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1
汤姆在图书馆里看书,佩格觉得他总有一天能把这里所有的书都翻个底朝天。汤姆听到她的嘀咕,只又往后面翻了一页,然后说:这些还远远不够。
佩格不太爱看书,准确来说,没有蛇会喜欢那些沾满了灰尘的纸张。它们有什么用,不太好吃,睡在上面也不会觉得温暖。于是佩格就到黑湖边上去溜达,因为圣诞节假期的原因,之前在这里偷偷幽会的情侣也都不见踪影了。佩格在草丛里打滚,它有坚韧的鳞片保护,不会被草叶的锯齿划伤,所以她翻滚起来毫无顾忌。她好喜欢这样天旋地转的感觉,好像骑上了飞天扫帚在密林和山丘之间穿梭。她翻滚啊翻滚啊,一头撞到了树根上,她仰起头,在好低矮的树根边上看到了一行字母。不是用墨水写成的,而是通过兽类尖锐的牙齿撕咬成的划痕,它在粗糙的树皮上留下了一个名字——Peggrita,这是佩格的名字。
于是佩格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是我的树呀。她用脑袋刨了一会土,在蓬松的土壤里寻找她曾经埋在这里的玫瑰,她钻了好久好久,她感觉自己是不是已经钻到了世界的另一边去,但还是没有找到她的玫瑰。它也像是蛇一样吗?会顺着松软的土爬行向更远的地方?佩格围着那棵树饶了个圈,但是依然没有找到它。她曾经以为这是很好很安全的办法,只要她把它埋在这里,这就成了她跟这棵树的秘密,树不会说话,而蛇也不会说话,所以它们都会互相保守秘密。它们谁也没有破坏契约,但是她的玫瑰仍是失窃了,好像是十二点钟的魔法失效了,邓布利多教授送给她的玫瑰又重新变回了一只轻盈的羽毛,从缝隙里飞走了。
她想起了之前在吊灯上偷听到的对话,温室那里还有一片玫瑰花田,不知道它们守不守诺,会不会因为被发现还在冬天里盛放,就在一个月里很快地枯萎凋零。
2
她好辛苦地打洞,钻进了温室里,她在黑暗的泥土里穿梭,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土拨鼠,每天就是不停地挖洞呀挖洞。从里面钻了出来,脑袋上还耷着很薄的一些尘土,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玫瑰花田,它们仍在寒冬里盛放着,像是不愿意认输一样,寒冬的花朵要绽放得更浓烈更自信。她穿过了一层光膜,在彻底进入了温室的范围后,她几乎被这些各色的玫瑰淹没了,寻找不到方向。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太自私地让它们停止继续生长,她跟每一朵玫瑰都打商量:你好呀!我能够找你们借走一片花瓣吗?温室里的风拂过,所有的玫瑰都向她轻轻地点头。于是她高兴地于是佩格小心翼翼地露出尖牙,扯下了眼前距离最近的一小片玫瑰花瓣,很快她的身边就堆成了一座花瓣的小山。
她把它们都装进了一个很小的袋子里,然后抗在了脑袋上,像是带着行李逃荒的蛇。为了完整地把它们运送出去,她又在温室的边缘刨了一个很大的洞,脑袋抵住用力地把它们都推出去。
等到她从温室里钻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天鹅绒般的暗蓝色的夜幕上悬着寥寥几颗星星,今晚连月亮都在过圣诞节的假期。一直都没有下雪,听说雪是给所有想要堆雪人的小孩子的馈赠,今年没有下雪一定是小孩子们不够努力地向上天祈求。佩格想。她又重新把它们藏在了那棵树下面,为了防止它们跟那朵玫瑰一样私自逃跑,佩格用牙压紧了扎带。
佩格最后在黑暗里蹭了蹭粗糙的树皮,虔诚地祈求:这次一定不要再偷偷跑走了哦!
