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何来(29)三合一(客从何来(29)眼看过年...)
客从何来(29)
眼看过年了, 天也越发的冷了。林雨桐没有再出门,也没有试图去瞧四爷,她寻思着, 林嘉锦必是要叫四爷跟自己‘熟悉熟悉的’。
秦嬷嬷拿了林雨桐捧回来的匣子一一去登记造册, 小桃跑去前院想瞧瞧这个准姑爷。林雨桐烤在炉火边上,觉得这样的日子甚是惬意。靠在边上都快打瞌睡了, 结果小桃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了, “姑娘!姑娘!”
林雨桐睁开眼没起身, 小桃性子跳脱,后门口猫和狗打架,她都叫的跟发生了天大的事似得。
因此她一路叫着跑着进院子,林雨桐没动, 眼皮都没抬。秦嬷嬷急匆匆的出去,站在门口压着嗓子呵斥小桃, “姑娘歇着呢, 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
小桃急的直跺脚, 手指着大门方向,“……乌衣卫……乌衣卫把咱们家给围了……说是要找咱们六姑娘和金家四少爷……”林雨桐一下子睁开眼,找自己和四爷的?
是自己和四爷在哪里露出了马脚吗?
没有呀!自己一向谨慎,四爷比自己更谨慎,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她快速的把能想到的都合理的塞在身上, 然后扬声问小桃:“庙学可来人了?”
小桃掀开帘子进去, 都快哭了,“我刚才在门口跟来福说话……”
来福是看门的小厮。
“我看见乌衣卫,还围了李大人秋大人他们家……之后就朝咱们家来了……”
林雨桐没耽搁, 她抓了最厚的披风裹在身上起身就走,虽然不知道到底有哪里出了问题了, 但既然点了要自己,那必是要的。没必要因为自己跟这些人起冲突。
只要自己和四爷不是个例,那什么事都有转圜的机会。
她脚下飞快,没先往前院去,因为老太太的院门口,站着两排穿着黑裙黑裳的女卫,显然,找自己的人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四爷肯定在外院,可自己现在不能过去。她没有犹豫,直接往老太太的院子里走。
站在院子里还能听见一个听过的女声说话,“……正阳呀,你放心,孩子交给我,这事过了,我亲自给你送来。但是,咱们的规矩你是明白的。这次之后,若是谁再来打搅孩子,别说你了,就是我也不能跟她罢休……”
这是如今的汝南王王妃程氏!
林雨桐没有一丝停顿,直接进了正堂。
屋里的女眷有愤懑的,有慌张,有急切的,林雨柳更是在林雨桐进来的一刻就冲过来了,“你过来做什么?回屋去!这里有母亲呢!”
孙氏转着手里的杯子,看着程氏,问了一句:“乌衣卫坤部,如今归舅母掌管?”
程氏笑了笑,“坤部一直是汝南王府掌管的。”
林雨桐就察觉到孙氏的情绪起伏,她快步走过去,蹲在孙氏跟前,握住她的手,“娘!”
孙氏这才低头,抬手摸了摸闺女的头,“去跟你姐姐去后头玩,一会子把客人送走了,咱们好吃饭。今儿你外祖父特意叫人送了鹿肉来,鹿尾巴单独给你留着呢……”
林雨桐又攥住孙氏的手,“娘,叫我跟舅母去玩吧!”
孙氏愕然的睁大眼睛,看着小闺女。
林雨柳急了:“别闹,太后娘娘有懿旨,过完年叫咱们去念宗学……”
这话多傻!真当程氏不知道太后的懿旨吗?
之前,太后一字一句的话里,都在指责程氏。可能叫程氏给孙氏带话,就说明程氏进出太后的寝宫,是稀松平常的事。太后用的是程氏!
