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还疼吗?”李嬷嬷抹好药膏,飞快地擦了擦眼角。
可怜她家小姐长了这么些年,何曾吃过这样的苦!
那是相当疼……度蓝桦摸着脑门儿上的大蘑菇,觉得自己有点儿像以前年画上的寿星公,非常凸出,既难受又有点想笑。
还不等笑出声呢,她就忍不住干呕起来,心道起码轻度脑震荡,也不知原主哪儿来这么大的勇气撞墙自杀。
“姑娘,衙门没存冰,”大丫头莲叶捧着个沁满凉意的小皮口袋跑进来,“好容易找了点硝石,如今凉透了,姑娘且敷一敷。”
“还有这薄荷三陈丹,”她从荷包里抖出一颗指肚大小的淡青色药丸,“止吐防晕是最好的。”
那小丸表层是淡青色半透明的薄荷壳子,内里则裹着一点山楂和乌梅等糅合而成的红棕色芯,凑近了就闻到一股好闻的薄荷酸甜,果然令人神清气爽。说是丸药,倒更像薄荷糖球多一点。
脑震荡后遗症来得凶猛,头骨里面像堆满了碎豆腐渣一样呜哩哇啦的疼,度蓝桦任由她们一个帮忙冰敷,一个打扇,自己则含着薄荷三陈丹闭目养神,努力整理混乱的思绪。
她本是现代社会的警察,凌晨接到紧急集合通知参与抓捕任务。谁知逃犯竟然持有热武/器,她身中数弹,意识消弭之际绑定了一个系统,得到了再活一次的机会,而代价就是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把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发扬光大。
系统附带商城,可以用积分兑换现代社会中的物品。而积分的来源有两个,除了50积分的新手礼包外,还可以通过维护正义赚取,具体数额根据事件性质和影响程度判定:
比如说张三偷割了李四家的韭菜不承认,度蓝桦把真相查明了,哪怕过程曲折,但因为鸡毛蒜皮影响有限,只能得到5个积分;
但如果周五杀了王二麻子,令全城百姓瑟瑟发抖,即便只用了一天就缉拿真凶,也会因为影响深远而得到50个积分。
以此类推,如果是连环杀人案,或者影响特别恶劣的全国性大案要案,积分则会呈几何倍数增长。
度蓝桦在浆糊一样的脑海中翻了翻商城页面,发现商品种类齐全,价格还挺亲民:一瓶水2积分,纯牛奶2.5个积分,基本就是和人民币一比一的兑换率。
看到这里,她微微松了口气,有了这个系统,哪怕自己以后走居委会大妈的调解之路也能活下去了。
不过另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系统的服务显然不怎么贴心到家,关于原主的记忆她半点儿都没继承到,完全不明白眼下是什么处境什么身份!
闭眼前她匆忙看过自己的穿着打扮,真可谓锦衣华服,甚至就连那两名仆从也装扮不俗,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度蓝桦睁开眼睛,试图从照顾自己的那一老一少身上找线索。
谁承想两边六只眼睛对上没多久,那两人便露出惊骇的神色,对视一眼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您还认得我们吗?”
之前大夫就说了,人磕到头有可能一时丧失记忆,别让她们遇上了吧?
这可真是瞌睡碰上送枕头的,连撒谎的功夫都省了,于是度蓝桦立刻从善如流地道:“不认得了。”
李嬷嬷看着她茫然而陌生的眼神,忙出声安慰道:“姑娘莫慌,您伤了头,一时记不得也是有的,只别着急,老奴慢慢说给您听也就是了。”
原主度蓝桦度小姐是京城富商的女儿,几年前看中新科进士肖明成,立刻就压着她爹去榜下捉婿,谁知对方不但早已娶妻,儿子都两岁了。
度小姐从小就被宠坏了,又从话本上看过几出男人高中后就抛妻弃子的戏码,觉得自己花容月貌家财万贯,岂不比那个糟糠之妻更好上千百倍?明知肖明成已有妻儿还几次三番制造偶遇,成功令人家对她的印象从路人飙升到避如蛇蝎。
也是造化弄人,肖明成忍气吞声在翰林院苦熬五年,好不容易来年就能外放,还没来得及庆祝终于能摆脱度小姐,谁知原配竟然一病死了!
“……后来老爷被任命为平山县令,您跟着老爷来这里上任,刚到一月。”李嬷嬷言简意赅地讲完了,神色颇有几分复杂,“这个,这个拌了几句嘴,您一时想不开就……”
从警经验丰富的度蓝桦一眼看出她隐藏了重要信息,强忍着不适追问道:“照你的说法,肖明成理应厌我入骨,怎么可能同意与我成亲?”
拌几句嘴就自杀?那得是多大的嘴,河马吗?
