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水鬼掐住谢书灵脖子时，一个东西忽然从谢书灵脖子里掉了出来。
是一根黑色绳子系着的吊坠，吊坠看上去像一根缩小版的毛笔，黑色笔杆下是灰色狼毫，正坠在谢书灵脖子上随着水鬼的力度晃荡。
“我一觉醒来，你就被人掐上了？”一道略微低沉的男人声音从毛笔中传出来。
谢书灵费劲地挤出一句话：“帮忙！”
从小到大遇到的鬼不少，但大多数鬼都是不具有攻击性的，他们如同幽灵一般漂浮在人间，看上去呆滞无神。
会主动攻击的鬼他遇见过，能应付过去，全都靠他脖子上的这根毛笔。
谢书灵说话的同时，他脖子上的毛笔已经动了。
只见小小毛笔忽然无风自动，悬在空中笔尖直指水鬼，下一刻，笔杆中徒然出现一道虚影，仔细看来，竟是一只透明修长的手。
这只手猛地拽住水鬼的脖子。
谢书灵好歹是体育特长生，当初百米短跑九秒八的爆发力可不是盖的。此时有人配合，更是找准机会直接出击。
只见他手一松，手机滑落到地上，随后他双手掰住水鬼的双臂，曲起膝盖狠狠往前一顶，正中水鬼的肚子。
鬼是没有痛觉的，但水鬼曾经作为人类时存在的意识，却条件反射的让他双手一松，他这一松，被谢书灵顶个正着，身子后撅直接摔到对面的座椅上去。
同时，刚才的透明手则瞬间消失在毛笔中，毛笔轻巧地落回谢书灵脖间。
好巧不巧，谢书灵的手机滑落的位置，正好在下方拍到了全过程。
直播间的人清清楚楚从一个仰拍镜头中看到了这一幕，霎时间弹幕如潮水般刷屏。
【主播和鬼打起来了！有生之年我竟然看见了灵异主播直播揍鬼？！】
【我刚刚没眼花的话，主播的脖子上有个什么玩意儿里钻出了一只手吧？！！】
【前面的兄弟你没眼花！主播是不是有阴阳眼的人啊？我听说好多阴阳眼都会养鬼给自己用！那只手八成就是主播养的鬼！】
【我本以为我要考进特殊部门后才能看见鬼，没想到今天我就在这里看见鬼了！】
虽然不知道直播间的人为何能突然看见鬼了，但从刚才开始，谢书灵就暂时没空注意这个问题了。
“你再晚醒一会儿，我就可以下去陪这位鬼大哥了。”谢书灵颔首对着脖间的毛笔说。
“我早醒了，”毛笔传来懒懒的声音，“你被女鬼贴上的时候，我就醒了。”
谢书灵心里哀叹，来了来了，又来了。
“她贴我的时候，我躲开了，”谢书灵表明立场，“何况你觉得我会对女鬼感兴趣吗？”
“哦？意思是你对女人感兴趣？”
“不，我只和你相依为命。”
这句话一说，毛笔似乎满意了，语气都上扬了一些：“本该如此。”
谢书灵哭笑不得的摸了摸脖间的毛笔，他说的是心里话。
他从小便是个被人丢在福利院门口的孤儿，当时浑身上下就只有脖子上挂着这根毛笔。福利院以为这是他父母留下的东西，便没给他取下来。
后来他才发现，这根毛笔会说话。
他刚发现能看见鬼那会儿，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当时便是这根毛笔帮他揍鬼，还陪他说话哄他。
逐渐长大的同时，他与毛笔之间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他终于不再怕鬼了。
这会儿功夫，水鬼回过神来，猛地弹起，站在过道中，他浑身像被水泡过一样，开始淅淅沥沥往下滴水，不一会儿，水就顺着流到了公交车过道中。
谢书灵根据从小遇鬼的经历，脑袋里飞速旋转想对策。
在水鬼仇视的目光中，他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一般来说，鬼魂滞留人间，多是有执念或者未完成的心愿。
曾经他就听过好几只鬼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心愿。
