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拔旗的第九十四天

    白杨跟着占卜的指引,来寻找最有可能发展成自己信徒的人,结果就到达了这片不知道为什么聚集了许多流浪者的废墟,还看见了一个在一块大石头旁边蜷缩着身子,呆呆地注视着水潭的十四五岁少年。

    然后他就听见了那句话“我们能够得到救赎吗”

    即使不用视线去看,他也能明白,这句话是那个瘦弱少年的心声。

    之前安迪说已经聚拢了不少的信徒,但是白杨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变化。

    然而当他离开教会,变成艾利诺的样子之后,那股难以名状的感觉就突然出现了。明明当时他周围除了跟着出来的亚当斯以外没有其他人,但是他却仿佛听见了许许多多人的祈祷与呓语,他们喃喃低语着、高声呼唤着、含泪哽咽着说想要力量、想要房子和衣服、想要家人健康、想要自己的未来、想要再见爱人一面、想要

    无数人对着心中的神明“艾利诺”吐露自己遥远的愿望与期待,等待着属于神明的救赎与垂怜。那些深藏心底的期盼、希望化作细碎的声音跟随在白杨的周围,只要仔细倾听就能感受到他们许愿时的欢喜、悲伤、绝望

    与此同时,伴随这些感情的力量也出现了,那是宛如无所不能的力量,似乎挥挥手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想要到达的地方,只需要一念头就能到达。世间万物都在某一瞬间变得渺小了起来,没有他不可以做到的事情。

    神明的万能在这一刻被他清晰地理解了。

    其实神明是获得了那些信徒对未来的无尽渴求,得到了那种“能做到任何事”的可能性才显得这么厉害的吧之前感觉不到,果然是因为逆转魔法让他并不是“艾利诺”了,现在变回这个样子,那些信仰就能够被汇聚起来了。白杨这么猜测着,尽量不让自己被那些祈祷的声音影响,专心致志控制力量。

    所以此刻他看着那个靠着石头的少年,很轻易地感受到了那些深埋内心的痛苦和迷茫的期望,还有对光明教会的疑惑。于是他忍不住轻声在心中回应了那个声音“不能哦。”

    只是这样简单的回答,却被那个少年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有点

    意外的白杨只能对他比出不要说话的手势,再轻巧地从树上跃下,走到他的身边,想要和他好好谈谈。

    结果刚刚走到少年面前,就被这个看起来过了一段苦日子的浅橘色发的男孩睁着明亮的眼睛问了这么一句话“您,是神明大人吗”

    啊,这个时候应该老实承认么可目前他算是神明吗而且就这么从树上出场,是不是一点可信度和威严都没有了。

    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话,银发红眼的魔族摇摇头“也许还不是。但我可以听见你在呼唤我,所以我来了。”说起来这种话有点像是那种恶魔被召唤了的台词,不过他的身份的确不是那种正义阵营的就是了。

    “是这样啊。”听到这个回答,浅橘色发的男孩眼里的光消失了,像是有点沮丧,他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果然,神明大人不会来救赎我的。”接着他就对白杨不太感兴趣地随意问道“那么你能帮我做什么想要什么”

    能够感受到他的那股不在意,白杨也没生气,平静地告诉他“不能做到什么特别厉害的事情,想要你的信仰。”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能做到”以为这人起码会说点花里胡哨的台词,比如黑暗教会那群人经常说的永生之类的,没想到反而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丹尼尔抬起头,注视着眼前银发红眼的人,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头上那是什么东西石头还是羊角装饰”

    丹尼尔以前也见过为了展示自己的独特之处,或者是为了吸引人的目光,拿那些动物的角作为装饰的偏远地区的人和旅行的表演者,但是却从未见过这样仿佛的确长在人身上的角。

    “是我的角,不是假的。”非常淡定地说出了这里的人听到都会被惊吓的话,白杨继续回答之前的话,“我能做到什么,要看你想要什么。但你看起来不像是想要做出非常厉害的事情的样子。”

    “你的角”浅橘色头发的男孩声音都变调了,下一秒他意识到不能吵醒在这里休息的其他人,马上紧紧捂住了嘴,声音轻而不可思议,“你不是人”

    这话真的不是在骂人吗

    “现在这个状态不是。”不想再就这个问题纠缠

    下去,银发魔族单刀直入问了,“所以你愿意把信仰交给我吗当然我会尽力给你想要的东西。”

