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他到底想要什么,君梓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好歹重活一世,总不能把这大好的机缘全部浪费在对那两个小贱人的寻仇上。
比如上辈子哪里出了什么前人洞府,天材地宝什么的,他都记得清楚,完全可以趁着谁都不知道的时候先去捞上一把,很早以前不知在哪里看到的话本子里不就是这样写的吗?得了大机缘从头再来的主角,凭着自己的先知先觉得了无数好处。
君梓软趴趴地趴在蒲团上,前面是专心盯着丹炉的楼青和。君梓伸长了手去拉楼青和的衣角:“师兄~师兄~我好无聊啊。”楼青和手上掐着控火的法咒,道:“小师弟若是觉得无聊,不妨在这天门峰上四处走走,只是要小心别往深处去了,虽说不会有什么危险,却.......”他微微阖了下眼,“林子里住着几个老前辈,最爱捉弄人的。”
“师兄?”君梓来了兴趣,“师兄被捉弄过吗?”他拽着楼青和的衣服就往上爬:“跟我说说吧!”楼青和无奈,只得先熄了火,把乱爬的君梓抱起来:“嗯?你就这么想看师兄吃瘪?”
当然想啊!君梓笑着趴在楼青和胸口:“恩!因为很难想象师兄被捉弄的样子啊。”楼青和抬手,屈指,然后给了君梓一个脑崩儿:“小鬼头。”君梓皮肤白嫩,被弹的地方很快成了一片粉红,楼青和看了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控制好手劲儿,小心地给君梓揉起来:“既然想听,那么师兄就给你说说,免得你日后莫名其妙就着了道儿。”
君梓扒着楼青和的衣襟听他说了一个早上,从天门峰后山林子里爱捉弄小辈的几个老不修,到某韩姓真君气跑了未婚妻的风流二三事。楼青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君梓听得目瞪口呆:这道士真真是玩的一手好八卦。
楼青和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不查,竟说了怀里这小家伙师尊的八卦。“咳。”他挠了挠鼻头:“方才不过是些私下里的小道笑谈罢了,师弟可莫要当了真,修行一途,当需坚守本心,时刻不辍,切莫为外物流言左了心性。”
君梓觉得有些好笑:“师兄放心,我不会告诉师尊的。”他眉宇舒展,表情异常坚定,楼青和低头看着自家小师弟,不知为何一股凉意从尾椎爬上后颈,他回头看了看,确定自己身后没忽然冒出来一个脾气不好的真君,却不知闭关摸鱼,正在用水镜偷看小徒弟的重霄轻轻挑了挑眉毛。
他只抬了一边眉毛,另一边死死往下压着,那张儒雅和善的脸上挂着冷笑,指头碾着刚才手一抖从下巴上揪下来的几缕胡子:好你个东苍,竟敢当着我的面带坏我家小宝?
韩隅阳闭关许久了,他收下君梓时正是阳神大成,正要准备渡劫的时候,他强撑着又教养了君梓三年,实在是不能在拖了,方才闭关以避雷灾。
此方大千世界中的修行者,都是以引气入体为始,后筑基,再起胎鼎;胎鼎铸成后,便能于“鼎”中降生“玄珠”,待修为渐深,玄珠中结成圣胎,又历阴神阳神两个大境界,方才渡劫,历经三灾九难后方可触及大道。
三灾九难凶险异常,而韩隅阳正是身处其中,他所修炼的功法又对修炼者体质要求苛刻,传承艰难,是以,明石真君才在明明认出了君梓是更偏向魔道的大昌国帝裔的情况下,还要将君梓留下,为的只是让轮台峰的传承能多一层保障。
明石对君梓的来历依旧心存疑虑,为了宗门之长远计,他不能对可能存在的隐患掉以轻心,哪怕君梓只是个总角小童,身上除了当年落下的病根与些许死气,也没有能探知到的魔道手段和夺舍的迹象,他也总是不怎么放心的。如今重霄闭关不出,他就顺势而为,将君梓交由自己小徒楼青和教养。
韩隅阳天生是个坐不住的,也亏得他修炼的功法十分上乘,而他自家悟性也是卓然于人上,当然最重要的是身为大师兄的明石对自己这些师弟师妹们的脾性知之甚深,韩隅阳幼时就常被他拘着性子,压着头的修炼,否则这清虚宗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么一位“重霄真君”了。
然而韩隅阳这人还是本性难移,都雷灾当头了,闭关还要摸鱼,常常偷窥自己长得越来越可爱的小徒弟。
楼青和为自己不小心在小师弟面前八卦师长的行为暗暗告了声罪,一手轻拍君梓的背,一手继续掐着控火咒炼丹。君梓趴在楼青和怀里眯着眼睛,一副将睡未睡的模样。楼青和不时低下头看看迷迷糊糊的小师弟,浑然不知那位本该闭着关的真君此时正揪着胡子,想着要怎么好好教训教训他了。
君梓闭着眼,识海里,和泽趴在半黑半百的玉座上笑得直不起腰。
“哈,”和泽用手撑着玉座,将身子抬起一半,没有骨头似的斜斜倚着一团黑白掺杂的花簇,另一只手将团扇拢在嘴边,“我可是许久......许久,未曾见过这么些有趣的人了,真是想不到......”