3
汤姆准备像是往常一样去图书馆,昨天闭馆之前他想要看的内容还没有看完,就被粗鲁的图书馆管理员给赶了出来。他的眸子阴沉沉,显然对于昨天的经历非常不爽,或者更多的是带着对于某一个日期的迁怒,它到来了,现在就悬在他的头顶上,十二年前的今天他诞生了,而他软弱的母亲也在这一天死亡,他和这天会诞生的几百万个婴儿一起诞生,而他的母亲像是这天会死亡的几百万人一起死亡。
汤姆走出了地窖,他得绕过黑湖才能抵达图书馆,但在他靠近一棵树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树冠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并不奇怪,总有一些格兰芬多喜欢施隐身咒埋伏在这附近,找一个落单的斯莱特林然后朝他施一个恶作剧的咒语,只可惜这次他撞倒铁板了。汤姆的眼神冷了下来,他举起了魔杖指着那颗发出异动的树:“是谁在那里?”他准备只要那人露出脑袋,或者只是露出魔杖,他就能让对方有个印象深刻最好铭记终生的教训。
但在他抬头的一瞬间,像是一根针扎破了膨胀的气球一样轻微的噗嗤声,花瓣们像是坠落的雪一样向他飘落。它们有不同的颜色,来自不同的品种,有些花瓣已经开始枯萎了,边缘发卷泛黄。汤姆以为是突然袭击,在第一片花瓣坠落的时候就用了盔甲护身,所以它们没有一片能成功地落在他的身上,最后都像是被透明的屏障隔开了一样。今年一直到年末也很反常得没有下过大雪,这里像是人工降落的一场雪,只不过雪都罢工了,拜托亲戚花瓣顶上。汤姆在那片花瓣的雪里抬头,他看到佩格从枯萎的树杈的遮掩下露出了脑袋,朝他嘶嘶地吐着鲜红的舌头,只有在她很高兴的时候她才会这样做。
你在上面做什么?汤姆收回了魔杖,脚碾在那些花瓣的尸体上,他朝着她摊开手,示意她跳下来。
我在庆祝呀!佩格松开了勾住树枝的尾巴,落在了汤姆的袍子里。
庆祝什么?
庆祝十二年前,你诞生了呀!
一片被风吹走的,迟到的花瓣晃荡着、晃荡着,轻飘飘地落在了汤姆的黑发里。
4
杜蒙教授说,可以用玫瑰向喜欢的人表达爱意。那么玫瑰和爱应当是挂钩的,多蕾西追寻着爱,玛格达也追寻着爱,邓布利多教授说爱是最强大的魔咒,即使佩格好难说清楚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但是一定是很好的东西,所以才会让这么多人都趋之若鹜,对它推崇备至。所以她要把它们都送给汤姆,像是雪是给冬天每一个想要堆雪人的孩子的馈赠一样,她把这些借来的爱,毫无私藏地朝他倾倒。
佩格慢吞吞地爬到了汤姆的身上,心脏的跳动顺着血管传导进了她的耳朵里。原来汤姆的心脏也是这样跳动的,好像跟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差别。但是为什么,有些东西好像无论怎么努力地填补进去都会顺着缝隙漏出来呢?就像她藏在树下的那朵玫瑰,她压得那样严实,却仍是在土壤里消失了。
汤姆。佩格趴在他的耳边叫他的名字。
嗯?汤姆模糊地哼出了一个音符。
今年是不是无论多么努力也没有办法下雪了?佩格问。
问梅林去吧。汤姆有些不耐烦地敷衍着,然后翻了个身。
难道汤姆跟梅林是很熟悉的朋友吗?为什么总是要让她去问梅林。佩格不着边际地想:好吧,那就祈求汤姆的好朋友梅林啊,如果今年没有下雪的话,那明天一定要下雪呀,要不然所有小孩子都不能堆雪人了。
她过了好久都没有睡着,原来蛇也是会失眠的吗?最后她开始数汤姆的心跳声,从一数到了七十四,又从七十四数到了二十六,像是某种安眠曲一样,在汤姆均匀的呼吸声里,她也很快进入梦里。而此时在窗外,在黑湖湖底的上方的世界里,无声的雪在黑暗里飘落,它们晃荡着、晃荡着,落在了所有枯黑的枝桠上。
这是1938年的霍格沃兹的最后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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