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郑妃说的话,昭和内心震惊,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和驸马的事,就不劳烦您操心了,我有我的主意。”
她眉眼间尽是歉意,郑妃也不忍心责怪她,“你这孩子……你一个公主,又何必参和那些明争暗斗呢?”
昭和左右望了望,确认无人,垂眸道:“郑娘娘,我躲不掉的,文耀是嫡皇子,我是嫡公主,是他唯一的同胞姐姐。”
郑妃把手轻轻搭在她肩上,“那你一切小心,若有需要本宫相助之处,本宫会帮你的。”
“多谢娘娘。”
赏梅结束之后,郑妃留她在秋芳殿用晚膳,称是有她最爱吃的羊肉。
看到热气腾腾的羊肉被端上来,昭和不由一笑:“原来郑娘娘猜到我会答应?”
郑妃笑了笑,没回她,眼神却早已说明一切。
昭和离宫时,外面已经夜色弥漫。
回到偏僻的公主府,更是夜深人静时刻。
一名面生的婢女向她禀报:“公主,在您不在府里的时候,夜霜姐姐她被温家接走了,说是和您约定过的。”
“确实约定过。”昭和道。
那次她和温家父女谈话,就说好了请他们帮忙的条件。
他们要借夜霜,时刻保护四皇子的安全,她欣然答应了。
“公主,这府里空旷得很,夜霜又不在,要不由奴婢守夜吧!”清露开口道,不知怎的,她看着黑夜中的公主府,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那婢女眼眸微转,微笑道:“清露姐姐,你陪公主一整天了,让我来守夜吧!”
清露看了看公主的眼色,公主微微颔首,是同意的。
于是,清露道:“也行,发现异状就直接喊,不用有所顾忌。”
昭和进卧房后,很快就上床就寝了。
独自一人在一座陌生的府里生活,生活了数日,她依旧不太习惯。
比如这床、这玉枕,她睡着都不太舒适。按前几日来算,她起码要躺上半个多时辰,才能入眠。
可有时,入眠也未必是好事。
常常梦到蔡义,梦到他又带回来一具尸骨让她看。
“猜猜这次是谁?”蔡义冲她狞笑。
她瞥见那尸骨手心握着的耳坠,顿时惊恐万分:“谁?”
“沈燕寻。”
“你胡说!”
一场梦魇,让昭和清醒时满身是汗。
她的喘息声,招来了潜伏在公主府内的一个人。
他轻悠悠地推开门,蹑手蹑脚走至床边,蓦然掀开被衾。
“谁!”昭和果断拿起在床另一侧的宝剑,准备拔剑出鞘。
“公主,您醒着?”
昭和心中一惊,是许安良!
黑暗中,她仿佛能看见他那张猥琐的脸。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她现在没工夫思考了,但他出现的目的,她却一清二楚。
许安良内心,一直都痴恋她的姿色。
昭和拔出剑,咬牙道:“你别过来,我手里有剑!”
她看不到许安良在哪儿,但他若是敢碰她,她绝不会顾念他是太后的侄子。
就在许安良迟疑之时,他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昭和望向那提着灯笼而来的身影,他放下灯笼,将许安良一把按在地上,恍若前世情景再现。
能在危急时刻救她的,总是他。
泪从双颊流下,一滴滴落在手上。
“大胆,知道我是谁吗?”许安良挣扎着大叫道。
沈燕寻揪起许安良的衣领,怒道:“你自己知不知道你是谁!你是公主的表叔,却半夜三更闯入她的房间!”
尽管灯火微弱,但昭和能够清晰望见,许安良的额头已经被打青了。
府内的宫人终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府卫们姗姗来迟。
守夜的婢女也冲进来,惶恐地跪在地上:“奴婢守夜不利,请公主恕罪!”
昭和的眼色立即冷下来,摆摆手示意他们退出去:“出去,都出去。”
婢女为难地瞥了许安良一眼,“这……”
放许大人进来,是她一时被钱财迷了心窍,可谁知会出了这样的事呢?许大人,不会把她供出来吧?
“这公主府,本宫做不了主了吗?”昭和冷声道。
婢女只好和府卫们一起退下,却悄悄站在门后,听着里面的动静。
昭和不紧不慢地翻下床,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烛火映出她脸上的泪痕,晶莹剔透,而神色,却已渐渐平淡。
她只着一件单薄的寝衣。
她拿着剑,一步步向沈燕寻走来,轻声问:“杀了他,好吗?”