而今来了,必然是太后默许的。
再回想这次的赏赐,这次的赏赐给你了,县主成了郡主了,多给了你一个乡君,这就已经是埋下伏笔了。
可在外人看来,好似程氏强硬的很,都已经敢对太后的懿旨置若罔闻了。若是连太后的脸面都拂了,那么其他人家就不敢硬扛,孙氏若是想把自己摘出去,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程氏那一句:汝南王府一直管着坤部!
坤部是女卫,必然是女人掌管的。之前只老王妃,之后本该是郡主,再下来是孙氏,可如今却在程氏手里。这里面又有多少别人无法探知的事呢。
林雨桐攥紧孙氏的手:“娘,我又不傻!是去跟舅婆小住,还是去宫里念书……我又不爱念书,就去跟舅婆住一段时间好了。往年我也去王府住的……”
后面的话都是孩子话,只前面那一句‘我又不傻’,把孙氏的神彻底的唤回来了。
是!这孩子不傻!
可你依然不知道这种排查,都要遭受什么。
孙氏手微微颤抖,看向程氏,突的呵呵一笑,“今儿我要是不叫你带人呢?”
程氏端着茶一下又一下的宽着,“规矩你懂的。来带桐儿,必是她在排查的范围之内。我是你的亲舅母,咱们不是外人,桐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难道我舍得孩子去?可谁叫这孩子贪玩,出事的时候刚好就在海边,还给落水了呢?在那个时间段内,生病的、出了点小意外的,都在排查范围之内。三十年前就排查过,那时候你还小,知道的并不详细。当时先帝的贵妃,何等尊贵?可恰好,那个时候她在病期,最后先帝不也把贵妃叫天庙带去了吗?不说贵妃,就是当年老王妃,不也是走过这么一回……”
“那就叫带去吧!”林嘉锦带着四爷从外面进来,显然在外面听了不短的时间了,他脸上的表情平淡的近乎于无,看着程氏,“王妃公务在身,就不耽搁了。孩子就在这里,你且带去了吧。今儿家里还在宴请贵客,就不送了。”
“爹爹!”林雨柳一把拉住父亲的袖子,不住的摇头。
林嘉锦没有甩开大闺女,而是定定的看着小闺女,眼圈都红了,“桐儿,可敢去?”
林雨桐拉着林嘉锦的手,把孙氏冰凉的手塞到林嘉锦的手里,从这夫妻的表现看,这要去的地方,绝对不是好地方。但这对四爷和自己来说,说不得是个契机。之前对这个世界知道的太少了,信息严重闭塞。以为过去了,可事情就像是鼻涕黏在了发丝上,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一样。
与其叫人揪着不停的查,那就不如一把剃成了秃子,谁也休想揪我的小辫子。
况且,冲着自己来的理由很牵强。真的是怀疑自己是外来者吗?不是的!这倒更像是一种逼迫孙氏和林嘉锦的一种手段。
不管是庙学和宫里,对孙氏的态度都可谓是客气有加。只因为交情?因为老王妃的余荫?因为毅国公这个父亲?
以前她以为是,但这次,她心里持怀疑态度。
她把孙氏交到林嘉锦的手里,然后默默的跪下,给家里的长辈磕头辞别。
老太太靠在婆子身上,气都喘不上来了。林雨桐就道,“今年孙女不能给您拜年了,可红包您的留着,明年一块给我……”说着,就过去抱孙氏,在她耳边轻声道,“娘,我跟金家公子一块去,他可厉害了,我不怕呢!”
好像所有的勇气都是那个心仪的小伙子给她的!
孙氏看向四爷,四爷朝她点头,她这才放开抱着女儿的手。把袖筒之类的都给林雨桐套上,“你且去,她们不敢真把你如何?你要是有个万一,我就拉所有人陪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说完,就把林雨桐往出一推,推到程氏的方向,“舅母是个知道分寸的人,也知道我的脾气……”
程氏嘴角一翘,轻轻的放下茶盏,然后起身,看了林雨桐一眼,“孩子,那就走吧!”
