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浮游鬼市

小说:团宠小师弟 作者:饮鹤觞
    在君梓的认知里,琅嬛城黎鉴心,是个非常非常善良的大好人。

    在他这样的魔头口里,“善良”与“好人”都是强作贬义用的。

    黎鉴心是这样的一个好人,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受苦受难,她求道于医道繁盛的玉泉谷,见惯了生老病死,也更多了一副医者的慈悲心肠。

    这就是那个用自己的真灵填补天缺的女菩萨?君梓觉得自己今天过得很值了,不但见了上辈子的半个仇人,还见到了一个上辈子的大名人呐。

    黎鉴心她长相不是极美,只比君梓高半个脑袋,一身鹅黄色的衣裳,待在红衣如火的简狄身侧,像一团沸水里加进了冰,变得温婉可爱起来。

    她细声细气地说话,见了君梓也没有摸摸他的脑袋,只是和煦地朝他笑着,眼睛里泛着光:“狄姐姐,你师弟长得可真好,和怀儿一样。”君梓看一眼长了张喜庆娃娃脸的黎怀,告诉自己,但凡有弟弟妹妹的人,都会觉得自家弟弟妹妹才是最好看的。

    “可不是!”简狄得意极了,“我家小师弟呀不但长得好,又乖巧又听话的,可叫人疼了。”

    君梓只得配合地装着脸红了一下,黎鉴心眼睛里的光更亮了:“小师弟,这个给你,这是我和师姐妹们亲手做的糖块子,一块就能吃很久了,甜得很。”

    接过装糖的袋子,君梓一打开,一股浓郁的果香刺激着他的鼻腔,他笑着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谢谢鉴心姐姐。”一转头,只见黎怀双目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糖袋子。

    “怀儿。”黎鉴心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才给过你......”

    被抓了个现行的黎怀双耳赤红:“咳,我...我就是看看,难道我是那种随便抢人家东西的人吗?”

    “你是。”柯令闻丝毫情面不留。

    黎怀“嗷”了一声转身和他闹作一堆。

    “见笑了。”透过黎鉴心落在两颊的碎发,还能看见她微微泛红的耳垂,君梓不由在心里感叹:真不愧是亲姐弟。

    玉露斋包厢的门被敲响,响了三下,楼青和推门进来了。

    他先是跟几人打了招呼,紧接着仔细打量了君梓上下,认真确定了自家小师弟完好无损,又好似终于放下心了一样叹了口气,他转向简狄:“师姐,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还有小、师弟你也是,等你筑基了你爱怎么玩我都可以不管......”楼青和之前受到的惊吓全都转化成长串的说教一下子倾泻出来,黎怀和柯令闻在他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就停了打闹乖乖缩在一边,现在一个端着茶,一个捏着糕,都是很乖巧的样子。

    简狄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去撩拨自家说教癖发作的师弟,只有黎鉴心温温柔柔地上来打了个圆场:“阿梓这么乖巧的孩子,楼师弟你也舍得数落,我家怀儿这几年皮得猫憎狗嫌的,不如等浮游鬼市散了,你们把这个烦人精带走教导几天,也好让我清静清静。”

    黎怀惊得手上的糕饼都掉了,柯令闻嫌弃地扫开飞到自己衣袖上的饼渣:“黎师姐说的在理。”他朝楼青和拱手道:“正好在下近日修行上有些不明了的地方,日后少不得要向师兄师姐讨教,还望楼师兄有所不吝。”

    “我们今次出来,是有些事情,要往西海域去。”

    黎怀明显的松了口气。

    “大概半个月就能回来了。”楼青和此话一出,黎怀整个人都瘪了。

    君梓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给楼青和端了盅茶过来,幸灾乐祸地看着满脸忧郁的黎怀,楼青和点点他的脑门,小声说了句:“别皮。”

    君梓口中含着糖块,含混不清地问:“师兄师姐,鉴心姐姐你们说的‘浮游鬼市’是什么呀?”

    “浮游无定,鬼市无方。”

    荒渺大世界中,既有依附于宗门、城邦的坊市,也有各家商会联合举办的拍卖场,亦有潜藏于暗处,只做些灰色交易的鬼市。

    浮游鬼市漂浮无定,聚散无痕,只是像清虚宗玉泉谷这样的大门派,都有自己的情报渠道,能知道何时何地可能会有鬼市聚集,楼青和出门前接到了传讯,得知岐山城近期将有一次鬼市,他算算时间算算路程,都有空余,就决定顺路让足不出户的小师弟开开眼界。

    君梓也想在鬼市里撞撞运气,他上辈子虽然最后死的惨,死之前却也可以算是个气运所钟之人,也有过法宝美人从天而降,落入怀中的经历。

    啊!法宝还好,美人就算了。

    君梓发现自己已经对美人有心理阴影了。

    他许久都没有出过山门,也不知道上辈子捡到的那个要了他命的美人此时身在何方。

    众人算着时间出了玉露斋,君梓脚才踏上青砖铺的街道,就见一阵灰蒙蒙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涌上来,隔绝了视线,也隔开了众人。

