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小说:离婚1950[重生] 作者:红叶似火
    熊熊大火燃烧了一夜, 到天明时方歇。周家好好的房子已沦为了一片灰烬,来救火的村民劳累了一夜都已经散了,只剩下周家本家的人还在那里转悠。

    周二伯走进还有劈里啪啦火星子的院子, 低头看还有没有什么没烧干净残留下来的东西。可惜这场大火将房子烧得很干净,就连水桶粗的横梁也变成了黑黑的木炭,上面散发着腾腾热气, 还没走近就灼人得慌。

    三叔跟在后面, 说“二哥,算了吧, 别找了,肯定没有了”

    话是这样说, 但他却走到了猪圈旁, 拿起棍子在灰烬上拨了拨, 舔了舔唇,小声嘀咕“哎, 可惜了那头猪, 这里好像还有焦糊味。那头猪都养了半年了, 再等两三个月过年正好宰了。”

    周大全要是杀猪,他们去帮忙,还能分一小块,跟着沾点光, 但一把火把什么都烧没了, 太可惜了。

    周二伯没吭声, 他走到了覃秀芳住的柴房,这间屋子堆了很多干柴, 火势也是最大的, 如今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黑灰, 至于原本都是些什么东西已经完全分布出来了。而这里某一团,就是那个可怜的姑娘。

    叹了口气,周二伯收回了目光说“走吧,咱们回去找三叔商量商量。”

    房子被烧了,什么都没抢救出来,覃秀芳也葬身火海了,这个事怎么也要派人通知周大全一家。

    只是到了三叔公家,大家商量了半天,都选好了人,才发现,竟然不知道周家成在城里的具体地址。因为前几天被周大全骗了的事,大家心里都有气,也就没去探望周家成,对他在城里的情况也就一无所知了。

    沉默了一会儿,周二伯说“建安应该知道。”

    “对啊,建安昨晚还去救火了,他人呢”三叔踮着脚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另一个说“回去了吧。”

    于是又去把周建安找了过来。

    周建安听说了他们要去通知周大全后,讥诮地勾起唇“何必这么麻烦呢,过几天我的假期结束,就要回城了,我见到了他们,帮你们通知他一声就是。反正该烧的都已经烧了,早点知道晚点知道又有什么关系知道了,烧了的东西也还原不了。”

    周二伯不知道周建安哪里来的火气,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房子好说,可是秀芳那丫头昨晚没出来,总要安排她的后事,这个得通知他们,看他们是个怎样的安排。”

    “有什么好通知的,覃秀芳的死对他们来说恐怕还没有那一谷仓的粮食被烧了来得心疼,挖个坑把她的骨灰埋了就是,人都死了,又何必讲究那么多。”丢下这句话周建安就走了,看到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他心里堵得慌,不舒服,也没兴趣跟这些老家伙掰扯。

    周二伯等人商量了一阵,觉得周建安说得也有道理。最主要的是大家都不想花钱,也不想出力,周大全一家子太会算计了,连自己的亲大舅子都能推出来挡锅,更何况他们这些还隔了一层的亲戚呢。他们很可能尽心尽力干了好事,最后周大全也不会认这笔帐,还得他们自己掏钱。

    这么一想挺不值的,于是,他们就在周大全家后面的竹林里挖了一个坑,把柴房里的灰弄了一些就当是覃秀芳,这么葬了。

    但其实大家都不知道她最后死在了哪儿,骨灰肯定没弄全,还有不少在旧房子的地面上。

    这也就导致,很长一段时间,胆小的妇女和小孩们都绕着周大全家的屋基走,被烧毁的房子渐渐野草丛生。

    覃秀芳完全不知道她走后,村子里还发生了这些事。

    她星夜兼程,盯着萧瑟的寒风在黑夜中前行。一路上,因为没有任何灯光,只有天空中挂着几颗昏暗的星子,到处一片漆黑,冷飕飕的,无形中给人一种后世恐怖片里的气氛。

    覃秀芳前世不信鬼神,直到自己重生了,才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心里有了敬畏的念头,走夜路自然有些恐惧。