林雨桐回头看了一眼林家人,跟在四爷身后,走的毫不犹豫。
这一转身,孙氏身子打晃,被林嘉锦一把扶住了,两人目送着女儿被带走,然后越走越远。
林雨桐跟四爷并排走了,一直到了林家前院。
除了林家的几个老爷少爷,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此时,这少年的前面站着个面熟些乌衣卫,好似是在营州见过的韩平。
这少年还朝四爷笑了一笑,然后朝这边走了过来,“看来要跟金兄搭伴了,这不,韩大人也请我了。”
只这京城里,就得被带走多少人?
四爷就不解:“不知道伯爷是……”
“不过是夜里贪凉,第二天闹肚子,嬷嬷请了太医……这不是闹肚子闹的不是时候吗?”
怀疑这种生病的人更容易被换芯子吧?
四爷了然,“那一起,路上也不寂寞!”
林雨桐朝老爷子和几位兄长挥挥手,他们被乌衣卫拦着,不能近前,然后本来大喜的日子,一下子就带走了三个。
林老爷子踢了脚上的鞋,光着脚踩在雪上,直接往书房跑:“官靴呢!官靴呢!老夫要进宫!老夫要进宫!这般的无法无天,天庙这是要干什么?”
天庙那位老娘娘此时也看着范学监,“你去问问程氏那个蠢货,她在干什么?”
范学监苦笑,“她向来跟宫里的娘娘走的近,只怕又是宫里的意思!”
这位老娘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都有哪些人家?!”
“永安公主便在其中。”范学监一个一个的算过去,“郑王府的长孙,承恩侯府的二公子,汝南王府的五姑娘,嵇康伯,毅国公府的嗣孙……还有……”
嗯?
“其他的都比较杂,官宦之家,平民百姓,街上的叫花子,窑子里的姐儿,什么人都有。只是,正阳家那个小丫头,也在其中。还有那个被判定有异人之相的小子……”
老娘娘这才睁开眼,“正阳啊,她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一回,她就认清了,到底谁是善的,谁是恶的!”
不舍得孩子来庙学,但这终究不还是没能逃吗?
她低估了皇室对神秘事物的畏惧之心!
林雨桐坐在马车上,心里思量的也是这个问题。皇室畏惧神秘人和神秘的力量,坚持要将其斩草除根,甚至想斩断跟外界的所有联系。
说实话,这不算错了。这些人确实干扰到了方方面面,每三十年闹一次,使得朝廷根本就没法子一心去治理天下。若杀了这些可疑之人,能换取天下的太平,再不受骚扰,坐在上面的人会这么干的!
别说这些人了,就是亲儿子,也照砍不误,这才是宁肯错杀不可放过。
可这种不放过吧,叫人觉得,想过安生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呢!
林雨桐向来也不是好脾气,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她感觉到心里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不喜欢被主宰的感觉再度冒出来了。
马车粼粼,越走越远。林雨桐跟四爷并不在一辆马车上,这辆马车只她一个人。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给予了她优待,但想来,要是那么些人都要被带走,一人一辆车绝对不够。可这马车上,想看见外面是不可能的,车整个用黑布遮挡了,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路上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没人问你要不要出恭,只有马车单调的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响着。然后感知到越来越冷,外面的风好似越来越大,不时的传来一声马儿的撕鸣声。这是天黑了,也已经到了城外了。但到底是城外的哪里,真就不知道了。
夜里冷的,哪怕身上穿的是最厚的,也扛不住这样的天。她不敢睡,这样的天睡着了,才真的要命了。这一走又是大半夜,马车终于停下来了,外面只有个粗嘎的女声道,“下来吧!”
腿脚都冻麻木了,她摁了穴位才起身掀开帘子,外面昏暗中能看见满世界都是暗沉的白,地上全是雪吧?
“下来!”