“什么?”君梓从一堆书里抬起头。
和泽冲着他把团扇扇了两下:“没什么,好好儿背你的。”
君梓低下头搓了搓书页,两只眼珠滴溜溜转得飞快。和泽见他这样,忍不住轻笑道:“行了,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想说,你别问,也别想什么坏点子。”
“那徒儿是不是还得等到‘时机成熟’了,师父才愿意纡尊为徒儿指点指点迷津?”君梓歪歪头,可怜可爱。
和泽把团扇遮在脸上:“当然是等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什么时候再和你说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有些事儿呀,老娘想起来就火大。”
和泽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扭曲得格外尖锐,君梓撇撇嘴,继续埋头苦读。
他已经习惯了这位祖宗阴晴不定古古怪怪的性子了,和泽性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自己蒙着脑袋来一通他根本听不清的碎碎念,最多也只是把她身下玉座上的莲花一朵一朵抠出来慢慢碾碎,从未将这莫名的火气牵连到君梓身上过。
这些时日,君梓偷偷看过,和泽的双腿要么蜷在玉座上,要么直直垂着,那裙摆通常都是一动也不动的。
和泽似乎......是不良于行的。
“师父,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啊?”
“断了呀。”和泽笑吟吟地答道,她变脸变得快极了,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那副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了。
“你那个师傅又闭关去了,这次没个一两年怕还是醒不来的,你尽快引气入体,再拖上几年,你身子里的死气就不好驱除了。”
“是,师父。”
君梓如今将将六岁,还是个小豆丁。
楼青和找到明石担心了一把小师弟的文化水平之后,明石就顺手把君梓从轮台峰拎出来,交给了楼青和。
楼青和接到人之后悄悄给君梓摸了下骨,大概是因为小时候被人扔在雪地里冻了太久,君梓的筋骨里一直有一股阴冷的气息沉积着,于是他就在炼丹的时候把君梓也带着,想利用丹火慢慢驱散这股阴冷气息。
他在一边炼丹,君梓就在他旁边支了张小桌子习字。君梓写累了就趴在楼青和旁边扯他衣角,或者干脆爬到楼青和背上挂着,让他没法专心炼丹。如果不是君梓现在没有半分修为,他估计都要暗搓搓地设计引爆丹炉了。
这种时候,楼青和都会干脆把捣乱的小家伙用一只手牢牢圈在怀里,君梓又动不得,也扛不住这具柔弱身子生理上的困倦,很快就会软趴趴地睡在楼青和的臂弯里,意识回到识海里被和泽抓着背各种典籍。
识海里把厚重的道门典籍背了半晌,和泽终于愿意将君梓的意识放开了,君梓回到现实之前,和泽告诉他自己最近会很忙,抽不出时间过来盯他读书了,又顺便说了韩隅阳不老实闭关偶尔偷看君梓的事,君梓应着自己会小心行事,心里又将对和泽实力的评价拔高了一些,和泽依旧只是拿着团扇轻轻地笑,叫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君梓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只见自己趴在地上枕着蒲团,白胖的脸颊上都压出了好几道红红的印子来。丹炉没有开火,楼青和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君梓爬了起来,侧耳听见楼青和的声音从外间传了进来,似乎不只是他一人,其间还有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夹杂着。
于是他就揉着眼睛,嘴里喊着师兄就走了出去。
楼青和此时正在上首的主位端坐着,厅里还有一男一女相邻坐着,女的微微靠在男人身上,脸色有些苍白,唇上的血色也过于淡薄,两道烟眉微蹙,满脸病容。
“你醒了?”楼青和见君梓来了,招手让伯薇去照顾君梓,“师兄这儿有事,先让伯薇带你去梳洗梳洗,再吃点东西,睡了这么久,想必是饿了吧。”
君梓顺从地点头,牵住伯薇的手。
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对男女,认出那个男人又是一个上辈子的老熟人,道号丹阳,是个从清虚宗出去的散修,早年拜在成候峰下,所修行的又是清虚宗中最为暴烈的烛丹之道,脾气性子都算得上是又爆又燥,一点就着的了。
这样一个脾气火爆的人,却有个很好玩的俗家名字,叫阮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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