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亭坐落在行宫北面的绮园中,亭墩距地约一丈,重檐起翘,大红柱子。前方是人工开凿的拙心湖,衬着三面青山,可谓是湖光山色,潋滟异常。
现在这个时节,绮园中苍松蟠郁,翠筠茂密。李韶跟晏棠顺着西边的小径绕到望山亭背侧,偷听着上头两人的谈话。虽然这种行为令人不齿,但两人不谋而合,配合的天衣无缝。
亭子里没有特别露骨的言语,但李映柔对苏恪夸赞不已,不经意间就表露出对他的崇拜之情。
“苏哥哥,你写的明君帖真是字字珠玑,像你这种才华横溢之人,不知要获得多少姑娘的青睐呢,连我都要动摇了。”
“殿下谬赞了,是臣班门弄斧了。”
“以后苏哥哥再写些文章,能第一个拿给我看吗?”
“那是自然,臣定当第一时间送去长公主府,请殿下阅览批注。”
“嗯,苏哥哥真好。”
下面两人仔细听着,皆是神色不愉。这一口一个苏哥哥喊的晏棠胸闷气堵,下意识的攥紧拳头。而李韶也好不到哪去,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当下就是后悔,不该让苏恪伴驾,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恍惚间,又听李映柔娇声说:“苏哥哥,我们去拙心湖那边走走吧。我让人备了鱼食在这,据说湖里的锦鲤斑斓绝美,我鲜少来霄山行宫,还没见过呢。”
“好,臣陪殿下去。”
窸窣的脚步声自上而下,李韶跟晏棠赶紧往后撤了撤。只见一男一女朝东而行,他们互觑一眼,紧随其后,路上遮挡物不多,只能猫腰行进。
很快就到了拙心湖畔,在晏棠的示意下,李韶跟着他蹲在繁茂的灌木丛后,依稀可以从绿叶缝隙中看到两人的身影——
李映柔正欣赏着锦鲤,时不时侧头看向苏恪,俏丽的鹅蛋,绰约的身姿,调皮中又不乏娇媚。
忽然间她低呼一声,白皙如酥的手抚上眼睛。
苏恪担忧道:“殿下,怎么了?”
“迷眼睛了,疼……”她泪珠弹粉,眼白被砂砾磨红。
“臣给殿下吹吹。”苏恪怜香惜玉,扶住她的头,微微吁出气来。
山峦叠翠,波光粼粼,好一副让人遐想联翩的画面。
灌木丛后的两人彻底崩了,起身时互相踩住了对方的衣袍,一个踉跄全都扑在地上,两人的额头‘砰’地撞到一起,大帽随之滚落在地。
李韶捂住头,倒吸一口凉气。
晏棠额前红了一片,赶紧将大帽捡起来,掸去上面的灰尘,替天子戴正。
“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女人的质疑声传来,李韶心头一紧,抬头时面露惊诧,“欸?皇姐也在这啊?”
两个身着华服的大男人对扑在地,李映柔蹙眉,目光带着揣摩,“我跟苏主事在喂锦鲤,你们怎么趴在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不可言喻的微妙气息,晏棠赶紧起身,将天子拉起来,清清嗓子说:“臣陪陛下散步到此,不小心崴了脚。”他恭顺揖礼,“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爱卿不必挂在心上,这边风景别致,朕一时也走神了。”李韶拂去曳撒上的浮土,面色恢复从容。
一直沉默的苏恪见场面稳定下来,这才行礼道:“臣苏恪参见陛下,见过晏大人。”
“苏主事不必拘礼。”李韶对他敷衍一笑,缱绻凝向李映柔,“皇姐还有鱼食吗?朕也想喂。”
李映柔吱唔:“有是有,可是……”
她还要跟苏恪一起喂呢!
“有就行。”
李韶牵住李映柔,领着她来到湖边。
李映柔只能应付,将手中的青花小甏递给他,心想着喂几次大概就没兴致了,谁知他竟然将骨瓷小甏里的鱼食全都撒进水里,一点都没给她留,惹得成群结队的鲤鱼浮在水面上,张着圆嘴扑抢。
“这湖里的鱼好多!”李韶嗟叹,将空空如也的小甏扔进水里,笑吟吟对她说:“喂完了,皇姐我们回去吧。”
李映柔:……
这小兔崽子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她皮笑肉不笑,“陛下先回去吧,我跟苏主事还有话说呢。”
“皇姐不提苏主事,朕还把这事忘了。”李韶饶有兴致的看向苏恪,“听闻苏主事棋艺精湛,是否有空与朕切磋几局?”
李映柔:……
苏恪闻言心头暗喜,这是个绝妙的机遇,他断然不会放过,敛眉低首道:“臣愿受教!”
