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宫

小说:替嫁的白月光 作者:顾山青
    “然而,大婚之日,你依旧没有认出我。”

    我不再看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便知道,你爱的自始至终都是那个拿着鬼面面具上门,惊鸿一瞥的孟清。”

    “所以,知道与你同游的人究竟是谁,真的重要么?”

    我怜悯地看着如遭雷击的齐鹤,心中的郁气疏解了不少。

    院子外的婢子定定候着。

    眼瞧着他的手从我衣袖滑落,我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往事困不住要走的人。

    至于他与堂姐之间会如何,已经与我无关。

    红墙朱瓦,飞阁流丹。

    果真是皇家气派。

    我与其余几位官家小姐一同跟在掌事太监身后,心里平静之极。

    行至一处相对僻静的宫殿,我们几人便被领进了不同的院落。

    这几处院落是按照家族父辈的官阶提前分好的。

    孟家虽是百年世家,可惜这一代没有男丁,大伯父又不喜官道,所以我便被分到了最偏的角落。

    按照传话宫女所说,等轮到我相面,估计时辰也到了傍晚。

    左右这院子僻静,今起的又早。

    我便安安稳稳合衣躺在房里的床榻之上,打算先睡上一觉。

    “咚咚-”

    房门被人扣响。

    得了应进来的是清一色的小宫女,各个手中都提着一副食盒。

    很快便摆好了一桌。

    我瞅了瞅外面的天色,时候尚早。

    这吃得是哪一顿?

    领头的宫女年纪稍大,十分有礼,“小姐是贵客,这些都是宫中御厨得意之作,特送来请小姐评品。”

    她始终低垂着头,见我站着不动。

    又道:“小姐若是不喜,可再换一桌。”

    我有些发懵,赶紧端端正正坐好,“不用不用,我瞧着甚是可口。”

    这一顿,我吃的格外矜持。

    毕竟,我吃了多少,都有人站在身边念出来拿笔记着。

    像那道红烧肉,我刚刚吃了两块。

    身边的宫女立马便说道:“孟家小姐喜食油腻……”

    虽然我的确爱吃,可红烧肉不应是肥而不腻么?

    怎么可以用油腻二字,是在不严谨。

    可我哪敢说。

    毕竟吃人嘴短。

    我犹豫着,用眼角瞥了眼身边写的飞快的宫女,默默把筷子探到了满目绿色的清炒菜。

    刚刚两块就说喜食,这次可得慎重一点。

    我瞧着那一根放进碗里的小白菜,耳朵竖得老高。

    “孟家小姐不喜清淡……”

    “……”

    口中的小白菜顿时难以下咽。

    不喜清淡和喜食油腻。

    算了,也许这便是最后一顿,还在意这些作甚。

    我抛开小心翼翼,正准备大快朵颐。

    领头的宫女招了招手,桌上的盘子立马就被依次收走。

    正如她们来得那样猝不及防,走得同样是始料不及。

    只留一句,“不宜饱食。”

    房里还留有饭菜香气。

    “咕噜-”

    我深深吸了口气,将放出去的小肚子安抚地收了回来。

    然后掏出刚刚的房屋地契,看了又看。

    “洛阳。”

    我瞧着上面落款的地方,轻轻笑了,至少最后,也算靠自己送了娘一件礼物。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悠哉悠哉。”

    熟悉地声音从房梁传来。

    我瞧着多日不见的黑衣人最终还是做了梁上君子,心里十分可惜,“如果我是你,也不会这么悠哉悠哉。”

    他依旧蒙着脸,一袭黑衣。

    轻轻松松从我指尖拿走地契,“洛阳?”

    我瞧着那薄薄几张纸被他随意地翻来覆去,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上不安。

    “敢在宫里如此猖狂,你也是头一个。”

    “趁着我还没叫喊出声,赶紧逃吧。”

    我装腔作势地立在门后,眼角密切注意着他手指的动作。

    “逃?”

    黑衣人将房屋地契好好放在桌上,步子迈得极慢,“你不怕我被抓之后,供出你?”

    我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我与你又不相识,你说出来也得有人信才行。”

    他极为暧昧地一伸手,在我腰间点了点,“你这里,有我的记号。”

    “我若与你不相识,又怎么会知道女儿家如此私密的事。”

    见我变了脸,黑衣人还不忘又补上一句,“便是你那夫君,也不知道此事,对么?”

    他眼神犀利,看得我心慌。

    “而且,此处应该是孟家嫡女孟清所在。你,可不是她。”

    黑衣人的话让我如遭雷击。

    我握拢袖中的匕首,不动声色地瞧着他,“你想要什么?”

    “这就看你能给什么。”

    他瞥了眼我的衣袖,大大方方背对着我坐在桌前,“你我这么相熟,凡事都好商量。”

    “商量?”

