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全三天后才知道这个消息。
一得到消息, 他就马上带着周立恩去探监。
几日不见,父子俩一见面,都被对方的样子吓坏了。
“家成,家成你怎么这样了”周大全看着儿子头发剃得光光的, 两只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往外鼓起, 嘴巴上下一圈胡渣,落魄又狼狈,再无过去意气风发, 心里堵得慌。
周家成颓丧地坐了下来, 抬头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背和头上的草叶子,苦笑了一下“你怎么搞成了这样”
这几天, 因为手里只剩一点点钱,周大全不敢乱花,舍不得住店,带着周立恩住到了桥洞下面, 每天就买两个包子馒头充饥,渴了就喝河水。搞得一身灰扑扑,脏兮兮的, 像乞丐一样。
父子俩坐在铁窗的两端,你看着我, 我看着你,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悔意
良久,周大全还不死心,望着儿子问道“家成,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出来吗”
从他知道母亲和妹妹做的事开始, 他就清楚,没人能帮他。蹲了好几天牢房,周家成已经认命了,他的目光落到周立恩苍白、羸弱、怯怯的眼神上,沙哑着声音说“爹,我会好好在这里改造。你带着立恩回乡下吧,如今咱们家就他一个独苗苗了,好好照顾他。”
“啥意思姚玉洁不是怀孕了吗她就没来看你”
“别跟我提那个贱人”周家成忽然暴怒,一圈捶在了墙上。
吓得周大全赶紧住了嘴“你我不说了,你别生气,你别生气”
周家成闭上了眼睛,痛苦地说“她已经打掉了孩子,要跟我离婚,你不要去找她了,没用。”
对他,对孩子尚且能如此无情冷血,就别指望这个女人能照顾一二父亲和立恩了。
周大全愣了愣,简直不敢相信“她,她怎么敢这女人好狠的心,那可是我的宝贝孙子,这女人也太歹毒了她一个女人哪能休男人,离了婚,谁要她家成,你,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她,你听爹的,要离了婚,你出来以后怎么办你别离,咱们拖也要拖着她”
“够了,爹,这不是我说了算,婚姻法规定了,只要有一方坚持要离,另一方不同意也没办法,这婚就是能离。”周家成闭上眼睛,暴躁地跟他解释道。
在乡下过了一辈子,习惯了男尊女卑的周大全没法接受这种新观念“咋能这样呢,咋能这样呢,这不是乱了套吗哪有女人休男人的,不像话。”
周家成听着他的喋喋不休,脸上一片木然,从知道孩子被打掉开始,他就一直这幅表情。
直到周大全抱怨了一通停下来,他才说“爹,你带着立恩回去吧,我会好好表现,争取能够早日出来跟你们团聚。”
周大全抹了一把眼泪,伤心地看着儿子,不禁埋怨刘彩云“都是你娘那个蠢货,贪图小便宜,害了我们全家,我,我一定要休了她”
“够了,爹,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你休不休她,有区别吗”周家成烦躁地打断了周大全。
早干嘛去了,他娘和周小兰做了这么多,尤其是周小兰那个蠢货一直藏不住事,他爹这么聪明的人就一点都没察觉
事到如今,周家成心灰意冷,也不想去追究这些了,没有意义。
周大全抚摸着孙子刚长胖了一点又瘦下去的小脸蛋“诶,爹只是不放心你,咱们家怎么落成这样了。”
周家成也想问,他好好的前程怎么就变成了蹲大狱。
“当初我让你们回乡下,你们为什么不愿意”周家成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埋怨周大全。
要是他当初肯带着娘和周小兰回去,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他还是好好的周排长,而不是这样的阶下囚。