    “我我我”人真的是种很奇怪的生物。丹尼尔本来对出现在眼前的人已经不抱希望,但是听到他并非人类而且似乎拥有实现愿望的能力之后,又忍不住心生期待。

    他可以相信这个人,不,这个家伙吗

    他会为我实现愿望吗

    我想要的他真的会给我吗

    杂乱的想法如同毛线团纠缠在一起,丹尼尔完全不找到头绪,也不确定要不要相信那个人。

    “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那人清澈的声音又问道。

    他的愿望是什么呢

    是重建家乡的房子、找回失去的亲人、吃一顿饱饭、得到能遮风避雨的地方,还是得到能独自生活下去享受不尽的财富是和这里的大家一起得到救赎,找回新的希望,还是报复让他们失去一切的人

    “你的愿望是”那个人又在问了。不要再问了,他这不是在想吗他不是已经想了很多件事了吗

    他的愿望、愿望是“我想要,我要活下去啊”

    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嘶吼出声,周围的大家也早就醒了,探头小心地看着他,表情震惊。

    啊,真奇怪,为什么最后说出口的是这个愿望呢这不是一点意义都

    出乎意料地,面前的那人没有嘲笑他,反而靠近了一点,对他弯下腰,那张让人联想到月光、清泉等美好之物的脸上缓缓地对他露出了个笑容“这不是很棒的愿望吗”

    银发的那人还伸手在他的脸上抹了一下,浅橘色发的男孩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他早已泪流满面,水滴啪嗒啪嗒顺着凸起的颧骨下滑。

    “那么你的愿望我明白了。”后退了一步,银发红眼的魔族像是踏着什么看不见的台阶,一步一步站上了天空,出现在了月光之下,高高俯视着下面仰望的人群,“我会让你活下去的,有尊严地、有目标地、有希望与自由地。”

    丹尼尔睁大眼睛,听见那人于高空之上,神明一般地宣誓“吾乃艾利诺,将打破世界规则、毁灭神明的魔。除了你们真心渴求的东西之外,我什么也无法给予。但是如果你们真的想

    要反抗,反抗这个不自由、被禁锢的世界、反抗那些压得你们喘不过来气的规则,可以试着相信我。”

    最后他轻声这么说“毕竟,毁灭,才是魔的天赋。”

    嘭、嘭、嘭,有谁的心脏鼓动起来,有谁的呜咽声响起,有谁开始痛哭流涕、全身无力地跪坐。

    啊,那是我吗

    看着脚下的泪水,丹尼尔恍然大悟。

    但是周围的其他人一定也是这副难堪的样子,一定也是这副控制不住的狼狈模样,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原来还是有神明,听见了他们的痛呼,想要拉他们一把的。

    真是太好了。

    白杨那边的行动随着离开光明教会之后变得快了起来,被派到光明教会其他分部的西恩也终于找对了办法。

    之前分配人选和区域的时候,把安迪派到黑暗教会有两个原因,一是安迪作为兽人刺客,逃跑速度一流,就算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也能够快速离开,二是曾经在黑暗教会待过一段时间的安迪了解大致的情况,方便潜入。所以最后西恩就负责了光明教会。

    本来西恩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不过是要尽量动摇信仰而已,只要让这群人明白光明神没有那么值得信仰就好了。但是却偏偏出了意料之外的问题,并不是别的原因,正是他的说话方式经白杨指出。

    每次他都给出了光明神不顾及人命,把除了圣女之外的人当做蝼蚁的证据,很快就动摇了那些并没有产生多深厚信仰的人。但是只要他一开口劝说,马上那些有所动摇的人就改变了风向,一致认定是他在胡说八道,污蔑伟大的神明。而且还会举报他是黑暗教会的人,是潜入后想要抹黑光明神的垃圾。

    一开始西恩总是不明白,那群榆木脑袋怎么就这么听不进去,明明他这么做也是在做好事。而在和白杨汇报情况,并和安迪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的说辞是什么样的之后,他们两个人就一致认定是他本身的问题了。

    所以痛定思痛,后来他就没有再用这么直接的办法了,而是采取了迂回战术。

    也就是并不直接出现在人前,转为暗地里展现由神明“艾利诺”创造的神迹,再散播谣言,说光明神已经不愿意为了他的信

    徒展现神迹,除了圣女以外再也没人见过就是最好的证据。而会变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因为其实光明神不是全能的,所以不敢展现。

    而新生的神明“艾利诺”却是真正全能的神明,会回应信徒的期待。除此之外他还拉拢了不少在战争中失去家人的光明教会人士,说一切都是光明神不愿意出手拯救自己的子民才会变成这样的结果,借此让光明神的信徒产生质疑。

    总之,在三人的努力下,这份暗中滋生的信仰日渐壮大着。

    作者有话要说稍微晚了些,抱歉。

    放个西恩版劝说词

    西恩呵,居然会相信这样的神明,你们脑子里是不是装的一团草,所以根本就不会思考的哦也不是,应该是,你们连这种事都没有察觉,连被圈养着等死的猪羊都不如吧

    嗯为什么被骂很明显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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