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墙上，日历停在了2088年的5月。
隔壁M市防线突然崩溃，大量丧尸涌入城内。
这是感染爆发的第17年，幸存者们聚集在不同的城市中，任何城市都十足重要。
就在这当口，又有一个特别调查员要来了。
调查员不是罪犯就是高危人群，天赋异禀。星盟惜才，冠个“特别”的名头就放出来了。只是近几年，这套机制快成了开后门保释、减刑的遮羞布。
准确来说，那个叫江崎的人是星盟越过监狱直接调过来的，级别还更高。
——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个超级关系户。
……
下午，凌修又开了一次会。
众人在救援计划上发生了争执。
“都先别吵了。”凌修伸手拿过报告。
他很年轻，眉目俊朗，看报告时周围人都鸦雀无声地等待。
“我下午再和九队商量，准备带队过去。”凌修说，“我们不能放弃那座城市。”
周围略微紧绷的氛围才缓和下来。
结束时，顾飞舟过来说：“队长啊，江崎还在外头，都快大半天了。”
“让他下班。”凌修说。
“也许他是真的有才华呢……”
凌修狠狠皱眉。
顾飞舟又说：“我也讨厌关系户，但我觉得他不像是饭桶。”
“那像是什么？”
“就冲那长相也是个花瓶吧，他真挺漂亮，那脸摆出去就是一张画，尤其是眼睛……嗷！”
凌修把手上报告往顾飞舟脑袋上一敲：“人家才没来半天你就叛变了，用漂亮形容个男的，你怕不是失了智。这个江崎，他就没别的事情做了？”
“理论上来说，他只对你布置的事情负责。”顾飞舟回答，“实在不行，你就提点为难人的高要求呗。都是成年人，什么潜台词不懂？他这种有背景的人，不会继续在你这里讨苦吃的。没有你凌队长，他还有李队长顾队长，他们哪个不比你好相处……嗷！”
他又被报告敲了脑袋。
凌修挑眉：“比如说，什么高要求？”
“不知道。”
凌修说：“那你随便想一个告诉他，就说是我布置的。”他往外头扬了扬下巴，“你顺便自己看看他吧，目中无人，拖家带口，指不定连枪都不知道怎么开。”
这可为难了顾飞舟。
他冥思苦想了半天，来到走廊上。
江崎就规规矩矩坐在外头的长椅。
他穿着一件白衬衣，此时灯光勾勒出侧脸与锁骨，脖颈的修长线条隐没在衣领之下，皮肤冷白。
江崎听人说话时，目光专注且认真，不会叫人觉得半分不适。那双祖母绿的眸中确实有着漠然，然而就连这种奇异的漠然，都是赏心悦目的。
——所谓的目中无人。
他抱着一只同样绿色眼睛的黑猫。它懒洋洋地趴着，皮毛光亮，带着普天之下皆是奴仆的傲气。
——所谓的拖家带口。
顾飞舟走过去时，还在想措辞。
江崎正在终端上写着什么，式子密密麻麻。一看就是读书时，会被老师夸赞的好学生。
他站起身，问：“开完会了？”
“嗯。”顾飞舟硬着头皮说，“队长他、他已经先走了，让我转告你可以下班了。”
按理说，他大可不必在一个特别调查员面前心虚。
但毕竟江崎等了那么长时间，加上……他身上似乎有某种独特的气质。
顾飞舟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气质，只能有些生硬地换了话题，说：“你在写什么呢？”
“炼金的反应式。”江崎犹豫了几秒，把终端屏幕给他看。
那上头密密麻麻都是反应式。各种反应式交错在一起，每个步骤中元素都在波动，牵一发而动全身，这计算量大到可怕。
顾飞舟看了一眼就头皮发麻了：“你这是在手算吗？”
“不全是，”江崎说，“大部分能靠终端辅助算出，但也有得手算的部分。一个是式子需要化简，一个是现在模拟炼金的算法还有缺陷。”
