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谢薇在心里骂了声。
前面已经没路了。陡峭高.耸的石崖周围只有飘渺的云气以及在云气中隐约可见的山峰乱石,这里是寻常飞鸟都上不来的万仞绝壁。
后面追杀她的剑修一个是金丹后期,另一个已经是元婴中期。谢薇不过堪堪融合中期的修为,修得还是不拿刀不用剑全靠色相幻术来乱人心神、侵人识海的媚宗媚术,以一敌二她哪里会是这两人的对手?
谢薇能在两名境界都比自己高出好几重的剑修手下活到现在,那真是幸也是不幸。
媚宗是凌晨卯时乱起来的。这时间媚宗的姐妹大多还挂在男人身上修炼。谢薇前些日子结丹失败,修为也跟着掉到了融合中期。她意兴阑珊,实在没那个心思再去找男人,就窝在房里姑且以打坐静心。
沉浸在修炼中的媚宗女修们都是被人把嘴一捂就割了喉咙,死的是半点声息也无。打坐中的谢薇也没注意到什么异常。还是一个馋师姐带回来的元婴强者的师妹听师姐房里好久没声儿了,悄悄推开门缝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进去来个三人行,这才撞破了师姐被杀的现场。
结果不必说,这师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就被元婴强者一剑封喉。
来人铁了心要灭媚宗,见了女修就杀不说,连给女修们端茶做饭的阿嬷和刚被女修们从山下窑子里捞出来的女童都不给生路。
谢薇当然也受了袭。
她屋子里的禁制三两下就被人从外破开,跟着就是一道道骇人的剑光向着谢薇扫来。
谢薇在媚宗修炼了两百多年,虽不是什么媚骨天成的美人,也总归修出了一身活色生香勾人心魂的冶艳气质。那剑修约莫是个还没开过荤的雏儿,一见她身形刀锋就钝了两分,挥出的剑光随之迟滞半秒。
媚宗女修都是在男人堆里打滚出来的,电光火石间谢薇虽没能想到自己是惹怒了哪路神仙,以至于被人杀上门来,但年轻剑修身上的反应她是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当剑光再度袭来,谢薇连滚带爬东躲西藏没受致命伤,却故意让几道剑光撕裂自己身上的薄纱长裙,在自己光滑细腻的皮肉上拉出一道道微微渗血的伤痕。
殷红的血在白腻的肌肤上渗出,就像是红花开在了皑皑白雪之上。那种残虐的美感很能满足男人的征服欲,也很能勾起男人身体里的火。听着年轻剑修不自觉变大的喘气声,一身狼狈一脸可怜的谢薇像是被吓破了胆子,她在逐渐逼近自己的剑修面前跪下,瑟瑟发抖咬着嘴唇泪落如雨。
眉眼清俊的年轻剑修喉头一动,手中那把微微泛出湛蓝光芒的本命剑竟然迟疑着没有直接朝谢薇的脑袋劈下。谢薇顿时打蛇随棍上,膝行到剑修面前,梨花带雨道:“这位小哥哥,奴家不知怎的得罪了小哥哥,小哥哥竟要我这条性命!好哥哥,放过奴家这条贱命吧!你要什么奴家都答应你!便是端水擦剑、洗衣捏脚奴家也是愿意的!”
“这——”
被谢薇巴住大.腿的剑修俊脸一红,谢薇眼中浓烈炽热的求生欲令他心头突突直跳。
还带着三分稚气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移开视线不再去看谢薇那双会惑人的眼睛,年轻的剑修别过了脸去,结巴道:“你、你并未得罪过我,此间之事并非你我恩怨……不过是、不过是——”
两点血花溅在了谢薇的脸上。
就在年轻剑修避开谢薇视线的这一瞬,一把匕首冷不丁地直插他心口。年轻的剑修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因为出手捅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面前泪眼莹然、看上去柔弱不堪的谢薇。
——猎物怎么能指望猎手因为自己几句求饶就放下屠刀?谢薇打从一开始就没寄望于说服剑修放过她。她这一刀又准又狠,是下了死手的。
无奈她修为比眼前的剑修低了好几重,哪怕趁人不备也没能直接刺穿对方的护体剑意把他那颗正在激烈跳动的心脏捅个对穿。她的匕首只没入年轻剑修胸口不到三分之一处就卡住了。
“呵。”
屋外的黑夜里传来一声笑,跟着是一把甜蜜的好嗓音像唱歌般道:“好一个蛇蝎毒妇,真不愧是媚宗的女人。”
一股甜腻的腥臭味被夜风吹进了谢薇的屋子,那是人血的味道。谢薇胃里一搅,借着屋子里摇曳的灯火看见了一只持剑的手。
染了血的金丝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唯有袖口上那一圈圈绣工精美的金丝图案还是黄澄澄的模样。来人也不知道这一路杀了多少的人,竟是连袍角都还在滴血。
握着匕首的谢薇心头警铃大作,调动起全身修为撒丫子就跑。
开什么玩笑!一个金丹她都对付不了,还特么来个德州电锯杀人狂一样的元婴……!以她的修为,就是拼着神形俱灭的下场给对面来个原地自爆也伤不到对方分毫!
