳环,被骑摩托车的两小伙子直接拽的耳朵都撕裂了。这边的案子还没破呢,那边乡镇又出了一个,这个严重了,抢的时候把老太太给带倒了,年纪大的人,这一摔,坏了,当时就没起来。等路过的人帮着送到医院,人都咽气了。
还想回来过年,想啥美事呢?
可这大冷天的,你跟着跑呀。
我跟着跑什么呀?交通监控,现在县上没几个能弄这玩意的。我在办公室弄这个呢。有人盯着看,但我不能离开。
完蛋犊子,这回来了也不能见面,“咱不能换个能见面的工作吗?”
能!能!特别能!但你这一年几跳的,我可着哪边用劲呀?别不讲理!等着吧,等这次你这调动下来,估计几年内你大动不了。到那时候我再调动也不迟。
林雨桐真就安心的在家,很多电话还是会打到自己这里,沟通一些事情。然后她再跟古柏沟通,总的来说,古柏还干的不错。
大过年的,走亲戚这个林雨桐象征的走了几个,就又鸟悄的猫着了。
直到大年初六,她才往省城去,然后见了黄爱华。
黄爱华一脸的笑意,“这个年过的怎么样?”
“石头没落下,心不踏实。”林雨桐实话实说,“脑子里琢磨的还是这件事。”
琢磨就对了!心里不停的琢磨,这证明你是真的认真想干事的。
“过来坐。”黄爱华拍了拍边上的沙发,“我还怕你为此带了情绪,现在看,还是小看了你。”
“我更了解当地的情况。别的事情我也不插手,我的组织关系在上不在下,到了下面,我遇到的掣肘会小很多,这有利于尽快的解决问题,您心里考虑的事情我都明白。”
黄爱华点头,正是这个话。她不免颇有兴致的问了一句:“找到突破口了吗?”
叫人家换品种人家就换?这种事,不见效果――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林雨桐只说了一句:“解决这事,功夫不在题内。”
哦?
说说。
“许多人不是不想换,而是不敢换。”林雨桐就道,“没有收入来源,就永远有顾忌。我想要做的就是给他们先找到一份保障基本生活来源的事……我给不了他们胆气,但挣回来的钱可以,拓宽挣钱的渠道可以……”
先抓肚皮子,再考虑之后的问题。站在高出考虑问题,得高屋建瓴。但在下面办事,就是得从实际着手。
黄爱华彻底放心了,“去吧,到了年底,我亲自去验收你的工作。”
然后,bia叽!飞上枝头的金凤凰又回到草窝窝里了。消息就跟长了飞毛腿似得,飞的到处都是。有人觉得这多好的机会呀,有些人半辈子没有跨不过去的那道坎,她就这么给跨过去了。有些人又觉得,下来容易上去难。好容易上去了,这又作死的跑下来,真打算扎根呀,并不看好。
卢淑琴都打电话过来了,“你是干啥事了?还是得罪啥人了?你小姨打电话过来……”
回去说!回去再说!
她现在拉着四爷的手不撒开,“跟我去吧。”
不去!
“回去我给你弄一辆车。”四爷拽着她往车上塞,这会子她脑子不知道怎么琢磨的,死拉着他得去二手的摩托车市场,她要买辆二手的摩托车!
干嘛呀?以后骑着破摩托车满世界溜达去呀?
能不给我丢人吗?咱能不这么转着圈丢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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