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映柔挣扎了几下,奈何晏棠越箍越紧,最后只有老实下来,盈盈双眸轻动,向他示意。
半晌后,晏棠松开了钳制,暗绣云纹的皂靴一旋,将屋门关紧。
密闭的空间忽然让人压抑,李映柔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愠怒道:“晏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夜闯长公主府,谁给你的胆子!”
晏棠不言语,只用食指抵唇,做了个“嘘”的意思,眉眼蕴着威胁之意。
李映柔顿时就被慑住,她知道这人凶狠,心比脸还冷。夜闯长公主寝殿,如此冒犯僭越的事他都敢做,想必是有备而来。
她现在还不想与之闹僵,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音色压低:“你不会是因为罚俸的事过来找我吧?这是陛下的旨意,你不要牵连与我。”
晏棠闻言,神色略微诧哑。
室内只点了一盏绢灯,昏暗的光影照在他身上,大红曳撒浮光波动,清俊的面容一边明一边暗,透着些许诡异的美感。
少顷,他轻声叹气,似乎有些怅然,“半年俸禄也不少,臣还指着它养家糊口,殿下说怎么办才好?”
堂堂锦衣卫同知,缺这半年俸禄,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恐怕街边的三岁小儿都不会信。李映柔心里暗忖,悻然道:“罚俸这事怪不得我,是陛下的主意。你如果一定要把这事算在我头上,那也无妨,不知道晏大人月俸多少?”
“二十六石。”
“好说好说,明天我会将半年俸禄尽数送到你府上。”李映柔挤出笑意,“不对,是一年俸禄,多余的算我赏给你了,这下可以了吧?此地不宜久留,晏大人还是快走吧。”
破财免灾,反正她最不缺的就是钱,谁知晏棠微勾唇角,清浅的笑容犹如溪流破冰,潺潺流淌进她心里,让她一霎恍了神。
“你……你笑什么?”李映柔耳尖微红,身穿的雪色中衣面料轻薄,裹着她婀娜的身材,秀发如瀑垂在腰际,一边拢在耳后。
标致的美人在这迷蒙夜色中免不得让人想入非非,晏棠忽然念起她柔软如酥的身躯,还有清浅勾人的低吟,一股火就从小腹窜起,迅疾蔓延。
他很想抱住她,好生疼爱她,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晏棠清清嗓子,按捺住不停叫嚣的欲.望,“多谢殿下宽宥,月俸就算了,那点小钱臣看不到眼里。臣只不过想念殿下而已,就过来看看你。”
“晏大人,咱们没打过几次照面好不好,何谈想念?”李映柔气极反笑:“深更半夜,你想来就来,当这里是你家呢?你们锦衣卫那套抄家造孽的本事别放在我这,这里是大魏长公主府。”她沉脸恐吓:“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喊一声的话,你就得下狱,陛下不会轻饶你的。”
晏棠深以为然道:“殿下说的有理,是臣冒犯了。那殿下喊人吧,臣束手就擒。”
李映柔:……
深更半夜,锦衣卫上官若是在长公主的寝房被抓,以她现在微乎其微的权势来说,百害无一利,弄不好还得被套一个通奸的罪名。锦衣卫本就风评不好,朝臣们要是借此机会大做文章,李韶也难以保全她,她就成了可怜的政治博弈牺牲品。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不能意气用事。
晏棠见她踟蹰不前,似笑非笑地问:“殿下不喊吗?”
李映柔微微咬牙,丹唇含笑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们没必要闹的满城风雨。晏大人现在走的话,我就不追究了。”
“既然殿下不喊人的话,那臣就说正事了。”晏棠敛正神色,在她诧异点头后,徐徐道:“薛平残党供出了左都御史颜世苑,臣派人去调查,一切属实,所以特地来问殿下想怎么办。保,还是不保。”
李映柔闻言怔悚,颜世苑怎么也变得短命了?
她出神的注视着眼前挺拔如松的男人,时光仿佛溯洄到两人结盟时。
乐成三年,锦衣卫闹腾的凶,李映柔为了保护她手下的官员,只能去拉拢刚刚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晏棠。而晏棠与其他官员不同,孤冷清高又没有特殊嗜好,最后她只能使上美人计。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春日,两人站在石拱桥上,漫天飘花飞落,跌在肩头。她脸颊微红,羞羞答答对晏棠说:“许是最近春困,我总是梦到晏指挥使,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欲勾他手,却被他避开,“那殿下就少睡一会。”
再后来,她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嗡,逮着这只蛋猛钉。渐渐地蛋裂了缝,一个夏夜,天时地利人和,两人一个冲动来了场翻云覆雨。
她的初夜换来一把锋利的刀,为她大杀四方。
如今光景再现,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是晏棠主动询问她,要不要保一个官员。
李映柔心生迷惘,嗫嗫道:“保又何如,不保又如何?”
“不保就按锦衣卫的规矩来,保的话……”晏棠迫近她身前,眼神游走在她细嫩的脖颈上,“若殿下想保他,就按臣的规矩来。”
一股清雅而熟悉的松木香从四面八方袭来,曾经无数个夜晚都与它绞缠,甚至都快被这种香味浸透了。李映柔指尖颤了颤,继而攥起,指甲嵌入掌心,反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疼。
她真真实实的活着。
李映柔倏然抬脸,与晏棠四目相对。后者目光寡淡,但眼底潜藏的浓欲还是被她深挖而出,那是一种本能的,男人对女人身体的渴望。
“你的规矩……”她目光越来越厉,想到他先前在诏狱的举动,唇边扬起嘲讽的笑,“晏大人是不是觉得我这十七岁的身体很诱人,喜欢上了?想勾搭我?”