声音不带半点感情,语气明显带着催促。
林雨桐站在车辕上,能看见前后都是马车。她想先看看四爷有没有下车,就觉得身侧一股大力拉扯,然后自己重心不稳,整个人就往车下倒。
她几乎是本能的就想抬手护着头,可到底是放弃了,就那么直直的往下摔。幸好,下面就是厚厚的积雪,人一摔下来,整个埋雪里了。脸上嘴里鼻腔里都是雪。
被呛的激烈的咳嗽了起来,像是无法忍受似得。
但其实没那么难受,她不弄出声响,四爷也不能知道她到底在哪。果然,这边的咳嗽声还没落下,已经有人奔着这边来了。她挣扎着起身,来的正是四爷。
四爷拽着她起身,将雪给她拍了。两人站在马车边,看见前后好几辆马车里都有人被推下来,有些甚至于是直接扔下去的。
这距离不远不近的,半夜里这根本就看不清楚谁是谁。可身边的马车动了,把人放下,马车又继续朝前走了。
四爷攥着桐桐,两人都站着没动。看见前面一人好似想钻到马车下面扒拉着被带走,结果被人一鞭子给甩下来,发出一声闷哼声。
站在原地,看着马车一辆接着一辆过去,林雨桐数着,前面不知道有多少个,可是路过她的就有三十二辆。这一辆车哪怕只一个人,这也几十号人呢?周围都是白茫茫的林子,就把人仍在这里了。
那林子里,隐隐的还能听到狼嚎声。
“这是哪儿?”林雨桐低声问四爷。
“京郊附近,能有这样的荒郊野岭,还能听见狼叫,只有一个地方……”
林雨桐一把拉住四爷,“这是前朝的皇家猎场?”
对!
在本朝,这里的用处只有一个。
四爷低声道:“我怀疑――这才是真正的天选!”
后来的庙学,是改良过的。若是能在庙学里把该甄别的人甄别出来,就不用这么残酷。但如果不能,这天选场还是要开的。
这里,最能激发一个人的潜能!
人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该露的不该露的都会露出来的。
正说着话呢,就听见远处一声尖利的叫声,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群不知道是狼还是狗的东西,闪着绿油油的眼睛奔着这边而来。
四爷一把抓着桐桐,“走!”
这一声还没落下,更多的尖叫声响起,然后本来站在路边相互打量的人,这会子全四散着跑开了。猎物开始移动,会叫这些猛兽受刺激的。可人的奔跑速度哪里及得上猛兽。
来不及了!
“带武|器了吗?”林雨桐问四爷。
能不带吗?匕|首在鞋底子里,自己藏的。四爷递给桐桐!
林雨桐没要,这情况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为的意外故意冲散两人,很不必用四爷的。她抽了头上的簪子,跟四爷背对背站着,可却是像猫在四爷背后一样。
两人不跑,但两条豺狗还是跟了过来,对着两人呲牙,发出低吼声。
对的!这不是狼,是豺狗!
可豺狗一般以围攻为主,这次却分散开来,逐个的追逐目标。
这不正常!
林雨桐先想到的是药,她将身上的披风解开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团成一团,将披风朝豺狗扔了过去,果然,两条狗跟疯了一样扑向披风,
“车上没有药物,应该我被推下马车是时候,那车夫碰过我的披风。”
四爷恍然,用匕首刺啦一声把袖子最外层划拉下来,这里也是唯一一个被人碰过的地方。将这布片裹在雪团里扔远,然后拉着林雨桐就一点一点朝后退。
边上是林子,林子的树得有接近百年没人动过了,各个有合围那么粗,想上树着实是有些困难。
四爷站在下面,“你先上去。”
对于淘气的姑娘来说,会上树并不奇怪。她利索的攀爬,离地有个三米多的地方,有个不粗的树枝,她先踩着那个坐下了,得帮着四爷盯着下面呀!