当时他尚且年幼，在某只鬼说他好想好想拥有一个高达的时候，花自己存的钱去买了个高达送给他。
后来那只鬼带着高达就跑了！当时明明说好买回来一起玩的！
水鬼说话时，嘴巴还跟水龙头似的往外喷水：“我要他死！”
谢书灵拒绝道：“换一个，这个愿望不行。”
开什么玩笑，现代社会，杀人犯法。他宁愿送十个高达，也不会去帮忙完成杀人的心愿。
水鬼：“……”
一时不知道到底是该换个心愿还是该杀了眼前的人类。
水鬼回过神来，再次凶神恶煞地扑过来：“那你就去死！”
谢书灵手掌撑住前面的椅背，身子一跃，直接跳到前面的座椅上，回头再次拒绝道：“这个愿望也不行！”
水鬼显然没什么做鬼经验，别的鬼多多少少有点能力操控东西攻击，他就只会直来直去地扑腾谢书灵。
场面一度像一个捕虫网在抓蝴蝶。
谢书灵身子灵巧，在座椅间反复腾跃，水鬼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这期间，他还不忘路过原座位时弯腰捡起手机接着直播。
刚才的游艇给了他灵感，被男鬼攻击虽然是意料之外的事，不过直播效果倒是很好，目前的情况虽然看上去危机，但他尚且还能应付这只水鬼，反倒并没有太过于恐惧。
毛笔出声道：“我来吧。”
这话便是他每次出手前会说的，意思是他准备揍鬼了。
谢书灵说：“现在不用你出手，直播效果挺好的。”
生活不易，谢书灵叹气，为了赚钱，他付出了太多。
在公交跨栏运动员谢书灵横跨数十次椅背之后，水鬼终于改变了攻击方式。
他从自己可以喷水的嘴巴琢磨出了一个新鬼招，他开始冲谢书灵吐水。
不是口水，是水柱，像消防水枪一样滋出来可以把人给推倒的水柱。
谢书灵以不变应万变，还在跨栏，毕竟总不能站在原地让别人滋，那可是嘴巴里吐出来的水，不知道裹了多少口水。
想到这儿，谢书灵跨栏的动作更敏捷了。
可惜他没空看直播间，不然他就会发现，一夜之间，他就从一个只有两三粉丝的新人主播一跃涨到了几百粉丝。
此时的弹幕正是他人气的见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虽然第一次看见真正的鬼，但没想到鬼也这么好笑，杰尼龟是你吗？】
【哈哈哈哈哈看着攻击模式，是个水鬼啊！】
【那个……你们就没人觉得害怕吗？这可是真正的鬼啊！】
【前面的兄弟别怕！隔着屏幕他过不来！】
沙雕鬼水鬼大哥还在滋人，一枪没中。
运动员谢书灵还在跨栏，体力不支。
就在这时，一道阴沉的声音忽然在车内响起。
“小哥哥，你骗得我好苦呀。”
谢书灵和水鬼齐齐回头一看，车子中间站着的人，正是刚刚下车的女学生。
她垂着头，头发全都挡在脸前面，直挺挺地站着。
谢书灵哀叹一声：“又来？”
毛笔：“让我来。”
谢书灵想了想：“还是先别，我看看她要搞什么幺蛾子，说不定又是一波直播效果。”
一个男鬼给他挣了一艘游艇，加上一个女鬼，说不定效果翻倍！
女学生的声音再次阴恻恻地传来：“小哥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千万不要骗女人？”
谢书灵镇定回道：“骗了会怎样？”
女学生轻轻一笑：“会做鬼都不放过你。”
话音刚落，就听谢书灵的直播间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的左眼能看见鬼’向您赠送游艇十艘！】
谢书灵看了看女鬼，又看了看暂时忘了滋水的男鬼，举起手机大喊一声：“谢谢我的左眼能看见鬼送的十艘游艇！”
人生在世，福祸相依，要想有福，先得有祸！
谢书灵看着他俩，平静道：“一个个来，不准群攻。”
