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绣着海棠树的丝帕,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沈燕寻把丝帕还给老太君,不解道:“祖母,这丝帕又能说明什么?”
老太君指着丝帕上的图案,一脸凝重地对他道:“这上面绣的不是府里那棵海棠树吗?是你儿时种下的那棵。”
沈燕寻摇头轻笑,如释重负般地在一旁坐下:“是又如何?表妹绣棵树,和她跳河有何干系?又和我有何干系?”
而且,他已经大概猜出表妹这丝帕是绣给谁的了。只是这个人的身份,还不能让老太君和姨母知晓。
老太君迅速站起来,甚至急得快要哭出来:“锦云心仪于你,你当真看不出来么?不光是丝帕,她得知你要和公主定亲后,就一直怅然若失,还在闺房中念情诗。如今又在你和公主成亲次日,想要投河自尽!”
倪夫人扶住老太君的手臂:“老太君,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女儿最近有所异常,她作为母亲,怎会有所不知呢?可是之前老太君想亲上加亲的时候,她就问过锦云,锦云断然拒绝了。
因此,锦云心里是有人,但绝不是沈燕寻。
老太君摆摆手:“不可能是误会!等锦云醒了,你个当娘的自己去问问,她一定是对燕寻芳心暗许了,否则怎会变成这样?”
锦云一片痴心却爱而不得,唉,这可如何是好呢?
倪夫人和沈燕寻对视一眼,皆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或许只能等锦云醒来,亲口解释给老太君听,老太君才会明白吧!但话说回来,锦云把那个人藏得那么好,肯定是不会轻易告诉他人的。
沉静片刻,老太君忽然灵光一闪:“要不再让锦云等个一年半载,等公主诞下嫡子,你就纳锦云为妾室,也算成全她的情意。”
沈燕寻叹了口气,祖母到底在想什么,就算表妹真对他有意,那也不能纳表妹为妾。
方家是西南大族,就是庶女都不会为妾,嫡女那更不可能了。况且——他又不喜欢表妹,干嘛要答应?
既然一时解释不清,那沈燕寻也懒得解释了,只宽慰老太君:“祖母,您就别乱出主意了,我和姨母都会想办法开导她的。”
“这还像话些。”老太君松了口气,“对了,公主那边你一个字也不要提,毕竟她肯让人救锦云,也是一片善心,别让她难过。”
沈燕寻连忙点头答应,然后离开客堂。
倪夫人比他慢一步告退,告退前,还劝老太君:“儿孙自有儿孙福。”
结果老太君反而不悦:“难道令尊令堂曾经也是这么对你说的,所以你才遇人不淑么?”
这话一出口,老太君便后悔了。倪夫人当年嫁了个姓倪的穷小子,生下锦云后便被赶出家门,倪夫人无奈回到方家,这事是倪夫人心中的疙瘩。沈家和方家虽是世交,她也不该跟倪夫人这么说。
倪夫人泪眼朦胧,摇头道:“晚辈不会让锦云遇人不淑的。”
……
沈燕寻回白玉苑的途中,对侍卫秦九严加“拷问”了一番,确认他没有在客堂外偷听后,才放心放他离开自己身边。
白玉苑,是沈家为昭和公主和沈燕寻婚后所建的住处,是由两座邻近的空苑合起来改建的。
命名为白玉苑,是因为昭和公主闺名中有个“月”字,白玉盘是明月的美称。
“公主在里面吗?”沈燕寻回去后,第一件事便是找公主解释那白帕上鸡血的事。
寒雪摇摇头,称公主找了府中的丫鬟,正在熟悉府中各处。
昭和公主此刻正行至练武场。
沈家世代为将,所以在府邸上也显出了武将忠烈的气节,既不极尽奢华,也不附庸风雅,而是精巧素净,庄重大气。
除了内宅之外,还设有典兵场、兵器库、练武场、花园水塘等。
其中练武场,不仅供沈家人使用,手下的将士或护卫都可以用,甚至只要经过同意,外宾也可以来此。
多好的一座府邸啊……
她又想起前世,沈燕寻带她逃离燕京的途中。
她问他关于沈家的事,他只淡淡地回她一句:“覆巢之下无完卵。”
想到这,昭和立在微风中暗暗立誓——今生,就让她来替沈燕寻,守护好整个沈家,否则便和沈家一起消亡。
“公主,半天时光已过,表姑娘估计已经醒了。”初雨看了看天色道。
以清露的医术,救溺水的方锦云其实用不着半天,但算上方锦云的歇息,半天则刚刚好。
昭和仍把玩着练武场的弓箭,淡淡回应:“哦。”
初雨见公主一点也不着急,她反倒更加替公主急了,跺着脚道:“公主,您忘了夫人怎么跟你说的吗?表姑娘差点就成了小侯爷的嫡妻了。”