四爷将匕首放嘴里叼着,转身才要往树上来,结果就见远处有两个人跌跌撞撞的朝这边跑,这也看不清是谁,只能听见一男一女两个声音传来,都在喊救命。
两人身后跟着两条豺狗,本来撕扯林雨桐披风的两条狗迅速放弃了原有的目标,一跃就朝这一男一女扑来。
这两人追到了四爷身边,身上到底被人撒了多少药粉!别说狗鼻子了,就是林雨桐顺风都能闻见。叫这两人扑到四爷身上,那完蛋了,身上的衣服都别想要了。这样的天没衣服,不得死人呀!
她只得松手,朝树下‘掉去’,顺势抬起脚,将两人从四爷身上‘巧合’的踹开!
谁知道这时候求救的男人说话了,“四儿,是我啊!”
谁呀?
四爷真认识,“大姐夫?”
嗳嗳嗳!是我!
何二郎险些哭出来,这会子真躺在这里起不来了。却没说跟着他一起的姑娘是谁!
两句话的工夫,豺狗扑上来了。四条呢,眼看着活人被咬死吗?
林雨桐躺着没动,狗一过来她就扑上去抱住狗头,然后用簪子戳进狗眼,却下嘴咬着狗脖子不撒手。抱着狗翻滚的时候瞧见四爷能自顾,已经宰了一条了。
可何二郎还是觉得他的压力没小,小舅子好像不如他家娘子有能耐,这完犊子了,今儿这是要把命搭在这里了。
边上拉着他不撒手的姑娘闭着眼睛哭嚎,林雨桐咬死了一条狗,吐出了一口血,然后拽着那姑娘的披风,这姑娘只觉得快被勒死了。
林雨桐喘着气,“披风――扔了!”
何二郎这才反应过来,直接抬手帮忙把这披风给解开了,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这姑娘拉的翻过来,林雨桐趁机抽走了披风,兜头盖在最后一条狗的头上。这狗顶着披风跟疯了一样窜到林子里。
四爷解决了两条狗,看见桐桐一身一脸的血,这会子正蹲在边上把雪往嘴里塞,然后用雪清理身上沾染的雪。
何二郎还躺在地上喘气,四爷拉他:“能爬树吗?”
不行!
不行也得起来,“血腥味马上就能把狼招来!”
那能去哪?
先起来再说!
那个姑娘颤颤巍巍的起身,“我走不动了,叫我上树吧!”
身上没有披风,在树上一直呆着等着冻死吗?
走!不能停下来,不找到安全的地方都不能停。
四爷说着,拉起桐桐就走。
林雨桐一辨别就明白了,四爷是朝着西北方向走。西北是乾位,乾代表天。若是猎场有行宫,必在西北方向。
何二郎紧跟其后,感觉能喘死过去,可脚下一点没拉下。林雨桐听见他提醒后面的姑娘,“公主,现在谁也顾不得谁了。您要能跑,就跟着,您要跑不了,草民无能为力呀!”
宫里这么大的只有一位永安公主,贵妃所出。没想到连她也没能逃过宿命,反而被更狠的对待,那披风上的药量足到人都闻见味儿了。
真没人管了,公主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一边哭着,一边还得朝前拼命的奔跑。
这林子里,一会子被枯树绊到了,一会子被雪下的藤蔓给缠住了,要不然,就滑到坑里还得人把你往上拉!这要不是有可以信任的人一块走,那真的十个里有九个人闯不过这一关。
何二郎气喘吁吁的,“能歇吗?我不行了!”
“不能!”四爷脚下不停,必须赶在天亮前找到行宫。现在是被狗咬死的人和被杀死的狗,这血腥味把野兽引过去了。等回过头来,人都疲乏成这个样子了,根本就没活着的机会。
这一奔跑,就是整整一夜!
天微微亮起来的时候,可以看见林子露出来的一角屋脊!
到了!到了!眼看就到了!