周大全听到儿子的埋怨,也是老泪纵横“我,我不知道她们会这样糊涂啊家成,是爹对不起你。”
父子俩隔着铁窗相对垂泪,唉声叹气许久,直到探视时间结束,周大全才蹒跚着站了起来,依依不舍地望着被押下去的儿子。
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监狱,周大全忍不住转身看了监狱一眼,这次一走,他只怕没机会再来探望儿子了,再相见得八年以后了。他还能等到儿子出狱,一家团聚吗
揩了揩眼泪,周大全抱着孙子走在茫茫街头,不知该往哪儿去,儿子的判刑入狱,打碎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不到一百块,如今物价飞涨,这点钱,他们祖孙俩光是填饱肚子都撑不了几天。
这城里是没法呆了,只能回乡下了。
可他们乡下的房子已经烧了,春耕已过,也没法种水稻了,回到乡下他们吃什么只能找亲戚和乡里乡邻们借钱暂时度过这一年了,可他都这么一把年纪了,立恩又小,山上家里都得他一个人抓,不但要养活祖孙俩,还要还债,想到压在肩上的沉重负担,饶是周大全也想落泪。
没想到他临到了老了,不但没能享子孙福,还要为了生计不停地奔波。
周大全抹了一把脸,抱起周立恩“爷爷带你回老家,好不好”
周立恩年纪虽小,但跟着他颠沛流离了几日,多少懂一些事了,他眨巴着水润润的眼睛“好,可是奶奶和姑姑呢好几天没见到她们了。”
“别提她们了,两个丧门星,立恩,都是她们把咱们家害得这么惨的。”周大全咬牙切齿地说道。
周立恩吓了一跳,不敢说话。
周大全伸出老树皮一样的手,轻抚着他的脸蛋“立恩乖,别害怕,爷爷不会害你,走吧,咱们回去。”
他用仅剩的钱买了回乡下的车票,在火车站守了小半天,火车总算到了,周大全趔趔趄趄地抱着孙子挤了上去。
火车疾驰,江市的一切都不断地往后退。周大全站在窗户边,看着远去的熟悉城市,心里五味杂陈。
这趟进城,儿子离了婚,蹲了监狱,老婆女儿更是要将牢底坐穿。当初有多风光的进城,如今就有多落魄。他浑身脏兮兮地抱着孙子,挎着个干瘪瘪的包袱,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回了老家,仿佛过去几个月的美好生活都只是一场美梦。
如今梦醒了,他又被打回了原形,回到了。
覃秀芳没想到,婚姻法的颁布,她身边第一个受益者竟然是姚玉洁。
姚玉洁跟周家成离婚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因为周家成不肯离婚,姚玉洁坚持要离,还惊动了部队的领导。
现在倡导结婚自愿,离婚自由,有法律背书,这个事周家成不同意也没办法,姚玉洁这么一闹,上面很快批准了两人离婚。她的娘家人火速来家属院打包带走了属于她的东西,周家成原先住的房子被收了回去,分配给其他家属。
覃秀芳没有目睹当时的情况,但架不住有米嫂子这个大喇叭。
“听说姚玉洁来的时候,脸白的跟纸一样,据说是小产了,好像是打了孩子,这女人可真够狠心的。周家成一直很期待这个孩子,亲自照顾她,结果他一进去,孩子就没了,媳妇也要跑了,这可真是报应啊”
覃秀芳笑了笑,没作声,这时候她说什么都不合适。
不过米嫂子是那种没人搭话也能独自唱起一台戏的人,先说了一通周家的事,然后她又凑到覃秀芳耳朵边“现在私底下,很多人都在议论,周家成心里肯定后悔跟你离婚了。也得亏你跟他离婚了,不然这会儿你得受牵连。咱们家那口子说,上面非常震怒,准备为这个开会,让大家都去听呢。”
覃秀芳更关心后者“那我也要去吗”
米嫂子想了一下“应该要吧,你也是家属啊。”
对哦,她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家属。覃秀芳笑了笑“那到时候咱们一起。”
“这是当然,对了,秀芳,这婚姻法出来,咱们厂子里有两个女职工死活要离婚,拦都拦不住,你说稀奇不稀奇。”米嫂子又跟覃秀芳八起了厂里的八卦。
