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柯令闻(下)

小说:团宠小师弟 作者:饮鹤觞
    灵虚天剑高层曾经流传过一个笑话。

    某年某月某日,铸剑炉外。

    年轻弟子们受某长老之女的邀约,齐聚剑炉。

    此女身若拂柳,面若春桃,婷婷袅袅,好不风流。

    除去本身是个大美人之外,她还有一手绝佳的铸剑术,在铸剑巅峰之境,将来必有她的一席之地。

    为了这样人美剑佳的女子,为了她新铸的宝剑,灵虚天剑的年轻弟子们齐聚剑炉,其中也有尚还水嫩嫩的柯令闻一只。

    他那时远不如现在这么严肃冷漠。

    “小女拙作,难登大雅,今日厚着脸皮,请诸同道指点一二。”

    她手里捧着剑匣,美目流转,只看那个习惯穿一身简练蓝衣的俊秀少年。

    柯令闻只说了一句:“拔剑。”

    然后他们就打了一架。

    打完后,女修大彻大悟,决心放下情爱痴念,从此一心只向铸剑之道。

    柯令闻回家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里,三天三夜,不曾踏出房门,等他红肿着一双眼从房里出来,整个人都变得更加严肃了。

    本来只是有些高冷不善言辞,自封三天三夜后直接变成了戒律堂那位专门执掌刑罚的长老一样的板正脸。

    因为那个女修是他的初恋,确切的说,是初次暗恋的对象。

    这件事情被看儿子热闹不嫌事大的婴梁真人在灵虚天剑高层中传了又传,讲了又讲,笑了又笑。

    连根本不怎么担心儿子终身的卢妃芸头都大了一圈。

    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偏偏辈分又高,没几个说得上话的同龄人,还有一个热爱搞事情的老爹,总是害得儿子交不到朋友。

    卢妃芸只能跟婆婆狠狠告了自家夫君一状,趁婴梁真人被罚去看大门,她把柯令闻从家里拎出来,扔下山去,嘱咐他多走走多练练,最要紧的是给自己多交几个朋友。

    下山几年,柯令闻说话就结巴的毛病改好了不少,只是他一紧张还是会舌头打结,而且人也越来越严肃了,要是从内到外都那么严肃,卢妃芸反而放心,偏偏柯令闻他心底里,还是一个害羞的小结巴。

    这一架君梓打得很畅快。

    一直以来,他最习惯的是压抑自己,控制自己浸满了毒汁的真实心绪,今日与柯令闻比剑的时候,心里只有畅快,心头积压的灰霾在这一时,这一刻,被那一剑扫除,久违的清新纯净灌注进来,他不由自主地像个真正的少年一样欢笑。

    没憋好,笑出了声。

    原本连绵的气机被打断,君梓的剑招微微一顿,柯令闻打得起兴,见了这处破绽,眸光一闪,抓住时机,一剑鞘砸在君梓脑门上。

    幸好他们只是比试剑技,没有动用真气,不然这一砸怕是要砸出问题来了。

    君梓“哎哟”一声,眼睛一闭脚下一滑,从楼顶滚了下去。

    蹭船的客人把主家最疼爱的小师弟打了,还害得他从楼顶摔了下去。

    柯令闻良心一疼,整个脑子都凉了。

    楼船内部,楼青和一手按住跳起来的简狄,一手挥出一片青云,在君梓栽到甲板上之前接住了他;急着来查看情况的柯令闻不知被谁从背后推了一把,在君梓从云里爬起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呈“倒栽葱式”砸进了甲板。

    君梓一边笑一边把他从他砸出来的洞里拔出来。

    被拔出来的柯令闻没什么损伤,只是难免有点灰头土脸的,好几根头发乱七八糟的竖着。

    他才被拔出来,顾不得自己如何,激动地拉着君梓问他:“没事?”

    依旧板着脸,语气也算不上友好,君梓听着,虽然心里清楚柯令闻这是在关心自己,但他莫名的还是会有一种:你居然没事,你怎么能没事呢?你没事我真是好失望哦。的感觉。

    “令闻,有女孩子被你吓哭过吗?”

    “你...你怎么知、知道?!”

    “......哦。”

    柯令闻的长相,糅合了卢妃氏特有的婉约和婴梁真人的俊朗,他俊美却不富有攻击性,柔和却又不失堂堂男儿英气。

    只可惜他那万年不变的教导·地中海·主任式的冷脸,和掉着冰渣子的语气,再好看的脸配上这两样,怎么能不叫人退避三舍?

    有不死心的女修(和一小部分男修),盯着他的脸,他的身份,他的地位找上门来,不是莫名其妙打了一架,就是被高岭寒风吹散了去,更过分的是,这个人,他真的吓哭过好几个女修!

    “黎剑心没跟他们走。”某座精心伪装过的楼船上,脸色青白呼吸短急的顾宴龙手指拈着窗帘的一角,掀起黑厚而沉重的窗帘,从透光的缝隙里往外看着。

    在他身后的,布置豪华的暗室里,君桓散着头发,手脚摊开,四仰八叉地躺在贵妃椅上,听顾宴龙这么一说,瞥了他一眼,说:“被人打成这样了还惦念着人家呐?”他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趴着。

    “你弟弟好不了啦。”

    这句话显然是戳到了顾宴龙的痛处了,他猛地回头,空气里甚至出现了连续的轻爆声。

    他像只炸了毛的刺猬:“闭嘴!”