天放亮了,四个人奔出来了。早已经破败的大片宫殿出现在面前,朱红的大门已经斑驳的不像样子,但因为是宫殿,看起来倒是坚固如昔。
四爷拽着桐桐靠近,轻轻一推宫门就开了。两人一脚踏进去,就愣住了。里面已经四个人了,在不大的地方里,四个人相互对峙。两男两女,瞧着身份,也都各不相同。
距离林雨桐最近的男子,脸像是被烧伤了,连头发都没了,整个人看着有些可怖。一身短葛的棉袄,看过来的视线颇为锐利。
他对面的女子头发披散着,到肩膀下面一些的位置。脸颊上一片胎记,面积较大,遮住了半张脸。胳膊上似乎是被豺狗啃下一块肉来,这会子还血呼啦的。
另外两个似乎也不是一伙的,男子留着络腮胡子,像是哪个山上的樵夫。而女子呢,年纪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看衣着倒是华贵,可站在那里,无端的多出了几分风尘气。
这四个人不像是一伙的,可也犯不上这么对立?
林雨桐的视线在四人身上看了一遍,四爷却先收了匕首,“原来还有先到的!诸位这是……如今这境况,正该同舟共济才是……怎的?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咱们坐下来谈……”
有外人了,四个人收了之前的表情。那樵夫更是道:“无事,都有些受惊过度。”
四爷拉着林雨桐很自然的朝边上让了让,把门口的位置正好给后面的两人让出来。可背靠着一扇门,也属于这种情况下稍微好一些的位置了。
何二郎进来一看,就顺势往地上一躺,“有人就好!有人就好!有人就都死不了了!叫我歇歇!歇歇就好!”
永安公主蹲在何二郎身边,何二郎眼睛眯缝着,“公……共多少人不知道,只到了咱们八个。表妹莫怕,都是一样的人……都不是敌人,不用守着我……”守着我也没用!“跟其他姑娘一块,你们做个伴儿。”
皇后的侄儿跟公主确实是能互称表兄妹的。何二郎不敢抛下公主,原因就是怕暗地里有人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回头他活着,公主死了,那这就是何家的灾祸。所以,公主碰上他了,他就是被拖累死,也不敢扔下这累赘。幸而遇上小舅子,要不然早被狗吃了!
他气哼哼的,“吃也该叫狼来吃,被狗吃……这是看不起谁呢?”
永安公主缩成一团,她看林雨桐,可林雨桐没工夫看她,四爷的胳膊肘子这一块,从昨晚到现在都这么亮着呢,再这么下去得冻伤了。而且,这现在一个个的都穿的不厚,这么下去狼不来,也得冻死。她看看哪里能拆,她想拆了门窗点火。在这之前,她把裙衬用匕首划拉下一圈来,给四爷缠在手臂上。
可公主见林雨桐不看她,咬牙找其他人去了。那个美貌的拒人以千里之外,而且身上的气质叫人很不舒服,永安不喜欢。她看那个被狗咬伤胳膊的,“你流血了!”她把她的帕子掏出来,“你包着胳膊吧!”
手帕那么大点的东西,轻|薄的很,拿那个裹伤口,亏你想的出来。
胎记脸姑娘却一脸感激的接了过来,“谢谢您!”她声音如蚊虫一般细小,头埋的低低的。
林雨桐没管,她给四爷把胳膊缠起来,然后不停的摩挲,把这些人交给四爷看着,她背过身面对四爷却正好能看到门外。
不大功夫,就见两个男子相互搀扶着朝这边跑过来。再细看,这俩人林雨桐还真认识。
一个是嵇康伯,一个是毅国公府的嗣孙,也就是原身礼法上的表哥,本来打算结亲的那位。
这两人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身上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狼狈。只是在路上估摸着摔的不轻,腿像是受伤了。
进来的时候好似一点防备都没有,一下子就撞了进来。一进来先是被里面这么多人吓了一跳,本能性的朝后退,等看清楚谁是谁了,两人脸上露出喜意来。
“桐儿!”孙重山快走两步过来,然后上下打量,“你怎么也……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就看向四爷,“是金兄呀……”
话还没说完,何二郎便道:“重山兄……”
啊!