覃秀芳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两人聊着聊着就上课了,赶紧闭上了嘴。
三节课上完,覃秀芳收拾书本,跟着米嫂子她们一起出门,到了门口跟后面的吴峰他们碰上。
大伙儿一起出去,米嫂子说“秀芳,吴峰他们送你,我们就回去了啊”
“好”覃秀芳刚说完就看到沈一飞站在教室外面的玉兰树下。
他今天似乎特意打理过,一身白衬衣收在军裤里,衬得肩宽腰窄,两只似乎会说话的眼睛灼灼地盯着门口,看到她出来,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漾出一抹温柔的笑。
他怎么来了,还打扮得这么好看,覃秀芳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部队里很少看到长得这么白这么俊的小伙子,米嫂子几个兴奋了“这谁啊长得真好看,他咋长这么白,哪像我们家那口子,跟个黑炭一样。”
“可不是,他在这里干什么啊”花嫂子也好奇地问道,“看样子是在等人,他等谁啊这小伙子怎么以前没看到过”
米嫂子嘀咕“新来的吧,不知道结婚没有。”
吴峰也看到了沈一飞,有点意外,不过他马上明白了沈一飞过来的目的,遂即扭头冲覃秀芳笑了笑“大妹子,我们先走了,再见。”
“哦,好的,再见。”覃秀芳羞涩地抿了抿唇。
听到二人的对话,米嫂子糊涂了“怎么回事吴峰,你今晚不送秀芳啊”
覃秀芳赶紧说“那个,米嫂子,今晚,今晚不用吴峰他们送,我,我先回去了。”
再不走,米嫂子待会儿肯定要问东问西的。
吴峰朝玉兰树下努了努嘴,意味深长地说“以后可能也不用我们送了。”
米嫂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覃秀芳抱着书小跑着到了那个小伙子面前,那俊小伙接过她手里的书和本子,然后并排着离开了,明明两人没什么亲密的举动,米嫂子却感觉比她跟她家那口子都还要默契。
“好个秀芳丫头,瞒得这么紧。”米嫂子恍然,覃秀芳跑了,她追不上,还有个吴峰,“吴峰,你老实交代,这小伙子什么来历”
“我不知道啊,哎呀,我想起我晚上的衣服还泡在桶里没有洗,嫂子们,先走了。”吴峰拽着傻愣愣的石大头,赶紧跑了。
皎洁的月光下,沈一飞看到覃秀芳像只蝴蝶一样,飞奔着扑到他面前,仰起洁白的小脸,面色绯红,紧张地说“你怎么来了,快走。”
“这么着急”沈一飞调笑。
覃秀芳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如芒在背的视线,她拧着秀眉,推了他一把“哎呀,赶紧走,不然待会儿米嫂子她们过来,你就别想走了。”
“这么严重”沈一飞嘴上怀疑,手却利索地接过了她的书本,“那咱们要快点。”
覃秀芳两只脚飞快,像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她一样,直到出了部队,她才放缓了脚步,回头看沈一飞“你腿没事吧”
“没事,都大半个月了,只要不剧烈运动就没问题。”为了让她放心,沈一飞还抬了抬自己的左腿。
覃秀芳看了,赶紧说“别用力,我知道你好了,你把腿放下来。”
沈一飞失笑,声音悦耳清脆,显然他的心情非常好“行,听你的。”
声音充满了宠溺,听得覃秀芳的耳朵都烧了起来。她伸手抚了一下耳朵边的碎发,有些不大自在地说“你怎么来了吴峰他们会送我的。”
“想你了。”沈一飞有些委屈地说,“你一天到晚好忙,在旅馆的时间太短了,还天天被老板娘和那个小屁孩霸占,我想跟你单独说会儿话都没时间。”
覃秀芳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又升起一种酸酸甜甜的滋味,她翘起唇“你,你别这样,你知道的,虞姐他们就快要走了,以后我都没机会陪他们了。”
沈一飞还是有点不大乐意,磨牙说“我都有点怀念以前了,你以前总是围着我转的,咱们一天到晚都在一起,现在好多人跟我抢你。”