“那好,随朕到朔华殿吧。”李韶复而看向晏棠,“爱卿,你把长公主送回去。”
吩咐完,他无视李映柔吃人的眼神,对她勾唇笑笑,柔情温隽,仿佛能将人的心暖化。
目送两人离开,晏棠站的笔直,乜向身侧娇小玲珑的女人,“苏主事还真是趋炎附势,有了陛下的垂怜,连跟长公主道别都忘记了。”
给他这么一提醒,李映柔才发觉的确如此,她有些介怀,不过还是表示理解:“这不正常吗?谁不想攀龙附凤?”
“臣不想。”晏棠走到她身前,挡住她遥望的视线,“不管殿下是何身份,臣的眼里只有柔柔。”
秋阳倾颓,如绸似缎的照拂在大地上。两人的眼神绞缠在一起,周遭静的呼吸可闻,偶有一两声鸟鸣婉转传来,提醒着他们时光还未静止。
这声“柔柔”叫的人心里发滞,李映柔双眉蹙起,恍惚间又回到了前世,那个淡漠倨傲的男人似乎将所有的情感都凝聚在一句“柔柔”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甜言蜜语。
而今同样的面容却举止异常,她不禁失笑:“晏棠,你这次……怎么骚里骚气的?你缠着我到底有何目的?”
“臣是真心喜欢殿下,只想与殿下好好厮守。”晏棠赤心相待,掷地有声说:“臣以晏家起誓,若有其他目的,不得好死。”
对方那双眼睛格外沉澈,写满虔诚,不含半点杂质。李映柔板起脸,不屑嗔他一句:“要是让晏都督听到你这么大逆不道,拿着家族起誓,恐怕要揍死你。”
“不会,臣的父亲向来深明大义。”晏棠寡淡一笑,出其不意地握住她的手,只是轻轻一拉,娇柔的身段便如羽毛般跌入他怀中。
幽幽沁香飘忽不定,李映柔眼睫轻颤,似有羞恼攀上眉梢,“晏棠,这里是皇家行宫,你的乌纱帽不想要了?放开我,要不然我喊人了!”
晏棠对她的恫吓充耳不闻,定定凝视她清湛的双眸,“喊吧,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臣心悦殿下,臣倒是要看看,苏恪还敢不敢跟殿下幽会。”
这话酸不溜啾的,想要堵她后路,李映柔怒道:“你是吃醋长大的吗?”
“臣从小到大吃的醋,全都是殿下赏的。”晏棠面色沉定,“别跟苏恪纠缠不清,臣不喜欢他。”
明明是深情的眼神,说出来的话竟是硬邦邦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命令,不容人一丝反驳。
“你是男人,不喜欢他就对了。”李映柔断然不吃这套,逮住晏棠的弱点,食指猛戳他腰际。
这招颇有四两拨千斤之势,晏棠迅疾捂住腰,松开了对她的钳制,素来淡漠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窘色。
报复的快.感袭来,李映柔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唇际溢出低低的笑声:“晏大人,有软肋呀?”
微风袭来,拙心湖波光荡漾。
腰际的酸麻盈盈不息,晏棠心下微凝,不由想起了前世柔柔的顽劣。
自从知道他这个弱点后,柔柔整日揪住他一顿猛戳,用膳时戳,就寝时戳,甚至两人欢好时也要戳,只要她想,无时不刻,无处不能。
那段时间晏棠忍无可忍,气呼呼回到自己府邸,可惜好景不长,不到两天的功夫他又爬回了女人的香榻。
丢人现眼。
“怎么了?”李映柔见他僵住,纤纤玉指在他腰际打起圈圈,丹唇扬起的弧度很是欢畅,“这难道是个机关,按一下,晏大人就不动了?这么神奇,那我再试试。”
缓声细语的调笑后,她又要使劲,手却被晏棠死死攥住,“殿下想摸臣的话,直接来便是,臣不介意。”
话落,晏棠牵引着她的手,探入飞鱼服的襟口。
李映柔滞涩不已,当手触到他结实劲瘦的胸膛时,脸颊变得滚烫起来。
男人那双寒雪般澈冽眼睛似有春波浮动,她咬住唇心,半晌后使劲掐他一把,力道狠绝,毫不手软。
“嘶——”
晏棠吃痛,端正的脸庞漫上惘然。
“看你这孟浪的,还有点锦衣卫的样子吗?”李映柔趁机抽回手,还不解气,挑他上臂内侧的嫩肉拧了几下。
还没发泄完怒火,人就被晏棠重新箍在怀中,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
她气急败坏说:“你没完了?”
“不是臣孟浪,是殿下先撩拨的臣。”晏棠淡然俯身,气息拂上她的耳廓,“殿下泄完火了,是不是该轮到臣了?”
沉澈的嗓音充满暧昧,李映柔察觉到了一丝危险气息,“你要干什么?”
晏棠一手箍住她的腕子,一手抬起她瘦削的下颌,拇指在她娇软的唇瓣上轻轻摩挲,“臣想尝尝殿下的味道,可以吗?”
“不可以!”李映柔如梦方醒,眉尖紧蹙。
晏棠对上她带刺的目光,慢条斯理说:“殿下,你可知道苏恪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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