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阿布轻描淡写地向阿芙拉搪塞了他们两个人下午的失踪,他说他们去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办公室补上了之前的论文。这句话真假参半,他们确实去了魔药办公室,但在那里并没有待很长时间。

    “我们为什么要骗阿芙拉?”佩格问阿布。

    “这不是欺骗。”阿布说:“只是这件事不让她知道更好。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会深入探究其他的事情,那么你的事情可能就瞒不住了。”

    “阿布是因为我说谎的吗?”佩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布,而阿布很快就挪开了视线,看着旁边墙壁上的花纹,他叹了口气:“佩格,有时候我们没有办法一直做正确的事情。”

    之后阿布就没有再跟佩格说其他的话了,他们一起进入了休息室坐了下来。阿布开始看手里的书,佩格无所事事地坐在熄灭的壁炉边仰着头看深绿色的帷幕,在哗啦啦的水声里,她很快地就睡着了。

    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宿舍里。因为宿舍在黑湖下面,没有开灯的时候,只有很少一些莹莹的光从水里析进来,或者是有发光的水母漂游过去,会稍微亮一瞬。

    你今天又睡了一整天。佩格以为宿舍里没有人,但是汤姆的声音冷不丁地在佩格身后响起。吓得佩格从桌面弹到了窗户玻璃上。她又摸着黑慢吞吞地爬下来,虽然周围都黑乎乎的,但是蛇的嗅觉要比人类敏锐很多,佩格还是很快就锁定了汤姆的位置,精准地二段跳到了汤姆的肩膀上:汤姆,我们又没钱了吗?

    还剩一些。怎么了?汤姆问。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穷到连灯都开不起了。佩格回答。

    汤姆挥了挥魔杖,壁灯被重新点燃了。他拉开了椅子坐在了桌子前面,好整以暇地问佩格: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哇,你连这都知道。佩格惊讶。

    要不然你看到我的第一件事应该是直截了当地问我有没有带食物,活像是饿了几百年。汤姆嘲讽地说。

    如果活几百年的代价是要一直饿肚子,那我还是不要活那么久比较好。佩格说。

    所以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汤姆不太想跟她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问:如果是类似于你在学校里又找到了一个老鼠洞这种无聊的事情,你还是免开尊口了。

    倭瓜先生会在魁地奇比赛的时候伤害其他人。

    ……嗯?汤姆有些惊讶,不过惊讶的对象并不是这个消息,而是佩格难得正经地做一件事:你从哪里听到的?

    佩格不太会说谎,她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下,磕磕巴巴地说:呃……在一个小树林里,有一个格兰芬多想要攻击琼,后来阿布赶到了。他把人吓走之后,跟琼说的。我躲在草丛里听到他们的对话。

    这一段话也是真假参半,这段内容的确是她听到的,但是不是作为“名叫佩格的蛇”而是作为“琼纳斯”参与了其中。如果全部说谎,汤姆一定会听出来,但如果说真话,又不得不面临要向汤姆解释为什么她会在琼纳斯的身体里这个难题。佩格不会说谎,她一般只会选择说或者不说。

    她选择了在汤姆面前隐瞒琼的事情,她当时以为这不算是说谎,可是一旦隐瞒,她就一定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填补这个窟窿。

    说谎也是盗窃,我们会盗走别人知道真相的权利。我们不能偷盗。这是阿布教给她的。但是他又对佩格说:我们不可能一直做正确的事情。佩格不懂,她仍是不懂自己应该相信哪一句话,或者两句话都不应该相信。她总是懵懵懂懂的,在汤姆和阿布已经飞速地成长、变化的时候,她却笨到连长大都没有学会。

    你不用管他。汤姆手指交叉抵在膝盖上,冷静平稳地开口:有人会替我们做这件事。

    他会伤害到其他的人。佩格歪了歪脑袋:这也没有关系吗?

    那又怎么样?汤姆漫不经心地说:佩格,你认识他吗?他也是你的朋友吗?