覃秀芳被他这孩子气的话给逗笑了,都说人老返童,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去世的时候年纪大了,重生回来,沈一飞有时候特别孩子气,尤其是在她面前。
“瞎说什么呢,这样好好的不好吗”覃秀芳嗔了他一眼。
他瞄了周围一眼,见没人,悄悄伸出尾指,勾着她的手指,然后轻轻一抓,就将她的手捏在手心,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对,挺好的。”
覃秀芳怕被人看见,赶紧低斥“哎呀,你放开我,被人看见了。”
“你的手太凉了,我帮你暖暖。”沈一飞紧了紧,握住她的拳头不松手。他的手掌很大,几乎比覃秀芳的手大了三分之一,正好将她的手包裹在手掌里。
这都快到夏天了,哪里还冷覃秀芳哭笑不得,又拿他没辙,唯恐他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她赶紧转移话题“我看我哥最近还非常忙,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是最近又有什么事吗”
提起这个,沈一飞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她说了实话“还在盘查江市潜伏的敌特分子。”
“上次不是都抓到了吗”覃秀芳抬头,错愕地望着他。她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结果他却说没有。
沈一飞轻抚了一下她的头“潜伏的敌特分子哪是那么容易一网打尽的。大部分已经落网了,应该还有极少数在潜逃,如果是小喽啰也就罢了,怕就怕他们的头目还没落网。这种人能统领全市的敌特分子,跟其他市的反动分子联系,甚至还能通过特殊渠道跟国党取得联系,随时都可能策划出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阴谋。”
听他这么说,覃秀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她有点疑惑“连你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吗”
沈一飞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耐心地解释“上辈子在余氏化工厂发生了一场特大爆炸,席卷了方圆三四里的土地,除了炸弹的威力,还有大量的强酸强碱溶液喷发出来,方圆几里几乎都被夷为平地,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
覃秀芳知道,他就是其中的一份子,虽然捡回来了一条命,但下半辈子却要终身与轮椅为伴。覃秀芳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无声地安慰他。
沈一飞冲她笑了笑“都过去了,当时死了好几百人,有敌特分子,有普通百姓,还有我们的同志,因为炸弹和强酸碱的作用,很多死人都面目全非,有好几十具尸体认不出是何人。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我被送去了医院,后来江市一直相对平静,没再发生过大的反动活动,很多人都倾向于那个人阴差阳错死在了他们自己策划的这场爆炸中。”
但这辈子,他阻止了那场轰动全国的大爆炸,改变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许多人的命运,同时似乎也改变了云狐的命运。根据目前查到的许多线索,老六很可能不是云狐。
听他这么说,覃秀芳不禁有些忧心忡忡“没办法抓到这个人吗”
这个人就像一颗不,太不让人安心了。
沈一飞捏了捏她的手“放心吧,有我跟你哥在,肯定没事。说不定那个人早就死了,咱们只是自己吓自己。”
覃秀芳诚心期盼,事情就如他所说的这样,那个人已经死了