    我瞧着他那挺立板正的腰背与镶着玉的鞋边,心中渐渐有了底。

    在宫里来去自如,还能知道每个院子里是哪位小姐。

    不是神秘莫测的相面师,便是那位。

    既然相面师是按照院子顺序摸骨。

    所以黑衣人多半也就只能是那位了。

    看来事情会比我想得更简单些。

    我狠狠掐住自己的腰间软肉,眼中立马蓄了一层泪。

    “我的确不是孟清,此事重大。你万不可对外言说。”

    我哭哭唧唧坐在他对面,正打算再掉些眼泪。

    就被他的一句话堵得眼角直抽。

    “你刚刚用红烧肉时,可看不出受了如此委屈。”

    “那你来得还挺早。”

    我说得咬牙切齿,迫于现实,脸上偏偏还不能真的生气。

    早知如此,当时就不应该心软救他。

    “孟真。”

    他略过我此时略显诡异地神情,说得直白,“洛阳里没有姓孔的大户人家。”

    “你胡说!”

    当年娘明明说过,她要再嫁往洛阳孔家。

    她不会连这个都骗我。

    她明明给了我一把花种。

    一把煮熟的梅花种子。

    黑衣人极为平静,“你不是也猜到了么?”

    我沉默地一笑。

    唯有此事,我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

    我母亲,是孟朱氏。

    眼圈有些涨疼,我愣愣瞧着他。

    黑衣人语气软了软,仍旧有话直说。

    “正因为你知道,才会答应她们交换命格、入宫相面。”

    “这里的每一条,都是欺君之罪,一旦事发,孟家谁都逃不掉。”

    “你的房屋地契,上面写的并非孟真二字。”

    黑衣人叹了口气,指尖划着纸张,“思若,可是宫里种植牡丹的好手。”

    “孟真,你是真没想给自己留后路啊。”

    “后路?”

    我自嘲地笑笑,“了无牵挂之人,谈什么后路。”

    “你不是爱惨了齐鹤么?”

    他挑眉。

    满脸不信。

    我将书信从怀中掏出,“这休书在府衙登记在册,可以证明我与他,再无瓜葛。”

    “那你心中也真的是这么想?”

    我被他这蠢问题气笑,“自然。”

    想他说中了我那么多事,又特意在相面师进来之前寻我。

    多半是想报恩。

    既然他不肯露出真容,必然是不想被人发现。

    那我也装作不知好了。

    我稳了稳心神,“你……”

    刚一开口,桌上的房契就被他撕得稀碎。

    “我帮你。”

    他说的言简意赅。

    我默默等着他的后半句。

    诚然,我早就听过当今陛下圣明。

    可要是单纯说为子民声张正义,那世间不平之事何止千千万万。

    我又何德何能,就凭那救命之恩?

    说起来,我也不过是替他止血上药罢了。

    比起搭救齐鹤,容易多了。

    况且此人对我之心不纯已久。

    我心中恶寒,眼神也有些忧郁。

    “孟家犯得都是欺君之罪。”

    我低低提醒道,“而我,也是孟家人。”

    对面的人没有开口。

    即便不抬头,也知道他目光所及,是我。

    “孤若知道,便不算欺君。”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所求之事,孤都可做到。”

    我耷拉着脑袋,静静听他道:“只要你入宫。”

    入宫。

    我想起算命先生说得那番话,忍不住地苦笑。

    堂姐与大伯母费尽心思,让我伤情伤身。

    又将我嫁于齐鹤。

    最终,我却还是顺应了命运。

    不过是一副皮相。

    要得也不是我的心。

    答应他,至少那些孟府家仆可以免受牵连。

    我抬眼,言辞大胆许多,“我嫁过一回,陛下便是不在乎,到时候朝中臣子众说纷纭,怕是最终还会将我置于凄惨之地。

    眼瞧他眉梢有了怒意。

    我主动握住他的手指,“不过,只要父母泉下有知,能够瞑目,民女便是背上个祸水之名也绝不背弃!”

    “祸水?”

    黑衣人从我掌中收回手,眼中的嫌弃一览无余,“君主无能,才会被大臣左右。”

    “孤年少掌权,到如今已有七年。自问治下有方,可护你无忧。”

    “况且,那后宫里住的只能是孤心慕之人。”

    他瞟了眼没什么反应的我,轻轻咳了几声。

    “陛下后宫殿宇少说有三千华屋,如此看来心慕之人只多不少。”

    我极为佩服地点了点头,“果然,成大事者,这心胸比一般人就是宽广许多。”

    他被我这神一样的思路惊得呛住。

    露出的眼角眉梢都咳得泛红。

    我递过一杯温茶。

    示意他顺顺气。

    面巾揭下的一瞬,他嘴角的笑意提示着我的失神。

    我承认,他的确比齐鹤好看了那么一点点。

    大概也就护城河那么宽的一点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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