    但荒郊野外,天寒地冻,她不能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所以只能大步往前走。

    这辈子覃秀芳别说城里,就连镇上都没去过,自是不识路的,上辈子她也是三十几岁后才第一次去县城,一切跟现在都不一样,前世的经验也不能用在这辈子。

    不过她记得县城的方向,一路向北,好在今晚天上有星星,根据星星指明的方向走就行了,可能会绕路,但只要大方向不错,最后铁定能到县城,只是时间长点短点的问题。

    前两天养精蓄锐了,覃秀芳的精神很好,一路疾行,走累了就找块背风的地方停下来喝点水,啃两口饼子,歇一歇,再继续。

    从半夜走到了天蒙蒙亮,初冬清晨,天气寒冷,她不但不觉得冷,竟然出了一身的汗。

    走着走着,覃秀芳看到前面有一辆拉着柴的牛车,牵牛的是一个四五十岁头发花白的老汉。他戴了一顶破旧的草帽,因为前面是个斜坡,他手撑在车上,用力推着车,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家伙使把劲儿,很快就上去了。”

    这个坡不算很抖,但对老汉老牛来说,很是吃力。

    覃秀芳赶紧上前扶着车轮子,帮助老汉推牛车。两人一牛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总算爬上了坡。

    老汉喘着粗气平息了几秒,侧头看覃秀芳“小伙子,今天谢谢你了,哎,这人老了,就不中用了,换我年轻的时候,比这还高的柴都能轻松地推上山。”

    覃秀芳听出来了,他应该是个卖柴人,常年砍柴送进城里卖,那他今天的目标应该是去县城。覃秀芳很高兴,这样她不愁找不到路了。

    于是她笑着宽慰老汉“老伯说笑了,这几百斤柴可不轻。”

    听到她的声音,老汉怔忪了片刻“原来是个姑娘啊,打扮得跟个小伙子一样。”

    覃秀芳坦然地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是啊,我去县里找我男人,他早年被抓了壮丁,后来投了共,如今打了回来,走不开,就捎信叫我进城去团聚。”

    老汉点点头“那敢情好,你也熬出头了,以后都是好日子。正好,我们顺路,一起吧。”

    两人边走边聊,老汉说得多,他似乎总算找到了一个听众,便讲了一路这几十年来他在这条路上卖柴所发生的事。

    “哎,以前那个乱啊,有次我卖柴在路上竟然遇到了两伙土匪抢劫,两方人马都拿着刀逼我交出钱。你说卖柴能挣几块钱,都是辛苦钱,连糊口都困难,没办法为了活命我也只能交,然后他们双方为了这点钱竟然打了起来,还没分出胜负,远处传来了木仓声,他们以为是剿匪的来了,赶紧跑了,连死了的兄弟丢的刀都没捡走。等他们跑了,我想着家里的孩子还等着我拿钱买米回去下锅呢,就捡了那刀进城卖给了铁匠铺子,最后比我卖一车柴赚的钱还多一倍,你说他们图啥啊”

    老汉风趣,讲的故事非常有意思,覃秀芳听了一路倒不觉得枯燥,反而仿佛从老人的娓娓道来中看到这个年代的冰山一角。

    渐渐的,天越来越亮,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有挑着箩筐去卖菜的,也有拎着篮子里的鸡蛋进城的几乎都是进城卖土特产的农民。

    覃秀芳总算放心了,这么多人都一个方向,那肯定是去城里,她也不用担心走错路或这老汉不安好心了。

    到了县城,已经上午点的样子,覃秀芳跟老汉分开,找了个早餐店要了一碗热粥和两个包子,就这就要五块钱。

    覃秀芳摸着口袋里的十块钱,很是错愕“怎么这么贵”

    老板叹气“肉在涨,面在涨,大米也涨,有什么办法再这样下去还要涨。”

    覃秀芳恍然记得上辈子在老年大学看过,第一套人民币刚推出来的时候,购买力很强,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通货膨胀加剧,不断的贬值,购买力也跟着下降。

