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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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长期在汤姆身上钻来钻去的经验,佩格在他的身上发现了几个风水宝地。大约是施了保暖咒,还正好穿了保暖袍子的兜帽后面,和汤姆的后颈窝。不过后面一个每次佩格一旦有贼头贼脑地往那边打主意的意图,汤姆就会毫不留情地把她拎出来,顺手把她丢进坩埚里。
不过坩埚里垫着干艾草,佩格蹦跶了一下,觉得挺舒服的,就在闷闷的坩埚里给汤姆做报告:我今天吃了岩皮饼、巴思果子面包、煎羊羔排、腊肠、煮马铃薯……
汤姆听了一会,忍无可忍地说:说重点!
佩格:……重点是今天的煮马铃薯没有给盐,好难吃
佩格紧接着又继续抱怨:然后罗宋汤里面好多盐,好咸好咸
汤姆:你有没有考虑过两个一起吃
佩格:哦!有道理!汤姆你真聪明!
同样的对话总是会发生很多次,汤姆不喜欢做重复的事情,最开始梅乐思教授喜欢让他们抄写咒语,而不让使用自动抄写羽毛笔,但他从来不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作弊的事情只要不被发现,就不是作弊。但佩格总是要让他一次又一次重复自己说的话,这样她也不会让她牢记,因为她只会记得自己想要记住的东西。
她又从记忆里翻翻找找,像是在缝补一件旧衣服:维吉尔被一个三年级的赫奇帕奇女生拉到了三楼走廊,我以为他要挨打了,但是她又突然被他逗笑了,你说是不是很奇怪。哦,还有,奥黛塔,她一直都在图书馆看书啦,我本来记得她看的是什么书的,但是她发现我了,我就被丢掉了窗台上面,太阳暖烘烘的,我没有忍住,就在窗台边晒太阳了。这一次我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我觉得是我鳞片的颜色,他们都发现不了我在这里。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琐事,汤姆没有让她停下来,她就能一直说下去:蕾拉在三楼盥洗室遇到了一个戴眼镜的拉文克劳,她一直在哭,她问蕾拉为什么要去斯莱特林。
为什么蕾拉要来斯莱特林呢?佩格叹气:她明明在拉文克劳也会有朋友的嘛,我不喜欢她的室友们,她们都很讨厌,跟一开始的西红柿一样讨厌。
她会来的。汤姆说:我知道她一定会来。
佩格摇头:你跟她说过要她不来,我记得。
你很喜欢她吗,佩格?汤姆目不转睛地看着坩埚,又往里面很快地丢了一些月见草粉末,看到坩埚里的魔药改变了颜色,他的脸上浮上了满意的笑容。他垂下眼帘看佩格:我们需要她,她得要来斯莱特林。弗里达的孩子、又正好在这样一个风口,这是多么好的一个靶子。纯血巫师的利益无法保障,他们的父母在魔法部受气,这些愤怒需要一个发泄口,蕾拉·弗里达就提供了这样一个合适的人选。
你一开始明明让她不要到斯莱特林来。佩格说。
当然,佩格,我是这样说。我不希望让人知道我来自孤儿院,希望她就当从未见过一样。汤姆微笑着,他低下头在佩格耳边低声说:但我并没有必要提到我是斯莱特林。
我知道她会跟过来,在我看到她的眼睛的时候就知道。你说她是在迷恋一些什么?她想要从我这里获得虚无的感情慰藉吗?那就来吧。于是她就跟了过来。
佩格抬起头,与汤姆对视着,她威胁般地吐着信子,在她生气的时候她就会这样做。你这是在利用她!佩格的獠牙雪亮,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嘶嘶声,像是随时要扑上去咬他一口,但汤姆并没有任何戒备,他并不觉得佩格会这么做,他依然悠闲地用手帕擦拭着蘸着药液的魔杖:不,佩格,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不是吗?
汤姆,是你在干涉她的选择。佩格说:她本来有很多条路可以走,是你诱导她走向了最崎岖那条。你最擅长做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对于蕾拉,还是对于我,或者是之前对付尤利塞斯,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不介意用任何手段。可是你不可能用这样的手段获得一切。
你这是在责备我吗?汤姆冷冷地说。
没有。佩格的语气硬邦邦,但是谁都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她很不高兴:你想要做什么都是你的事,我不会干涉你。
你正在恨我,佩格。汤姆嘶嘶地说:很好,很好,佩格莉塔,记住你现在的恨意。
他把佩格拉到了另一边的桌子上,走动的时候被风鼓起来,黑色的袍子像是乌云一样翻滚,之前滚滚的药液氤氲出一团雾气,在雾气散去之后,佩格看到了自己。
让我来告诉你,也许蕾拉·弗里达曾经动摇过,沃伦那样恳求她跟她一起去拉文克劳,要她们一起作伴,她也许思考过,不费吹灰之力地获得知心的朋友,还有高年级学姐的邀请,这听起来很不错,不是吗?他压低了声音,表情极力克制反而显得有些扭曲,他大笑着:那你知道,是什么让她不再动摇?是什么坚定了她的想法,最后选择了斯莱特林?