挚友相见,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嵇康伯看向四爷和林雨桐然后点点头,“都无碍就好!”
这边话没完呢,永安一下子扑过来,抱着嵇康伯就哭,“哥――哥――”
嵇康伯在宫中长大,跟永安公主熟悉的很。一看事她,先拎起来细细瞧了瞧,然后揉了揉她的脑袋,啥话也没说,永安却哭的更厉害了。
林雨桐就发现,最开始先到的四个人不由的往一块凑呢。也是,要是自己,也得防着。本来四个人,又来了两个,这又是表哥表妹,又是哥哥妹妹的,一看就是一伙的。这要是起了冲突,六个对四个,显然六人一边占优势。
对方不知道这边的情况,认为六个人占着人多的优势。但林雨桐却觉得,这四个人遭遇的,只怕比自家这边六个人遭遇的要凶险的多。虽然看似从险恶的环境里走了一圈,但显然有人在背后放水了。就像是昨晚,除了一路奔跑,并没有遇到任何称之为凶险的东西。追着的豺狗许是被暗中的人射杀了,前面会遇到的野兽也是被清理过的。看看那四个人身上的狼狈,再看看养尊处优的几个人的身上就知道了。
没真敢叫这么些富家子弟折损。
这叫林雨桐微微放心一点。那边孙重山已经挑头开始指挥了,“谁身上有火折子,把能看见的木料都搜集起来,先把火点起来,要不然饿不死,就先得冻死。”说着就喊林雨桐,“桐儿,上这儿来!”
林雨桐没动地方,朝外指了指,又有人来了。
这一次,一下子涌进来十多个人,什么样儿的都有。穿着也像是贫苦出身的,年纪大小也不一。
年纪小的才十一二岁的样子,这孩子边上站着一只大黄狗。所以,这孩子能活着到现在,怕考的就是这只大黄狗了。
年纪最大的,看起来得有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下巴一颗痣,痣上长着几根毛,个子矮小,看人目光有些猥|琐,他身后跟着两个身形高大的汉子,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凑到一块的。林雨桐很快将这三人做了标识,如果有危险的话,这三人的危险性会高于最初见到的那四个人。
这些人身上狼狈的很,衣服被撕扯的亮出胸膛的都有。因此,等看到里面的人身上的衣服不仅完整,而且鲜亮的时候,那种无声的躁动开始了。
这不用谁有动作或是话语来说明,剩下的都只是求生的本能。
这么僵持着,突然听见永安说话了,她叫那个孩子,“你来!过来!这里没有风,能暖和点。”
这孩子带着他的大黄狗一下子就跑进去了,缩在永安的身边,抱着他的大黄狗,然后一副怯怯的样子看向矮个子猥琐男。
猥琐男指着那黄狗,赔笑道:“诸位大爷,那狗是我的,我养的。到了如今这境地了,总不能为了一条狗饿死人吧。这狗杀了能吃肉,剥了皮能御寒!这小崽子不是要我的狗,他这是要我的命呀!”
永安冷笑,“狗儿认主,你这人好不蛮横!”
林雨桐想封上永安的嘴,到了现在,这是能讲理的情况吗?
见林雨桐看过来,永安瞪了林雨桐一眼,母妃总说自己还没一个憨子机灵,这憨子机灵吗?
她轻哼一声,“你看什么看?”
林雨桐收回视线,那猥琐男的视线挪到林雨桐身上的时候眼睛一亮,“姑娘您眼明心亮,必能为在下做主。”
这种黏腻的视线林雨桐立马想找个没人的角落将此人捏死,可她还没说话呢,那边四人组那个带着风尘气的美人带笑走了过来,正好替林雨桐挡住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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