昭和带着笑意瞥她一眼:“夫人叫本宫不用担心。”
“可是,万一,万一表姑娘跳河是因为……”初雨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
昭和走到她身旁:“瞧你这么慌张,那本宫就去见见她,彻底问个清楚。”
由带路的丫鬟引路,昭和带着一众奴仆前往折柳苑。
据丫鬟介绍,折柳苑是沈家招待贵客用的,能被沈家当做贵客的,自然是名门子孙。
卧房内,方锦云正在床边喝姜汤。
这姑娘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十分真诚地看向清露:“多谢你救我一命。”
清露道:“不用谢我,要谢便谢昭和公主吧,是她命我医治你的。”
方锦云点点头,正准备下床去拜谢一下公主,就听到外头传来“公主驾到”的喊声。
公主一进来,屋内人立马行礼,包括方锦云。
昭和亲手扶她起身:“锦云表妹,你今日溺过水,就不必行礼了。”
方锦云虽是贵女,却是头一次见到公主,更是头一次见到倾国倾城的昭和公主。原来燕京坊中的传言是真的,昭和公主是人间绝色。甚至她一个女子见了都移不开眼,更别提男子了。
“你们都先出去,我有话要同表妹说。”昭和看了看左右。
方家的丫鬟有点不大愿意退下。
“退下。”方锦云道。
有这样人美心善的表嫂,方锦云觉得与她是一见如故,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娘子一起说说话,又有什么不行呢?
其他人统统退了出去,只剩下方锦云和昭和公主二人。
昭和坐到交椅上:“你为什么跳河轻生?”
“我……我不能说。”方锦云眼神躲闪,心虚地继续喝着姜汤。
昭和微微凝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府中人都说,你是因为本宫和驸马成亲了才跳河的。”
“啊?”方锦云一惊,险些把姜汤洒了,忙不迭解释,“我跳河和你们无关的。”
“到底无不无关,你得说明白才行,否则就算没有瓜葛,燕京也会流言四起。”昭和的脸色故意又沉了些许。
方锦云面露为难,但瞧见公主坚毅的目光,再欺瞒下去,她于心不忍。
于是,她低头垂眸,把事情的因果娓娓道来:
“我跳河是为情所困。我来燕京途中与娘亲失散过,多亏有位小郎君指路,后来再遇,我与他两情相悦,但……但他自认配不上我。我一时伤心,便投河了。”
昭和美眸微转,心想这位方表妹性子单纯,倒是容易套出话来。
“此等负心汉,不要也罢,犯不着轻生自尽的。”昭和的声音婉转温柔,对此时勾起伤心事的方锦云来说,仿佛一碗良药。
“倒也不能说他是负心汉,他说过待他考取功名后就……”方锦云说到这,才发现自己说得太细,很容易让人猜到那个男子是谁。
她神色一愣,忙把自己的嘴捂上。
昭和不禁嗤笑出声:“你不必那么紧张,我不告诉旁人。”
她继续引方锦云说下去,但方锦云一直捂着嘴,态度十分坚决。
她想了想,那人是谁她知不知道也是无所谓的,便不再问下去了。
“你好好休息,小心染风寒。”离开前,昭和又冲方锦云一笑。
方家在西南地区名望颇高,将来她帮胞弟夺嫡时,或许有必要拉拢方家。所以她想着现在待方锦云好,是举手之劳,更是未雨绸缪。
回到白玉苑,正是用午膳的时刻。
按婚俗,公主和驸马要在一起用膳满七日。
昭和坐入席中,视线扫过琳琅满目的菜肴,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我以为午膳会有鸡肉吃呢。”
四周没有旁人,沈燕寻便放下筷子,试图认真解释:“公主,鸡血那个事……”
昭和忽然打断道:“今夜再铺一块新的吧!”
沈燕寻愣了半晌,缓缓道出一个“好”字。
“方表妹醒了,驸马膳后可以去看看她。”
这话是昭和随口提的,但沈燕寻莫名觉得忐忑不安,这顿饭吃得他如坐针毡。
用膳结束,公主起身欲回内室之际,沈燕寻终究还是决定出卖挚友和表妹。
“公主,今早老太君给我看了表妹绣的丝帕,那上面绣着一棵树,你可猜得到她是绣给谁的?”
昭和下意识地猜了猜,笑问:“名字里有树的?”
这样一猜,她倒想起个符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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