他伸出魔杖点在空气里漂浮的气体里,模糊的画面里的佩格钻进了海格的口袋里,跟他一起来到了礼堂门外,等待着分院仪式的开始。蕾拉抬起头,刚好和小白蛇对视上。
因为她看到了你,她知道你是汤姆里德尔的蛇。看到你就是看到了我,这是我们无法切割的联系。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在别人的眼中,看到你,他们不会思考你是佩格莉塔,他们的第一反应是,你是汤姆里德尔的蛇。汤姆冰冷的眼神像是两把淬毒的钩子:你恨我吗?那就连着你自己一起憎恨吧,因为诱导她做出选择的,不只是我,还有你。这是我们一起做的事情。
把尤利塞斯赶出学校,排除异己、监视你的朋友、闯入禁地、盗窃、说谎、阳奉阴违,这些事情你可以独善其身吗?你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我在做吗?不是,佩格,我们是一起做的这些事。汤姆看着她明亮的蓝眼睛黯淡下来,佩格莉塔一言不发,气体已经消散了,她只能看着空气发呆。
在汤姆以为她已经消沉下来的时候,佩格突然开口,她的眼睛依然清澈,没有任何阴霾:我说过,汤姆,你不可能永远用你的手段获得所有想要的东西。没有任何一把钥匙可以开启全世界所有的锁,即使是魔法也做不到。
她的尾巴扫过液体已经干涸的魔药瓶子,把它推到地上摔碎:没道理是我们两个平分,这一点也不公平。她开始算算术:如果我们做的坏事是一张大饼的话,我最多占上面的一颗小芝麻,剩下的都应该是你做的。
钻进别人口袋里是因为我迷路了,但是我为什么会迷路呢,是因为你要去去礼堂啊!佩格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如果不是没有手,她恨不得起立为自己鼓掌:你完全就是歪理,你不能把这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而且我不会恨你的。佩格慢吞吞地爬到了汤姆的肩膀上,她靠在他的肩头,冰凉的信子几乎触碰到了他的脸颊,她问汤姆:恨是什么?
汤姆一向能凭借自己的作恶的天赋获得一切他想要的东西。可是聪明又狡猾的汤姆总会在佩格这里受挫,他对佩格好像有超乎寻常的耐心,这一点得益于在孤儿院的时候,那时候没有佩格,也没有其他的蛇,他的兴趣就是抢走别人最喜欢的东西,而不被人发现。一开始是比他更小的孩子,他厌倦了那些只会哭的小孩,目光转向了更大一些的孩子,逐渐到老师的身上。他发现即使是平常看起来最装模作样的大人,也会在心爱的东西丢失之后露出慌乱不知所措的神情。他最具有挑战性的战利品是来巡视经营状况的政府官员上衣口袋里插着的钢笔,他得手之后,孤儿院开始搜查,他们说一定要找到小偷。可最后他们在一个小孩的口袋里发现了笔帽,另一个小孩的柜子里找到了墨囊,剩下的残骸都在官员的上衣口袋里。
“在谁的那里发现了钢笔,谁就是小偷。那么,小偷其实是您吗?”小汤姆坐在为了应付检查临时搭建的秋千上,在他们看过来的时候,苍白的脸上露出了让人不舒服的笑容。
在之前的人生里,他想要的东西一定会用尽手段拿到手。一颗被磨得发旧的廉价珠子,一本被翻烂了的床头书,新的火车玩具,好心妇人施舍的旧皮鞋,一起堆在小汤姆的百宝盒里,在他拿到手之后,他仍会时常把玩它们,凝视着它们,目光却不落在它们本身。这些都是他的战利品,他仔细地把它们锁在盒子里,像是被囚的鸟,在许多年之后,笼子被蛇咬开,它们又会重新飞回到过去的原野里。在那时候,汤姆没有重新去把它们抓回来。
因为九岁那一年他在大雪里遇到的佩格莉塔,至今仍是他未曾战胜的敌人。他在她的身上感受到挫败,但又不能轻易地把她割离。因为一旦他试图这样做,他将永远是失败的一方。佩格莉塔不会杀死他,也不会让他成为俘虏,她只是轻灵又活泼地跳到他的肩头上,跟他继续讲一些琐碎又无聊的事情。她不在乎战利品,也不在乎胜负,她从不执着这些,可即使如此,她总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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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格问,恨是什么?
那仇恨是一只候鸟,冬天的时候从此地飞离,随风而动,又会在第二年的春天飞回来。年复一年,在两端徘徊。在人觉得已经彻底摆脱它的时候,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崭新的面貌在潺潺的流水里苏醒。那时候,它又会回来。
爱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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