有男人去接覃秀芳这个事,第二天就传到了秦渝耳朵里。
他当即拧起了眉,靠,哪个混小子,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勾搭他妹妹。
秦渝恼火得很,直接叫郝丰“你去打听打听,昨晚接秀芳的是谁。”
不一会儿,郝丰就回来了,他看了秦渝一眼,硬着头皮说“是沈副团”
“沈一飞”秦渝意外极了,“你是不是搞错了沈一飞怎么会跟秀芳扯在一块儿”
沈一飞那么跳脱,他妹妹那么安静,怎么看都凑不到一块儿才对。
郝丰看着秦渝不相信的脸,有点同情他“那个,我听说,沈副团这两天还去了覃秀芳同志的店里帮忙,今天好像也在。”
“什么”秦渝蹭地站了起来,脸色跟打翻了染料缸子一样,很是精彩。
闷了几秒,他将军帽戴上,对郝丰说“我出去一趟,有人找我,你先看着办。”
郝丰连忙点头,他清楚,秦渝肯定是去找沈一飞的麻烦。这两人会不会打起来啊他要不要去找毛政委汇报一下情况
秦渝直接来到饭馆。
这个点,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店里没有客人,桌椅板凳都被收拾好了,门敞开着,他走了进去,还没到后院就听到了他妹妹的声音。
“沈一飞,我来吧,不是你这样洗的,这碗有油,得用热水才能洗干净,你等一会儿,我烧点水,你别洗。”
沈一飞连忙说“那我去烧水。”
他力气大,单手一用力就提起了一桶水,覃秀芳见了便去烧火。
沈一飞倒了一锅的水,搬了个凳子坐在覃秀芳身边,抓起她的手“忙了一上午,手酸吗我帮你揉揉。”
秦渝进来就看到沈一飞像条毛茸茸的大狗一样,凑在他妹妹面前摇尾巴,更可气的是,他妹妹竟然还真把手递给了他,语气非常自然地说“你轻点哦。”
“你们在干什么”秦渝脸都黑了。
听到他的声音,覃秀芳脸马上爆红了,非常不安,跟早恋的学生被家长逮着了差不多。
她飞快地缩回了自己的手,结结巴巴地说“哥,你,你怎么来了”
秦渝阴沉地注视着二人,准确地说应该是瞪着沈一飞。
沈一飞自来熟得很,当着秦渝的面抓过覃秀芳的手,力道适中地揉着她的手腕,笑嘻嘻地说“大舅哥,你不看见了吗”
秦渝肺都快气炸了,上前抓住沈一飞的领子“谁是你大舅哥,沈一飞你他娘的不要脸,赶紧给我滚。”
“哥,你快放开,沈一飞的腿上有伤,你别这样。”覃秀芳赶紧劝道,同时将自己的手从沈一飞的爪子下抢了回来。
秦渝听到沈一飞的腿伤,稍微顿了一下,松开了沈一飞的衣领,拉着覃秀芳的手“你出来,咱们谈谈。”
“秦渝,这是咱们的事,我出去跟你谈,你别为难她。”沈一飞站了起来。
覃秀芳看着他们俩这副不对盘的样子,头痛死了,真让这两人单独谈,打起来怎么办打伤哪一个她都心疼。
她赶紧挤到两人中间“哎呀,沈一飞,你看着火,别捣乱,我跟我我哥出去聊聊。”
说着,她拽着秦渝就往外拖。
沈一飞犹豫了一下,选择相信她。
秦渝黑着脸被她拖出去,没好气地说“你别被这小子骗了,这小子最狡猾了,我们小时候没少吃他的亏,经常好事是他的,黑锅我们背。”
覃秀芳完全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过往,好奇极了“他怎么坑你们了”
秦渝紧抿着唇不说话,他算是看出来了,他妹子胳膊肘往外拐,纯粹是好奇,一点替他打抱不平的意思都没有,就更别指望她跟他统一战线,同仇敌忾了。
见他眼神不善,覃秀芳摸了摸鼻子“你,你不想说就算了,别这么看我嘛。”
深吸了一口气,秦渝克制着发火地冲动问道“你跟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你别上了他的当,他说不定是耍你玩的。”
覃秀芳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他“哥,你真觉得沈一飞是这样的人吗”
对上这样坚定的眼神,秦渝实在做不出昧着良心去抹黑沈一飞的事。他恼火地扒了扒头发“你跟他发展到哪一步了我可没听说他打恋爱报告。”