    灰雾散去,君梓才发现,自己与众人走散了。

    他也不急,不与那些人同行,反而更方便自己行事。

    君梓把口中的糖块吐出来,那糖味道太甜,反而让他嘴里不停泛苦。

    浮游鬼市似是立于一片星云之中,一条蛇形街道,两旁楼阁耸立,朱红飞檐上挂满大红宫灯,暖红光芒笼罩着,人流安静地来来往往,只偶尔听见一两声女子嬉笑,却是店中游离人群的鬼女,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恶意,几分戏弄。

    君梓抬头望去,只见满天星子不停闪烁;他一抬头,就有楼阁之上的白衣鬼女从窗中探出大半个身子,吊在半空直勾勾地看着他,成群结队的白衣鬼女,摇着漆黑的团扇,不招待客人,也不再嬉笑,就这么安静地盯着君梓。

    气氛一时变得诡异起来。

    无形的压力下,君梓身体僵冷,心脏狂跳,脊背发凉,额头上滚下硕大汗珠。

    这时,一双惨白的手从他颈后伸出,涂黑了十指指甲的双手捂住了君梓的双眼。

    “别看她们。”是和泽。

    她声音冷凝,君梓却无端的感受到一股温暖,僵冷的身体开始回暖:“师父?”这才十年不到,和泽竟然就回来了。

    和泽看透了他的想法,双手握着他的脑袋,强硬地把原本扬起的头按下来:“我事情多着呢,只是突然有一种很讨厌的感觉,就想着过来看看,你居然跑到这里来了。”她松开双手,君梓转身,和泽依然端坐在黑白莲台之上。

    行人依旧安静不语,他们在不知不觉中绕过了这对师徒,君梓有种自己被隔绝在浮游鬼市的空间之外了的感觉。

    和泽十指梳拢长发,簪上一朵漆黑的莲华,她早已不是两人初见时那副女童模样,从君梓看来,这位师父的外表已经有了十六、七岁,眉眼唇鼻俱是他两生所见最为精致的,然而,和泽不但是个婴儿肥的圆圆脸,而且个子矮,还平胸。

    君梓曾腹诽过,和泽她只要散着头发,就分不清到底是男是女。

    和泽大袖一挥,鬼女纷纷哀嚎着四散逃开:“你将来必然要入世,为师曾卜算过,你将有三次死劫,都跟鬼怪阴域脱不了关系,日后少入这种阴气重的地界来,免得沾惹上身的因果一重重过一重,最终难解死局。”

    “徒儿还以为鬼市只是名字叫做鬼市,不想竟真的与鬼怪有深厚渊源?”

    “并不是。”和泽摇头,“这里唯一的鬼怪,也就只是这些受人控制的鬼女而已,为师只是说这里阴气沉重,你不要过多猜测,以你如今的境界,猜测越多,错的越多。”

    君梓一时气堵,他颇有些不平:“您可以直接告诉我,留我一个人瞎猜,可不是猜错了。”

    “可为师若是此时告诉你了,难保你将来错的更多呀。”和泽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此时对,将来未必;此时错,将来未必。”

    “师父......”君梓满脸幽怨。

    和泽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为师要回去了,你行走鬼市,可得小心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话音刚落,和泽身形消散,绕开的人流又围了回来,君梓甚至看见了满脸焦虑的楼青和就在隔离他两三座楼的地方,他打散马尾,遮住面孔,低头藏进人群。

    他前世来过几次鬼市,鬼市中哪里卖的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只是没预料到这次居然会被白衣鬼女“围观”,不然他早就奔着目的地去了。

    潜行在人群中的君梓开始思索和泽今日对他说的话,不能入阴地,也许跟自己死而复生有关,毕竟黄泉的死息至今还潜藏在自己的经脉之中;将来的三次死劫,和泽只是提醒自己与鬼怪有关,也警告自己不要多做揣测,不管自己怎么想,在死劫来临之前都是错的,想的多了,只怕到时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会将自己彻底陷入死地;至于鬼市......和泽走前提过的,那“奇奇怪怪的人”,她说起时语气熟稔,还有一些嫌弃,也许鬼市中有她的熟人,对于她来说,非友非敌,恐怕还很难缠。

    不过能和她这种大能熟识,想必也是自己目前所不能触及的大能者。

    连筑基都没有的君梓,只是小小蝼蚁,鬼市大能应该不会特意注视自己的.......吧?

    想想那些行为失常的白衣鬼女,君梓把遮脸的发丝往后一拨,打算转头去找楼青和,劝他早点带自己离开这里。

    “这位小哥。”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搭上君梓肩膀。

    君梓身体一僵。

    手的主人绕到他身前,遮住全身的黑色长袍袍角翻飞,兜帽下银白的长发落在那人肩上,君梓看到半张黄金面具,和一只狐狸似的眼睛,幽蓝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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