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熙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了,他接受不了这个刺激,那一下反应过大。
而回去后只看到相处时间不长的管家跟厨娘,不见霍纪铭,更是极度恐惧,随后便躲到毛毯里不肯出来。
他太害怕了,好像落在蛛网上的小昆虫,无法挣脱过往所带的枷锁,又四处无依。
直到霍纪铭回来,熟悉的声音才让他找回一些安全感。
那会儿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些嗡嗡的杂音。
他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因为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不允许他再回想这些,他也恨不得消除跟安泰华见面的所有画面。
他只是混乱,失去感知方向的能力,心像被困在没有出口的黑色盒子里,看不到四周,胡乱地到处撞着。
终于等到霍纪铭回来,听到霍纪铭的声音后,他才有种找回心脏的感觉。
下意识扑到霍纪铭怀里,他颤着脱口而出:“……我不要姓安了!我要跟叔叔姓!我想姓霍!”
他的名字是在孤儿院时,由孤儿院院长取的。
当时他们还没上学的孩子都没有姓,后来被安泰华领养,他就便姓了安。
这个姓氏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被安泰华收养的事实,不见安泰华的这段日子里,他以为自己能够摆脱过往了,可安泰华的出现轻易引爆所有强行压下去的回忆。
他不想再见到安泰华,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已经很努力在尝试平复自己的心情,但他真的做不到。
见到霍纪铭,最先只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霍纪铭抱着他,温柔轻声地安抚。
“……好好好,不姓安了,明天我们就去把姓改了,你跟我姓霍。”
这时不管安以熙提出什么要求,霍纪铭都是会答应的,首先目的是要让他冷静下来。
霍纪铭静静抱着安以熙,时不时拍拍他的背,过了很久,等到安以熙终于不在自己的怀里颤抖了,才尝试着说道:“先出来好不好,叔叔在这里,你不用怕。”
安以熙却不肯出去,他就是害怕,他不知道管家厨娘都已经被霍纪铭支开了,他就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到陌生人。
他厌恶陌生的一切,他只想躲在霍纪铭的怀里,最好这样躲过一辈子,躲到死去,再也不用出来面对任何人。
他不肯出去,霍纪铭不能强迫他。
只好这么抱着他,先静静坐着,要是过几个小时还不行,那他就要联系医生了。
这也不是太好的办法,因为之前安以熙对他找来的几个心理治疗师都带有排斥感。他无法跟陌生人建立信任关系,无法将遭受过的一切告诉陌生人——之前有一段时间,他的情绪只能靠药物维持镇静稳定。
所以霍纪铭希望安以熙没事,好不容易才好起来的,那样的画面他不想在安以熙身上看到第二回。
霍纪铭被安以熙黏着走不开,他发消息给管家,叫管家来开了电视,先随便放一部动漫电影。
安以熙喜欢这些东西,以前最难接近的时候,霍纪铭就在治疗师的建议之下用这种方式接近他——从他喜欢的东西下手,建立共同话题,再慢慢尝试跟他交流。
选的电影是宫崎骏的《龙猫》,这是霍纪铭稍微有点印象的电影。去年年末公映过,当时安以熙想去看,霍纪铭就陪着他一起去了。
霍纪铭本人是不喜欢这类动漫的,根本不知道这电影讲了什么,刚开场他就昏昏欲睡,一场电影结束睡过去不知道几次。
但安以熙很喜欢,而且跟小朋友一样,坚信大龙猫是真实存在的。
霍纪铭莫名喜欢他这点,没有原因,就是觉得可爱。
安以熙坚信大龙猫是真实存在的,相信世上真有魔法跟魔法学院,鲸鱼能听懂人说的话,有外星人跟他们共同生活在地球上。
他就像哄小朋友一样,很耐心很温柔地陪着,一起看他根本不感兴趣的动漫电影。
开始安以熙没有反应,一句话都不说,还是那一团缩着也不动。
等电影过去了大半,他最喜欢的那段BGM响起时,才终于有了些动静。
霍纪铭又差点睡着,见安以熙有了动静才去看屏幕是到哪一段。
然后哄着小朋友:“……你看,你最喜欢的大龙猫出来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跟大龙猫说。”
霍纪铭这句话就是随口一说的,他哄小朋友还哄得挺好,毕竟家里有个霍祺,很多话张口就能说出来,想都不需要多想。