覃秀芳的脸一下子烧红了“哎呀,哥,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覃秀芳实在不好意思说,沈一飞直接跳过了谈对象这一步,奔着结婚去了。而且她哥现在都这么生气了,要知道沈一飞想结婚,肯定更暴跳如雷,说不定两人马上就要打起来。
结果她这一犹豫,让秦渝以为沈一飞压根儿没跟她谈恋爱,就对她动手动脚,更生气了。
“好个沈一飞,欺负到你头上了,秀芳你等着,哥哥给你作主。”说着他就跑进了厨房,拽起坐在灶台前烧水的沈一飞,“走,我们去找毛政委。”
覃秀芳急了,赶紧过去拦着他“哎呀,哥,你别冲动,你听我说”
沈一飞捏了一下她的脸“好了,我跟你哥去一趟,你乖乖在店里等我,碗不用管,等我回来收拾。”
秦渝看到沈一飞竟然当着他的面就对他妹妹动手动脚,更愤怒了“你小子耍流氓,跟我走。”
沈一飞一点反抗都没有,乖乖跟他走了。
覃秀芳追了出去,却见沈一飞对她摆了摆手“没事的,我正好也有点事要找毛政委,你在店里等我。”
覃秀芳哪里坐得住,她赶紧锁上了门,准备追出去,结果走到半路,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拖着两个小女孩,看到她,立即上前,抱住了她“秀芳”
走在路上,乍然被个不认识的人抱住,覃秀芳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了她,认真打量了一番“你,你是瑞香阿姨”
徐瑞香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不住地点头“是我”
覃秀芳错愕极了,短短两个月不见,徐瑞香瘦了一大圈,衣服套在她身上空荡荡的,仿佛风一吹就能把她刮走一样。更让人心惊的是她的脸,半边脸都肿了起来,青青紫紫,看不清原来的样子,眼睛被挤得眯起,只剩一条缝,也难怪她没有第一时间将她给认出来。
“瑞香阿姨,你,你怎么成这样了谁打的”覃秀芳扶着她,气愤不已。
“我爹打的。”小的那个女孩子怯生生地说。
大的那个抿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大吼“那不是我们爹,他不是。”
覃秀芳顿时明白了,徐瑞香又遭遇了家暴。她立马掀起徐瑞香的袖子,果然,胳膊上也有触目惊心的伤痕,可能是因为有一段时间了,伤痕变成了深紫色。
“身上还有吗”覃秀芳冷静地问道。
徐瑞香没看到过她这样严肃的表情,愣了一下,咬着唇,犹豫了半晌才说“我我胳膊痛。”
“这里吗”覃秀芳轻轻碰了一下她姿势有点奇怪的左臂,徐瑞香忍不住叫了一声。
覃秀芳明白了“你可能伤到了骨头,走,跟我去医院看看。”
果然,到了医院,医生说,徐瑞香的左臂骨头被打得错位了,已经好几天了,整只手臂都肿了起来,要是再这样拖下去,这只手以后都不会利索了。
覃秀芳听后吓了一跳“那现在还有得治吗”
“幸亏你们来医院了。”医生捏着徐瑞香的胳膊,“忍一下,我要把你的骨头推回去。”
他捏着徐瑞香的骨头,摸了一会儿,忽地一个用力,只听到卡擦一声,医生松开了手“你试试这只手。”
徐瑞香蜷缩了一下手臂,还是有些痛,但能弯曲了,不像以前只要一动就钻心的痛。
“好了,谢谢医生,我的胳膊不会废了吧”徐瑞香激动地问道。
医生笑着说“不会,这几天这只手不要提重物,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覃秀芳松了口气,但还不放心,又把徐瑞香带到了潘沁雯那里“娘,你给瑞香阿姨检查一下,看看她身上的伤严重吗”
潘沁雯看到徐瑞香这样子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她这些年在医院里见识过太多这样的事了,一下子就猜到了缘由,为了避免给徐瑞香压力,她没有多问,像平常一样,温柔地笑着说“好,瑞香,你进来,脱开扣子,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覃秀芳和两个孩子守在帘子外面,安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年龄稍大的女孩子问道“姐姐,娘说你能帮我们,你可以帮我打他吗”