只见女学生身形一动，眨眼间便到了水鬼和谢书灵中间。
谢书灵弓身伏在椅背上，后背的线条如同敏捷的猎豹，只等待爆发的一刻。
下一刻，他眼前一花，只见站在右前方的水鬼忽然飞到空中，再猛地摔到地上，是女学生干的。
她徒手举起了水鬼，又将他掼到了地上。
女学生双手拍了拍，回头看了过来。
谢书灵神色一凛，怎么？轮到他了？
此时的弹幕也是一片紧张。
【如果水鬼是真的鬼，那这位女学生八成也是了！】
【天呐女学生鬼最可怕了啊！我们学校流传的女鬼传说都是和女学生有关的！】
【这女学生鬼这么强，秒杀水鬼，主播这波危险了！】
【主播快跑！直播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此时，女学生忽然一扬手，谢书灵的手机啪嗒一声脱离支架杆掉到地上。
女学生鬼：“我帮你把直播关了。”
谢书灵瞪了她一眼：“不需要！”
他直播的好好的，都赚了十一个游艇了，眼看灵异公交车这次直播是个好机会，这下被打断了。
女学生头发一甩，露出脸来，随后伸手往后脑勺一抓，迅速扎了个马尾。
谢书灵看着她这突如其来的操作，一时愣住了。
“恭喜你，谢书灵，面试通过了。”女学生的脸不再阴沉，反而露出吟吟笑意。
？？？
“什么面试？”
女学生说：“你投了我们公司简历，现在面试通过了呀。”
毕业时海投简历的谢书灵沉默片刻，问道：“你们什么公司？我什么时候面试过？”
据他并不久远的回忆来看，他海投简历之后，只有一家公司约他面试过，还当场给了未通过的结果。
之后他便直接在这个新的直播平台上开了个主播号，搞起了灵异直播。
女学生回道：“帝福有限公司，刚才发生的一切就是随机面试。”
谢书灵着实记不住都投过哪些公司了，但他对于面试这个问题抱有极大的疑惑。
刚才发生的一切，难道指的是他遇见鬼还和鬼打架吗？
试问哪家正常的公司会面试这种东西？
女学生接着解释道：“我们是地府在人间办事处，专管一切地府事宜，全力打造现代化地府公司。”
懂了，原来这家公司不正常。
“可能是我投错简历了。”并不想加入这个看上去就不对劲的公司。
女学生轻轻一笑：“月薪三万，出任务还有绩效提成，年底奖金分红。”
谢书灵上前两步，握住女学生鬼的手：“同事是吧？你好，请问我什么时候入职？”
“明天就可以去公司报道，我们老板会亲自和你签约。”女学生说完，转身抓住躺在地上的水鬼后领，单手将他提了起来。
谢书灵看着昏迷的水鬼，迟疑道：“他会被带去哪里？”
女学生头也不回：“带回去评审生前功过，送去投胎。”
女学生消失了，谢书灵捡起手机，还好并没有摔坏，只不过手机黑屏关机了。
144刚好行驶到市区的终点站，谢书灵下车时，司机也正好下车。
他笑呵呵地捧着一个茶杯说：“小伙子，一个人从郊区坐回来，胆子倒挺大。今晚我也轻松，只用拉你一个人。”
谢书灵回头望了望公交车里，刚才打斗过的痕迹都不见了。
“地府？”毛笔忽然出声。
“怎么了？”谢书灵问。
“没什么，有种熟悉感。”
毛笔对于自己的来历总是说不清楚，谢书灵这么多年来已经自动将他归于孤魂野鬼的范围，只不过凑巧附身在了毛笔上。
回到家，谢书灵只觉得今晚这一通直播太耗神了，他简单地冲了个澡，往床上一扑，眼皮合上就陷入了昏睡。
过了一会儿，一道虚影由浅至深出现在房间中，出现的地方正是床上。
虚影躺在谢书灵身旁，近乎透明的手缓缓伸出来，摸了摸谢书灵头顶柔软的黑发。
过了片刻，虚影逐渐变淡，消失在房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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