    我不认识他。佩格摇了摇头。

    既然你不认识他,为什么要管他的事情。即使亚克斯利杀了盖伊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汤姆冷冷地说。

    我觉得这样不好。佩格仍然油盐不进,非常顽固。这多少让汤姆有些不耐烦,他已经没有耐心继续跟佩格来解释这件无聊的小事了。他偏过头,柔软纤细的小白蛇无害地趴在他的肩膀上,她的浑身都是雪白的,没有任何一丝杂色。佩格莉塔,难道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你以为你还能够走回你想要走的那条道路上去吗?你无聊的善心导致的悲剧仍横陈在伦敦的街头,她在傍晚的时候就会哀嚎着自己儿子的名字,然后被身强力壮的护工拖回到疯人院里去。在她痛苦痉挛的时候,不会痛恨地咒骂那个给予她希望的可恨小偷吗?

    汤姆里德尔了解他的蛇,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从孤儿院到霍格沃兹,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所以他当然清楚应该怎么摧毁她这种天真。他阴沉又冷漠地看着佩格,在他几乎要把这件事说出来,打碎她持久又顽固的坚持和快乐的时候。一直凝视着他的佩格轻声说:因为我在想,如果我也不认识汤姆怎么办。

    那一个冬天我没有钻进你的袖子里,而是进入了其他人的袖子,我们就不会认识,也不会成为朋友吧。佩格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飘飘摇摇地,在湖水的哗啦啦声里降落。

    不可能有别人。汤姆笃定地说:没有其他人会听懂你说话,你也不可能跟任何人成为朋友。

    但是不认识你,这是可能发生的事情吧。佩格说,虽然她很难想象不认识汤姆会怎么样,因为从她现存的记忆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跟汤姆在一起的。如果不认识汤姆的话,她会变得更加快乐还是更不快乐呢?她不知道。可是如果九岁的那一年冬天,他没有在雪地里捡到一条叫佩格莉塔的蛇,他就会失去一个朋友。也许未来他会交更多的朋友,其他人怕他爱他,可佩格莉塔的爱永远不会降临在他的身上,因为他们变成了陌生的人。也许也会有人问佩格:你认识他吗?

    最后汤姆什么都没有说,他哼笑了一声,把带回来的曲奇饼干塞进了佩格的嘴里,佩格含含糊糊地咬着饼干,还努力地想要说话:所以,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教授们吗?

    想都别想。汤姆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这是最轻松的办法,只有让他犯下足够大的错误,我们才能彻底打垮他。如果他胆怯了,我们就应该推他一把,让他被愤怒冲昏头脑。佩格,你忘记了他是怎么对待你的吗?这也是在为你复仇,我答应过你——

    这样吗?佩格把饼干咽了下去,她努力地回忆,可是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对倭瓜先生有这样的恨意,她只是不喜欢他而已,但是并没有想要把他置之死地。她并不恨他,也对他没有任何比“不喜欢”更深的情绪。最后佩格得出结论:汤姆啊,不要拿我当挡箭牌了,你只是在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你认为我做的是错的吗?汤姆傲慢地说:佩格,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当时就已经被赶出了学校,只能吃老鼠和蚯蚓。没有人类会听懂你的话。你会遇到蛇,可是蛇会认为你是怪异的同类,它们永远不会接纳你。你会成为一个异类,无论是蛇还是人类都无法理解你。你会这样悲惨地死去。

    汤姆,我不懂对错。佩格说:所以,如果你认为这是正确的,我会站在你的这一边。在你回头的时候,就能够看到我。

    除非你不会回头。

    佩格从汤姆的身上慢吞吞地爬回了窗台边,那里有一张很柔软的小床,她在透明的黑暗的玻璃里看到了汤姆的影子,明明跟她一样站在灯光里,可他要显得暗沉很多,像是无需沐光而生的阴暗植物。

    汤姆是这样说的,阿布也是这样说的。一切理所应当,显得在纠结的佩格才是奇怪的人。

    她是奇怪的人,也是奇怪的蛇。她学不会长大,也学不会漠视和冷酷,如果这是长大的必定要修行的课程的话,那她可不可以永远都不要学会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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