这个他不用问都知道是谁。能让亲生女儿问出这种话,那就是个畜生。
覃秀芳蹲下身,看着小小的两个姑娘,她们脸上也有伤,不过没徐瑞香严重,而且已经结痂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覃秀芳还是问道“你们身上有哪里痛吗告诉姐姐,姐姐带你们去看医生。”
两个小女孩摇头,大的那个说“没有了,娘挡着我们,我们没挨什么打。”
覃秀芳听了更加心疼,伸手摸了摸她们枯黄稀疏的头发,温柔地问道“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我叫招娣,妹妹叫来娣。”大的指着自己和妹妹说。
覃秀芳听到这两个名字就皱眉,好恶臭的名字。
覃秀芳实在不想叫这样的名字,索性略过“你们俩多大了”
招娣指着自己说“我十岁了,妹妹六岁。”
覃秀芳一点都没看出来,她们俩一个才到她的小腹,一个到了她的胸口下方,不光个子小,而且也特别瘦,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两三岁。
轻轻地摸了摸她们的头“饿了吗姐姐带你们去吃点东西。”
“可是娘”两姐妹肚子都饿了,有些心动,又不放心地看了帘子一眼。
覃秀芳从潘沁雯的办公室里找了一个饭盒“没事,待会儿咱们给你娘也打一份回来。”
两个小姑娘这才答应了,不过她们还惦记着徐瑞香,不肯在食堂吃,最后覃秀芳给她们一人买了两个大肉包子,给徐瑞香打了半饭盒稀饭。
潘沁雯已经给徐瑞香检查完了“大多都是皮外伤,严重的地方,我已经上了药,这支药拿回去,每天早晚涂抹一次,消肿止痛。这几天注意点,伤口不要沾水,吃清淡一些,不要吃辛辣。”
“好,谢谢潘医生。”徐瑞香有些局促地说。
潘沁雯知道,面对她,徐瑞香不自在,笑着拿起本子说“我得去查房了。你们就在我办公室里坐一会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让秀芳来找我。”
徐瑞香忙点头“好。”
覃秀芳等她娘出去后,立即关上了门,将饭盒打开说“瑞香阿姨,听说你们一天没吃饭了,先喝点粥吧。”
她的嘴巴也肿了,只能吃流食。
徐瑞香是真的饿了,她完全是靠着一口气撑到这里来的,骤然松懈下来,头晕眼花的,未免自己晕过去,她拿起勺子,小口小口的喝粥。
半饭盒粥下肚,她总算恢复了一些力气,感激地看着覃秀芳“秀芳,谢谢你。”
覃秀芳将饭盒盖上,温和地看着她“瑞香阿姨,你客气了。发生什么事了,他为什么要打你”
提起这个徐瑞香的眼神黯了下去“是我不中用,我他嫌我生的都是女儿。前年,我流了一个后,就再也没怀上。他骂我绝了他们家的香火”
覃秀芳心说,这种香火早该灭绝了。
她安静的等徐瑞香哭完,然后问道“瑞香阿姨,你有什么打算”
徐瑞香有些茫然“他现在连招娣和来娣都打,我怕我们娘三会被她打死,没办法,就用你给我的钱,买了火车票过来找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回去他肯定还会打我们的,我一天生不出儿子,他们就一天不待见我。”
徐瑞香基于逃生的本能,知道逃,但是因为自身见识有限,她又不知道逃了出来该怎么办。
覃秀芳在潘沁雯的办公室里找了一番,总算找到了前阵子的报纸,摊开在徐瑞香面前,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说“瑞香阿姨,法律规定了,结婚自愿,离婚自由,你跟他离婚留在江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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