顾飞舟顺口问：“什么缺陷啊？”
江崎略微思索了一下：“你懂程序吗？”
“很少的一点，我理科很差。”
“那我就不类比了。”江崎说，“在炼金式里每一息的元素都在变化，彼此增长、湮灭，在强反应中，这个强度更是会指数倍增长。简单来讲，我们没办法精确追踪每个元素。”
顾飞舟还是有点懵：“但是有强反应的式子很少吧，我知道的几个，都是未解之谜那个级别的。你怎么会遇到？”
“随便解着玩而已。”电子笔在江崎手上转了一圈，“对了，凌队没说我要干什么？”
顾飞舟这才想起这茬。
他是应该弄个刁难江崎的任务的。
他本来想着，让江崎整理最冗杂的文件——那些东西在角落积灰快五年了，神志正常的人都不会去碰。
但他刚打开终端，刚巧就看见朋友在闲聊。
【靠我今天快笑死了哈哈哈】
【咱们这的赵大少爷你知道不，他家里最近不装修么】
【他给人家说，风格越多越好，要让人眼花缭乱，要给他家里弄得庄严又不失肃穆，活泼又发人深省，任谁一进这屋里就觉得后背发凉，对他心生敬意。最好啊，还带上一点点圣洁的气息】
【结果别人听完要求之后，掉头就走了，背后还骂他傻逼哈哈哈哈】
顾飞舟：“……”
顾飞舟：“……！”
他咳嗽一声：“队长让我来告诉你，办公室需要布置一下，要弄得风格多，庄严又不失肃穆……”
这一套说辞讲下来，果然，江崎稍稍歪了下脑袋：“？”
江崎说：“真的么？”
“对，”顾飞舟说，“今天之内就得弄出来。队长不是脾气爆吗，这种环境刚好能中和一下。”
江崎蹙眉：“我尽量。”
顾飞舟走了。
会议室里凌修问他：“搞定了？”
“搞定了搞定了。”顾飞舟不敢说，江崎估计正在背地里骂他傻逼。
凌修满意点头。
直到晚上七八点，凌修才把事情暂时处理完。
指挥室里的人依次离开，他翻出终端上与工作无关的信息，其中两条是：【你吃饭了么？】
分别发送在七小时前和一小时前。
他没想起谁会给他发这种信息。
往上一翻才看到，是江崎。
挺莫名其妙的，他没准备回复，刚要起身走人，消息又弹出了一条：【如果还没吃的话，办公室我给你热了点东西】
【我先走了】
凌修确实还没有吃晚饭，回办公室还能顺便放文件。
他就过去了。
刚来到办公室门口，门缝里有丝丝寒气渗出来——江崎似乎把空调温度弄到了极低。
凌修没太在意，直接推开了门准备迎接自己的晚饭，然后草了一声。
只见屋内张灯结彩，无数节日小彩灯从窗沿爬到了墙壁，闪烁着多彩光芒。红白蜡烛放在墙角和桌上，火焰跳跃。土耳其蓝的书柜和大理石花瓶并肩而立，等身毛绒熊放在骷髅武士旁边，上头就是一副投影的《农神食子》。
阴风阵阵，窗帘摇曳。
隔了会音乐还响了，一首大悲咒绕梁。
风格多，庄严又不失肃穆，活泼又发人深省，任谁一进这屋里就觉得后背发凉，还带上一点点圣洁的气息。
凌队长就是凌队长，见这诡异场面只震惊了两秒，然后站在冷风中打了个电话：“调度中心吗？”
“是的，请问您有什么……”
“我是净化队凌修，帮我转接老唐。”
几声嘟嘟声后，带着困意的男声传来：“喂……”
凌修说：“你们这里，是不是调过一个叫江崎的人过来。就今天才过来的那个。”
“嗯？我看看，是啊。”
“把他调走，我有证据。”
“怎么了？如果他不是犯下严重错误，比如说试图攻击队员，特别调查员的证件很难转移或者取消。”老唐的声音严肃了几分，“这才第一天呢，他是攻击你了？”
“不是，”凌修深吸一口气，“他想超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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