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应嘉也冷笑:“那位贾姑娘可是打小就志气大,身边的教养嬷嬷还是贵妃娘娘身边放出来的,只怕叫贾家就此息了心思,贾家心有不甘哪。”略顿一下,甄应嘉又道:“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进瑞郡王府,说不定是贾家女的福分。”
罗拂山自然知道甄应嘉的意思,别看瑞郡王现在是太子嫡长子,以后花落谁家还难说。江南甄家,支持的是二皇子。
罗拂山便没再接这茬了,转而道:“这林如海初到江南,若是那林佑就此落水死了,他应当会掂量掂量什么事做不得。如今叫林家那小子命大逃过一劫,日后只怕也不好再动手。有些生意,老爷需早做打算,能收便收了。”
甄应嘉听了这个,脸就沉了下来:“皇上下决心要整顿江南了,我们做臣子的,自然要效忠皇上。只是眼看着皇上这是给东宫那位打扫障碍,充盈国库了,我就算现下收手,过了当今这关,将来东宫那位继位,能放过咱们?不是我执意有违国法,是东宫那位就容不下我。”
其实这一切,也是年前太宗皇帝那一病引起的。一国天子,又是过了花甲的年纪,自然是什么都要预备着。太宗皇帝也是怕自己一病不起,才仓促间连发两道委任状,升林如海兰台寺大夫,调任两淮盐运使,又命太子监国。
林如海是太子妃的胞弟,这样的任命,但凡有些政治敏感度的,都知道这是在为太子继位做铺垫了。
自然,前世里突发变故,太子落罪,太宗却大好了,又活了十来年。因着年底太子的事,太宗皇帝无暇顾及江南,只派了林如海一人打入官场,却没来得及后续派人跟进,以至于林如海在江南孤掌难鸣,死在任上。
若是前世没有出太子坏事那场大变故,江南官的各级官员会逐渐有序的换了人,便自然整顿好了。这原是自古以来整顿地方的惯有手法。只因一个环节被打断了,后来部署全乱,一败涂地。
可是眼下,地方上是无人知晓太子会坏事的,即便邸报上说太宗皇帝已经大安,但凡其他各亲王派系的官员,无不严阵以待。甄应嘉算来和二皇子是表亲,以前就替二皇子做了不少敛财的事,如今林如海下江南,甄应嘉如何不心惊肉跳。林如海在江南的一举一动,甄家都格外关心。
罗拂山能做甄应嘉的谋士,这些自然早就分析得明明白白:“所以老爷准备如何处置那傅试。据说林如海正在寻着人。”
甄应嘉沉吟了一下,道:“那傅试是有些本事的,我留着还有用。再说,傅试自此之后头上便悬着东宫这把剑,也不怕他办事不尽心,暂且给他寻个去处,送他去躲一阵。林如海再本事,倒也没厉害到来我府上抓人!”傅试自己办事不利索,被林如海查到了蛛丝马迹,以后傅试只要想好好活着,就只能乖乖给自己当狗。
罗拂山应是,两人又说了些别的,才出来去处理傅试的事。
周瑞一行到金陵的时候,甄应嘉不但早就得知扬州发生的事,连傅试都被送得不知去向。既是人到了金陵,周瑞一行自是要到甄家拜会的。
直到在甄家见了自家女婿冷子兴,周瑞才知道扬州发生了什么事。
冷子兴是因为林家已经查到孙宽夫妻身上,怕自己被牵扯出来,也躲到了金陵甄家。翁婿两个在甄家相见,冷子兴见了岳丈被打成这样,吓得面无人色:“林如海那厮当真一点颜面不给老爷太太留了么?”同时,也暗中庆幸自己逃得快,若是落到林如海手上,自己还不知道受什么样的酷刑。
周瑞也恍然大悟,摸了摸还隐隐作痛的屁股,周瑞后怕不已。周瑞是王家的家生子,后随贾王氏陪嫁到荣国府。王家是武官人家,且门风向来心狠手辣,不将人命放在心上。
周瑞自己替贾王氏管着春秋两季的租子,那些穷苦人家若是交不上租,便是被逼着借印子钱。实则放印子钱的庄家也是王氏自己,待得那些穷苦人家还不上印子钱的时候,周瑞就没收了人家的田地,将人赶出去。
这样一来二去,王夫人私库渐丰,周瑞夫妻两个跟着拿了不少好处,却也逼死过人命。古董买卖可要不小的本钱,若没有丰厚的家底,冷子兴也做不了这个。至于周转哪里来?周瑞没少帮衬,都是跟在王氏后头挣的黑心钱。
只是背靠荣国府和京营节度使,又不是周瑞直接下手打死的人,这些事自是有人扫尾。
周瑞自忖若是林家这样的事交给自己处置,只怕那背主害人的早就没了性命。林家只打了自己一顿板子,也是读书人家行事懦弱。
周瑞虽后怕,却也不服。若是在林家被弄死了便罢,既是自己受辱后又活着出来了,自是要找机会寻仇的。荣国府当家太太的颜面,可不是这样叫人扫的。
若说行事作风,林家确实比之王家斯文得多。彼时在许多勋贵人家眼里,贱籍不过是会吃饭说话的物件儿,没见荣国府的金钏死了也就死了,主子们只感叹一句那样死了吓着人。而林家,连墨韵、孙宽夫妻这样背主的人,如今还活着,不过是被牢牢看了起来。
且说周瑞知道了自己一行因何挨打,就是回京也再不敢打扬州经过了,在金陵养好了伤,都是走赣地两湖的陆路回的京。
周瑞一行先到金陵,养了伤再北上的事,林如海自然也派人打听清楚了。这日用过晚膳,林家一家三口说起这件事,贾敏愤恨道:“怎么甄家也牵扯到这样的事里头,朝人子嗣下手,断人传承,也不怕遭报应。”
林如海脸上神色倒是淡:“我既到了江南,又管着两淮盐运,自然要得罪些人的。甄家家大业大,和金陵王家、薛家联络有亲。明面儿上,甄家做着丝绸、茶叶的生意,背地里,却染指了不该染指的。”
不该染指的,本朝盐铁专营,若说什么生意利又大又不能染指,当属私盐生意。
贾敏神色一变,道:“老爷已经查到证据了么?折子上了没?如今这位还得势,一下扳不倒甄家,只怕咱们家反受报复。”边说边伸出两个指头,说的自然是二皇子。
林如海自然知道这个理,道:“我才到任上几个月,人单势孤,自然不会贸然行事。圣上派我来,是要我看清江南这滩混水里头有几只手在摸鱼,又不是叫我来溺死在这混水里,自然不会叫我还未站稳脚跟,就做出政绩来。”
听了这话,贾敏心下稍安,道:“既是老爷还没动甄家,怎么甄家反而先恨上了咱们,倒先向佑哥儿下手。这手段未免太过下作。年前老爷刚到扬州,甄老爷不是还亲来拜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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