沈燕寻深深看着她,一时有些踌躇,“杀了他,太后那边……”
许安良也看着她,奋力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吐出几口血来,无力发声。
昭和把剑递给沈燕寻,道:“是他擅闯公主府在先,他该死,太后也无可奈何。”
沈燕寻握住了剑柄,而公主也蹲下来,握到他手背上,冰凉又柔软。
公主的眸色幽暗深沉,和平常他印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反倒是和梦中那位一样……
他刚想说要不要把人交给大理寺或者刑部,就感觉到手上一股推力,转眼一瞥,剑身已没入许安良的胸口。
她还想拔出剑再多刺几下,沈燕寻察觉到她状态不对,用另一只手阻止了她。
“他已经死了,再多刺几剑,他也不会觉得疼。”
昭和这才松开手,冲着许安良的尸首轻笑几声,道:“终于死了一个。”
她又回想起前世,那些蔡府里的下人,也跟今日的许安良做过同样的事,彼时若不是有清露在,恐怕她会成为整个蔡府的禁脔。那三年中,做过这种事的蔡府下人不计其数,而那些记忆,更是她心中挥之不去的恐惧。
这就是为什么,她今日非要许安良死的原因。
“没事了。”沈燕寻搂住她的肩,扶她起来,“叫他们进来,把这房间收拾了吧。”
虽然血没有溅到他衣服上,但满地都是鲜血,血腥味也溢满了整个房间。
昭和瘫软在他怀中,他只好将她横抱起来,走出了房间。
在门外偷听的婢女吓了一跳,昭和却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叫些人来,把房里收拾了。”
“是。”婢女颔首,忙去下房叫人。
沈燕寻抱着昭和进入一间客房,虽比卧房小了些,但也干净整洁。
他将她轻轻放到床上,开口问:“公主要不要喝口茶,压压惊?”
她摇摇头,拉住他的手不让走。
“你怎么突然来了?”
他忽然笑了笑,道:“或许是心有灵犀?”
望着公主脸上的泪痕,他眉头微蹙,又忆起今晚做的梦。
他俯下身,轻轻吻住她的唇角。
他为什么会突然来公主府找她,就是因为那个梦……
文景二十一年,文景帝驾崩,四皇子李文耀登基,但朝野皆知,南燕真正的掌权人已是梁王。
沈燕寻上山途中,看到了蔡义带的兵在处理尸首,而那尸首正是昭和公主。
公主那双眼眸里,绝望中带着不甘,苍凉中带着悲愤。
他所有的理智在那一刻被冲垮,一个人就冲了进去,想杀蔡义。
可惜,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不一会儿就被伤得体无完肤。
就在他快要撑不下去之时,有一群人突然出现,冲乱了蔡义的军队。
其中一人冲到他身边扶起他,有些面熟,没有胡子……
那人带他走远后,朝其他人挥手,“快撤!”
逃跑的途中,沈燕寻因伤势过重晕了过去,醒来已经是在燕京的皇宫里。
“终于醒了。”
他一睁眼,看到的是鸿胪寺卿余杰。
他蓦然坐起来,望着房内所有人,除了余杰外,还有那个救了他的人,穿着内侍的衣裳。
余杰转身问:“姜公公,这次折了多少人?”
姜复垂眸叹气:“一半吧!可惜晚了一步,公主还是……”
“已经尽力了,公公还是快回太后那边吧,别让她起疑。”
“杂家告退。”姜复离开时,与张容公公撞了个照面。
旁人沈燕寻不了解,但张容他是认识的,是侍奉先帝左右的内侍总管。
但他依旧保持警惕,开口问:“你们带我来宫里做什么?”
张容躬身道:“沈小侯爷莫急,且听杂家细细说来。”
张容告诉他,李文耀能够顺利登基,一是因为先帝遗旨,二是因为温家的牺牲。
温家与梁王做了交易,梁王要温家死,而温家要梁王把兵退到燕京之外,并让四皇子成功登基。
梁王大概是觉得,没了温家庇护的四皇子根本不堪一击,于是就答应了。
这就是为什么,温家会突然起火,而后四皇子就登基了。
本来,在这一切之后,梁王想派兵入燕京,直接夺下皇位的。
但是退出去的那段时日,正好给了郑家军赶路的时间,两兵在渭州交战,陷入了胶着。
梁王被已死的温旭摆了一道,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下令退兵。之后,他又解释说,与郑家军的那一场仗是一次误会,他没想谋反。
没人会相信这么明显的谎言,就连十二岁的李文耀也不信,可是,梁王势力太广,他们不信也得信。
余杰补充道:“对了,还有下旨赐死昭和公主一事,陛下也是被梁王所迫。”
沈燕寻冷笑道:“被迫就该下旨吗?”
张容摇头道:“若没有陛下相助,你们连燕京都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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