浑身浴血的元婴期剑修并没忙着去追谢薇。他优雅地踱步到胸口还插着谢薇匕首的年轻剑修面前,吊儿郎当地搭着对方肩膀笑道:“师弟呀师弟,现在你明白师尊为什么说媚宗的女人都是祸害了吧?瞧瞧,你满脑子想着放过她,她却是一出手就要你死。”
上勾的薄唇多情又薄情,容貌文雅若女子,实际却杀人如麻剑修在师弟耳边留下一句命令:“杀了她,你亲自动手。”
年轻剑修肩头一动,下一瞬他银牙一咬,朝着谢薇闪电般追来。
打算去寻掌门师姐的谢薇没料到自己跑出这么远了对方还能后发先至,她再次痛恨自己的修为低微,转瞬间又被剑光在身上划出几个大口子。这次那年轻剑修再没留手,每一剑挥出其剑光都蕴含着十成的杀气。不过两息的功夫,谢薇已经伤痕累累,周身四处血流不止。
再这么下去只怕自己撑不到见着掌门师姐就得嗝屁了,谢薇一个九十度拐弯,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媚宗禁地。
说是禁地其实也只不过是一片荒芜的山巅,这片山巅深处错落着媚宗女修为了留个念想给修仙路上陨落的、失踪的姐妹们立的衣冠冢,除此之外便只有嶙峋怪石。
谢薇此时是在生死之间反复横跳,她也顾不得擅闯禁地是不是会惊扰了衣冠冢里的同门姐妹们了。她若是跑慢两步,这些衣冠冢就是她新坟。
说实话,被剑光凌迟了这么一路,谢薇也恨不得来个痛快。偏偏那元婴期的剑修并不出手,他看他师弟与谢薇猫抓老鼠了一路,不时桀桀怪笑,似乎正以此为乐。
路终有尽时,身上纱裙早已红成血衣的谢薇被逼上了万仞绝壁,无处可逃。
“束手就擒吧!”
天色早已大亮,没想到区区融合期的谢薇能在自己手下逃这么久的剑修额上冒汗,他带着一种怜悯的神情朝谢薇道:“你若不抵抗,我保证不会让你感到疼。”
前面是坠下去一定连骨头都摔成泥的悬崖,后面是两个与她无冤无仇却拿着本命剑从厢房追着她砍到禁地的杀人魔。谢薇喉头滚动一下,拖着鲜血长流几乎无法动弹的手脚咧了咧嘴。
杀人还能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真是好活。
可惜打动不了她。
粗鲁地拿手背一抹自己鼻下嘴角的鲜血,右手中指比划出国际通用手势,谢薇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若我今日未死,来日我必取尔等首级以祭我媚宗死去的姐妹!!你、你们!连同你们身后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跟着她往后一个纵身,直接从绝壁上跳了下去。
与其死在这些没妈东西手上,谢薇宁肯选跳崖,起码后者她还有一线生机。……话是这么说,其实谢薇也笃定自己是必死无疑。
逃跑的时候她也在观察周围,她从山巅上看见掌门师姐闭关的琉璃塔已经化为了一片火海,媚宗其他要处也纷纷冒烟起火,是有人故意纵火无疑。
谢薇脑中清明,她已经明白今日之事并非个人恩怨。
这是一场有计划的,针对媚宗的屠杀。
全是女修的媚宗算不上什么有头有脸的门派,不光功法只是三流,掌门也只有元婴巅峰的实力。以往其他宗门愿意给媚宗三分薄面,一是因为媚宗的女修人数可观,又都是同病相怜,素日里互帮互助惯了。宗门里哪个姐妹遇上了事情,必有十个、百个乃至上千个同门愿意去为姐妹讨个公道。象怕蚁噬,寻常修士不会愿意一惹就惹上媚宗几千女修。
这二么……媚宗和合.欢宗一样,修的是阴阳相合的功法。不同的是合.欢宗的功法男女皆可习之,宗门里也就男修女修皆有。媚宗功法不拘灵根,甚至没有灵根也能修个粗浅的形,唯一的限制是修习者必须是女子,所以门中全是女修。
明面上没人会说,私底下几乎所有修士都把只有女修的媚宗当成了修真界最大的免费窑子。恩.客不会上赶着得罪花娘,男修也不会上赶着得罪媚宗女修。更别说媚宗女修手上或多或少都捏着几个修士的小秘密,各大修真世家、修真门派都有媚宗女修的情头在。
准备把媚宗一锅端了的绝不会是什么小势力。金丹期的剑修也就罢了,元婴期的剑修竟然也能追着她个无名小卒走了这一路。想来下头围攻掌门师姐的修士只会更强更多。与其指望有人会来救她,不如指望师姐妹们能多逃出去几个。即便真有救兵出现在谢薇的面前,谢薇也会让救兵放弃她这个半死不活的负累,赶紧逃下山去找靠山来为媚宗出头。
她死到临头还要放狠话那纯粹是为了膈应人。
就算她谢薇再弱,她也要让那些视人命为草芥的狗东西们做一场噩梦。否则她岂不是死得毫无意义,就特么又又又白给?
是的,她已经白给两次了。
第一次她是个丹修,眼看就要破碎虚空结果历劫时从雷云上掉下去摔死了。第二次她是另一个世界的社畜,在楼梯上一脚踩滑,梅开二度用后脑勺着了地,GAME OVER.
谢薇受了结丹失败的冲击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过另外两次人生。这些天她怎么都静不下心来也是因为心中凭空多了一分属于社会主义接班人的道德观念。现在要她再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当练级挂机点,她实在想捂脸喊臣妾做不到啊。
望着周身疯狂往前略去的风景,谢薇黯然地想如果还有下辈子,她希望自己早点儿想起自己前三世的经历,否则干脆就什么都别记起来,毕竟无知的死去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胡思乱想着等待熟悉的后脑勺着地,谢薇忽然听见了“咔嚓”一声。
她的后脑勺没着地,取而代之的是身体被什么东西拦了一拦的触感。
像彗星落地一样从几千米高的空中坠.落在地。整个人的骨头尽数碎裂的谢薇在自己还有意识的那个瞬间看到不属于自己的手脚四散飞溅。
——她显然是砸到了人,还把人砸了个稀巴烂。
对此,谢薇只来得及骂了一个字。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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