他不知道这句话会不会起效,要是不能就多说几句,但庆幸的是起效了,安以熙终于肯从那块不知裹了多久的毛毯里出来。
霍纪铭见他探出头来,伸过手,动作慢慢地拿掉了他的毯子。
安以熙的脸色很不好,几乎没有血色,霍纪铭这时才摸到他的手,在这样的天气竟一点温度都没有,冷得可怕。
四目对视,看到熟悉的霍叔叔,安以熙哭了出来。
紧绷的情绪也因此终于得到释放。
刚才躲在毯子里,他不敢哭,也哭不出来。
霍纪铭将安以熙按在自己怀里,松了口气,能哭出来就好了,要全部都憋在心里发不出来,他才担心安以熙要憋坏。
“不怕,没事了,有叔叔在。”
安以熙抓着他的衣服,哭得气都接不上,可怜巴巴地说:“……叔叔,你陪着我,不要走,我会很乖的,你不要丢掉我。”
他又不是垃圾,哪里能说丢就丢的。
霍纪铭被他哭得心疼,一边帮人擦眼泪一边安慰:“叔叔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安以熙思绪混乱,相类似的话翻来倒去地说。
而霍纪铭全程耐心,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哄。
过了许久,安以熙才终于停下来,渐渐稳定了情绪。
哭完后他感觉好了许多,其实他一直在努力尝试控制调节自己的情绪,但他真的做不到。只有等到全部发作完了,大脑思绪才一点一点恢复平常。
哭过出了一身汗,霍纪铭摸到他衣领子湿湿的,怕他着凉:“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吃些东西。叔叔陪着你,乖,没事的。”
安以熙稳定了许多,就是特别黏霍纪铭。
他现在觉得哪里都不安全,一定要贴着霍纪铭才行。
安以熙抽着鼻子说道:“……你陪我一起洗。”
霍纪铭再下流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心思不干净,答应了:“好。”
可谁想他心思干净了,小朋友却不配合他。
进浴室脱了衣服就往他身上扑,光着的脚丫子踩到他的脚背上,踮脚抬头来亲自己的下巴。
霍纪铭都被吓到,安以熙从来没有这样过。
侧身稍微避开了些,安以熙还委屈,他看着霍纪铭,用刚哭过的浓重鼻音问道:“……为什么啊,你亲亲我抱抱我啊……”
他很不安。
他想要霍纪铭来抚平内心一切的害怕。
不是单单的文字言语安慰,不是一个亲吻或只一个拥抱,他想要更多更实质的东西。能真实相触的,有温度的,能让他兴奋起来,又能让他感到被填满充实的。
他想跟霍纪铭做__,想让霍纪铭进到__的最__处来,他要霍纪铭紧紧地抱住自己,他只想感受霍纪铭,最好这个世界只剩下他跟霍纪铭。
这样的念头嚣张,有一瞬间都让他觉得自己是疯了。
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放弃,他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需要霍纪铭。
安以熙这样热情,霍纪铭定然是招架不住的。
在浴室里做了两次却不够,回到床上安以熙还主动缠上来,抓着他的手不放,呜咽着求:“……不够啊,叔叔不要走,我还要。”
安以熙第一次这样,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让霍纪铭心情有些复杂。
最后随着安以熙任性,一直到累得睡着了,才终于安静下来。
那晚霍纪铭没怎么睡好,心里惦记着安以熙的情况,时不时醒来看看小朋友怎么样。
睡睡醒醒到早上八点多,安以熙才醒过来。
这时安以熙好很多了,看上去跟平时没有区别,就是不太愿意出去。
一向热爱学习的他今天不想去上学,赖在床上不肯起,还拉着霍纪铭不准走。
霍纪铭坐起来的时候,他从后抱住了霍纪铭,黏着说:“……你不要走,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今天留下来陪陪我吧,我会很乖的,也会很安静的,我不会打扰你的,你不要走。”
霍纪铭的记忆里,安以熙从没这样黏过人。
其实安以熙什么不说霍纪铭也不会走,他不看着安以熙哪里能放心。何况安以熙还这么可怜兮兮地求他,霍纪铭更不会走了。
“我不走,我今天就在家里陪着你。”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霍纪铭抱抱他,“饿不饿,先下去吃点早餐好不好?”
昨天下午到现在,安以熙连口水都没喝,霍纪铭怪担心的。
但小家伙拼命摇头,不愿意从被窝里出去,倔强地说:“……我不吃,我一点都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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