遥想之前,她对晏棠穷追不舍时,连她都没想到冷漠倨傲的男人竟然还会脸红。因而她说完这些没羞没臊的话后,就默默观察着他面上的神色。
谁知他泰然自若,蹦出一句让可以让她石化的话——
“殿下说的没错,臣喜欢,想勾搭。”
李映柔:………
难道她十七岁的身体真比二十岁好?
不对,她二十的时候依然美貌动人,甚至比现在更有韵味!
李映柔像见鬼一样迅速后撤,又觉得这个表现不妥,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真没想到,晏大人竟然是个登徒子,敢觊觎已婚的长公主。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保颜世苑,你们弄死他吧。而且我一届女流之辈,从不参政,晏大人以后不要再拿这种奇怪的问题问我了。”
“这可不是奇怪的问题,殿下怕是太小看锦衣卫了。”晏棠抚了一下袖口,模棱两可的提醒她:“您的想法臣清楚得很,结交颜世苑,恐怕也不是为婢子牵线那么简单,对吗?”
他顿了顿,深沉的眼眸似有缱绻浮现,不疾不徐的话音盛满蛊惑:“殿下的事,臣可以帮你。”
李映柔:……
她对晏棠口中的“帮”没有任何兴趣,只知道送上门的没有好东西,联想到他的背叛,今日的言行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李映柔目光转冷,化为无形的刀子,似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晏棠读出她眼中的恨意,心尖愕闷,淡声问:“殿下不信任臣,对吗”
李映柔缄口不言,面上郁气徘徊,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接下来是不是该表忠心了?
只见他抿起薄唇,似在斟酌,随后说:“殿下大可放心,臣值得信任,臣愿为殿……”
“柔柔姐姐!你在里面吗?我要进来啦!” 青年男人的声音从回廊上传来,带着浓重的孩子气。
屋里两人互视一眼,中断交谈,很有默契的找地方掩藏。可惜寝房是敞亮的,贯通三间,除了镂花隔间没什么掩体,晏棠身材又高大,一时间无处可躲。
外头脚步声越来越近,李映柔心急如焚,索性将晏棠按在了床上,掀开锦被将他裹严实,随后把床幔放下。
与此同时,叩门声响起。
李映柔整顿仪容,款款行至门前。屋门甫一打开就跳进来一个身穿青色直缀的男子,约莫弱冠年纪,身材瘦高,面貌生的方正,浓眉大眼,只可惜某些神态上与寻常人不同,透着一股憨傻之气。
这人就是长公主的驸马,京师大名鼎鼎的傻子,穆钧。
“柔柔姐姐,我一天都没见你,你去哪了?”穆钧抱着枕头靠近她,好奇的眼神在屋里寻睃,“方才谁在屋里?我看到一个人影。”
李映柔尴尬道:“怎么可能?屋里就我一个人,你别吓我。”
“没有别人吗?”穆钧困惑的挠挠头,盯着被床幔包裹严实的六柱紫檀床,眼波轻晃,“柔柔姐姐,今天我能跟你一起睡吗?我觉得最近有点冷,自己睡不着呢。”
“冷就多拿几床被子,要不然就给你挑几个漂亮婢子陪着你。”李映柔温和的敷衍:“你现在还小,长大了就能跟我一起睡了。”
穆钧有些委屈,“可我不是你的驸马吗?下人们都说我们应该睡在一起。”
“你的确是驸马,但驸马见长公主也得需要通传,懂了吗?”李映柔不真不假的教训他:“要是你再敢翻墙进来,我以后就不给你买桂花糖吃了。”
“别……”穆钧一听,眼中蓄起雾气,“柔柔姐姐大坏蛋,不给我买桂花糖,那我今天非要跟姐姐睡!”
李映柔还没反应过来,穆钧就从她身侧绕过去,往她的床边扑去。
“你给我回来!”她暗道不好,快步追上,拿身体去挡。
穆钧再傻也是个成年男人,她身材娇小,像个温婉的江南女子,力道自然是比不上。她被穆钧撞得踉跄跌倒,头直接磕在了床缘上,砰一声闷响,热流顺着脸蜿蜒而下,中衣瞬间绽放出点点红梅。
“柔柔姐姐……”穆钧直接愣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伸手去扶她,“你流血了,怎么办?我……我不是有意的!”
李映柔磕的眼冒金星,站起来还有些晕眩,捂着头对外面喊:“竹筠!竹筠!”
不多时,竹筠慌慌张张的冲进来,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殿下,这是怎么弄的?驸马怎么在这?”
“我是爬墙进来的,是我不小心碰倒了姐姐……”穆钧双手掐着枕头,仓惶缩成一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李映柔扶着床柱,脸色煞白,“竹筠,让人把驸马送回去,快去叫太医。”
“是,奴婢这就去。”竹筠肃然抓住驸马,拎小鸡似的将他揪出去。不多时,就听着外面闹哄哄的,想必是驸马被护军带走了。
等院子安静下来,李映柔摒住精神,赶紧拉起床幔,掀开被子,瞪着床上大红的一团,怒道:“晏棠!还不快给本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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