    “他是个凡人,沾了你的光活了两、三百年,可~够了吧。”君桓没有闭嘴,甚至连一点收敛都没有,反而变本加厉地刺激面前这个炸起了满身毒刺的家伙,“也不知道他上辈子做了什么,明明生在真界,却是个天生灵机断绝的,彻彻底底的凡俗一个,你给他寻了多少灵物改换根基都失败了,延寿的丹药他也吃尽了,怎么还不满足?我看呐,早早轮回去了才好,没准下辈子能好点儿,也省的连累家人。”

    顾宴龙冲向君桓,气势汹汹地揪着他的领口,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还没等他开口,君桓就先不屑地笑了笑,说:“现在谁不笑你是个无用功的白痴?要不是欠着你一条命,你以为老子愿意跟着你没头苍蝇样的到处瞎跑?!”

    “......你可以离开,从她剑下救我,咱们算是两清了。”君桓的衣领从他指间溜了出去,顾宴龙整个人都塌了下去,他坐下,双手紧握成拳,绷得骨节发白,抵在额头上,把自己弯成了个虾米。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所做之事只是饮鸩止渴?

    只是他亲族几乎全灭,除了宠溺他的老祖,他就剩下小弟这么一个亲人了。

    小弟也不想拖累他,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放开,不愿意放自己唯二的亲人再去一个。

    这几年来,他为了给小弟续命做下了许多荒唐事,昔日的朋友也散的散走的走,老祖也放任着他,只有君桓一直忍受着自己的坏脾气,陪着东奔西走。

    “哎哟?脾气见长啊顾宴龙,都学会撵人啦?”君桓翻了个白眼,森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偏不走,有本事你咬死老子。”

    顾宴龙重重挥舞了一下拳头,他“唰”地站起来,一甩衣袖:“哼!”

    他又挺直了脊背。

    “我会改。”

    “啊?”君梓又把身子歪在贵妃椅上了,他问,“改什么,什么改?”

    “没什么。”顾宴龙把窗帘拉开,光照进沉黯的内室,君桓瞳孔收缩,道:“我家里兄弟很多。”

    他慢慢解开衣带,抚平上面的褶皱,又悠悠地系好:“我排老七,说起来,我的兄弟们多半是不能修行的凡人,我大哥的孙子都有我大了。”

    “我七岁入道,如今二十又二。”君桓把散下来的鬓发拨到耳后。

    “很年轻。”在真界,这个年纪只能算是个孩子,顾宴龙是三百来岁结的圣胎,算是很年轻的了。

    “呵,我父亲做梦都想搭上真界大宗门的路子,在我之前,就已经送过一个儿子给魔宫了。”

    “是你哪位兄长?”

    “是我的一个弟弟,非常可爱的弟弟。”君桓双眼对上顾宴龙惊诧的眼神,“才出生不到几个月,后来听说是出了意外,失踪了或是死了,所以才又把我送了过来,我资质不好,却是剩下的兄弟里唯一能修行的;也算我运气好,咱们宗子要挑几个人实验功法,被选上了,才能有如今的修为。”

    “我听说过,那功法不是缺陷太大,极损寿元吗?”顾宴龙打量着君桓,他长发乌黑不见霜色,气血旺盛没有衰败的征兆,仍是个肤白貌美的青年人。

    君桓突然用双手捧住了脸,露出一个羞中带怯,怯中含娇的笑,他笑着说:“我长得好看。”

    顾宴龙呵呵两声,才想揪着这话刺他两句,又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他脸上愤怒与厌恶的神色交织,面颊不停颤动着。

    “你那算什么表情?”君桓爬起来,迎着顾宴龙,把松散的衣带一扯,“我向来把自家小命看得很重,此外,不管付出些什么,我都无所谓。”

    他毫不在意的敞露着,眉眼中有难言的妩媚:“你们活着的时候就很好了,将来死去也是清清白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们真界的小孩儿会玩一个叫‘踩影子’的游戏吗?”君桓盯着顾宴龙的眼睛,赤着脚走近他。

    他像个顽皮的孩子,游戏一样地,将赤脚踩在顾宴龙黑得发亮的鞋面上,脚趾抵着上面的一片暗纹,重重摁了下去。

    踮起脚,身体向前贴近,君桓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傲慢却无措的男人:“我小时候经常玩。”

    良久的沉默,顾宴龙感到一些难言的难堪。

    他一把扯下又黑又沉的窗帘,直直扔到君桓头上,君桓似乎心情很好,顺手就把自己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黑茧子。

    “别嬉皮笑脸的!”

    君桓耳朵动了动:“嘘~你听到了吗?”

    顾宴龙深呼吸,转身朝门走去,君桓一蹦一蹦地跟上。

    走在前面的顾宴龙才反应过来,又回转过来:“你就不能好好穿衣服?”

    君桓拿鼻孔怼他。

    顾宴龙忍着气连人带窗帘一把抓起来,扛着走了。

    他们都听见了那一声剑鸣。

    君桓看完那一场剑舞,默了半天,才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他也很好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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