李嬷嬷张了张嘴,憋了半天也不做声。
度蓝桦看向那个叫莲叶的大丫头,“你说。”
莲叶一张脸顿时红白交加,结结巴巴道:“这,这奴婢”
度蓝桦心里突突直跳,“莫非他有什么把柄?”
然而话音未落,李嬷嬷和莲叶就把脑袋甩得拨浪鼓一样,“没有,绝对没有!”
见她们神色不似作伪,度蓝桦又猜:“那是肖明成表里不一,其实是个嫌贫爱富的?”
嘴上说不要,然而身体很诚实……
李嬷嬷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一言难尽,迟疑片刻才艰难道:“哪怕姑娘是老奴奶大的,老奴也要说句公道话,姑爷确实是位难得的君子。”
说罢,还意味深长地瞥了自家小姐几眼。
度蓝桦双眼微眯:你是不是在内涵我配不上他?
李嬷嬷心虚地撇开眼。
摸着良心说,自家小姐除了模样儿和身价之外,着实当得起一无是处四个字……
莲叶替她擦了擦额头滴下来的冰水,苦口婆心道:“姑娘,别怪奴婢多嘴,您也算得偿所愿,姑爷又是那般人品,如今才不过二十八岁就成了七品县太爷,何等年青有为?回头熬上两届做出一番政绩来,再有咱们老爷夫人帮着运作一番,不怕没有诰命加身……姑娘,咱别闹了,好好过日子不成么?”
“是啊,”李嬷嬷也是心酸,“您瞧瞧把自己折腾的这个样儿,彻底跟姑爷离了心能有什么好儿?”
度老爷夫妻显然知道自家闺女是个什么德行,身边放的人也都是稳重有见识的,奈何主仆有别,实在拦不住小主子几次三番的作死。
度蓝桦才要说我不是我没有,却听院子里一阵脚步由远及近,不多时,一道清朗中压抑着不耐的男声响起,“你又闹什么!”
度蓝桦还没反应过来,李嬷嬷和莲叶就已先后起身行礼,“老爷。”
来人似乎对这个称呼深恶痛绝,闻言狠狠皱了皱眉头,好在也没说什么不中听的话。
莲叶见他面色不善,生怕二人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忙解释道:“夫人不小心伤了头,实在不便招呼。”
从刚才开始,度蓝桦就对这位传说中的男主人极度好奇,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原身那位娇小姐从豆蔻之年熬到二十岁还痴心不改,最后甚至毅然寻死?
她定了定心神,等头晕恶心的感觉稍减,这才缓缓侧过脸去。
太阳刚刚升起来没多久,不甚猛烈的日光从门窗中斜斜泼入,给来人嵌了一层莹亮的金边。
等适应了光线看清之后,度蓝桦鼓胀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词:君子如玉。
模样就不用说了,更难得的是一身清风送竹般傲然风雅的气质,饶是面带薄怒也十分赏心悦目。
肖明成对度小姐的厌恶深入骨髓,见她奄奄一息竟还不忘盯着自己死看,不由心头火起,言辞也少见的刻薄起来,“在京城丢人不够,出来也要闹得人尽皆知不成?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当初是你死活要嫁,好,我娶了,你还想怎样?好歹是个姑娘家,且要些脸面吧!”
要不怎么说文人杀人不用刀,肖明成长得斯斯文文,可一开口杀伤力杠杠的。
度蓝桦好好一人民公仆背了这样的黑锅本来就窝囊,可终究欠了原主的重活之恩,还琢磨着先道个歉,再商量下以后怎么相处,结果被对方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整个人都要炸了。
“自古民不与官斗,你又有师门朋友,如果诚心不想娶,难道我一个商户之女还能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士农工商的地位差异不是白说的,她就不信肖明成真的毫无抵抗之力!
此言一出,肖明成就像受了刺激一样,白玉似的面皮底下突然涌上来一片血色,又羞又恼地指着度蓝桦,“你,你简直厚颜无耻!”
说罢,竟一甩袖子走了。
“老爷!”
“老爷!”
回过神来的李嬷嬷和莲叶也是涨红了脸,忙不迭追在后面喊:“夫人跌坏了头,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奈何肖明成腿长,走起来嗖嗖的,两人生怕再生事端,只好讪讪地回来,看度蓝桦一脸茫然,都是捶胸顿足。
“好姑娘啊,您怎么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度蓝桦也觉得肖明成临走时的反应不大对劲,有点儿懵,“难道我真拿刀砍人了?”
那也不该是羞愤欲死的神情啊?
“杀人不过头点地!”李嬷嬷恨道,说到后面,竟也老脸微红,“姑娘,姑娘霸王硬上弓来着……”
前人民警察度蓝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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