    直到第二天人民币出来,旧币一万元兑一元,才将货币稳定了下来。

    幸亏她要了银元,不然只要钱,就是几百块怕是也不够花,不过就光是这三块银元也不够。但老板的话倒是提醒了她,以后粮食肯定要涨价,也许她可以屯一点,手里有粮,至少不用挨饿。不过这事还得进城以后再说。

    吃饭的时候,覃秀芳向老板打听到,从县城去市里有一百多里地,每天有一趟火车经过,时间是中午,今天都还能赶上。吃过饭结了账后,她就赶紧去了火车站等火车。

    到了那里,竟看到火车站前有一滩血,四周围了不少人,正在议论。

    “看到了吗刚拖走。”

    “真的好凶,谁能想到他手里有木仓呢”

    “可不是,太凶残了,我说啊,那个老太婆也不该非要去抢包袱的,被他拿走就拿走了吧,东西哪有人命重要。”

    “你说得轻巧,换了你,一年到头挣的那点钱都被人拿走了,你甘心吗搞不好那就是人家一辈子的家当。”

    “可后来她儿子受了伤,又被送回了医院,这多的钱都要花了,孩子还要受罪值吗”

    “那小伙子看起来挺强壮的,怎么摔了一下而已,就受伤那么严重,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没听说人家腿上本来就有伤啊再这么一摔,肯定会牵动腿上的伤口。”

    覃秀芳听出来了,她来之前,火车站发生了一起抢劫事故。一个男人去抢一个老太太的包袱,老太太死拽着不放手,被抢走后,又追了过去,抱着抢匪的腿不肯松,抢匪掏出了木仓,最后老太太没事,倒是她儿子被波及了。

    只能说这一家人真是倒霉,来个火车站就碰到了抢匪。不过这也提醒了覃秀芳,光天化日之下,都敢抢劫,可见现在的世道还不是那么太平,她得小心谨慎点。

    覃秀芳紧紧抱住了她的包袱,她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那三个银元,被她缝在了衣服里,包袱虽然只是做做样子,但也有她的两身换洗的衣服,还有饼子之类的,要是掉了,自己回头还得花钱置办。她现在很穷,当然能省就省。

    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站在背风的地方,随时留意着附近的情况。可能因为刚发生过抢劫的缘故,火车站多了几个持木仓站岗的军人,倒是让大家安心了许多。

    很显然,这么想的不止覃秀芳一个。旁边有个妇女愁了一眼旁边神情肃穆的小战士,八卦道“受伤的那个听说也是个军人,回家探亲的,腿好像是在回家的时候受了伤,他过来的时候拄着拐杖,他爹扶着他坐下的。”

    “有这回事,我当时就站在他们后面,听他妹妹说,还是城里的医生和药厉害,在乡下受伤一直没好,进了城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就好多了,今天都能拄着拐杖勉强走几步了。”一个男人接话道。

    覃秀芳越听越觉得诡异,军人,回乡探亲受伤,还有父母,妹妹怎么那么像周家成一家子。

    覃秀芳赶紧问那个男人“大哥,那你知道着一家子姓什么吗”

    男人看了她一眼,见到她奇怪的装束和黑黑的脸,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摇头“不知道,他们总共五个人,父母兄妹俩还带了个小孩子。妹子,你认识他们啊”

    覃秀芳赶紧摇头“不认识,我就是好奇,怎么这抢匪偏偏盯上了他们,难道是他们穿得特别像有钱人。”

    不认识才怪了

    她敢打赌,这十有是周家人。为了不要跟他们撞上,她特意等了两天才出发,估摸着他们应该已经到市里面了。

    谁知道周家成这个怕死的,竟然先跑去县医院住了两天,耽搁了时间,最后跟她买了同一趟火车的票。

    幸亏半路杀出抢匪这个程咬金搅了局,不然今天她就要暴露了。

    不过如今周家成的伤又复发了,还流了那么多血,肯定又要回医院治疗,今天是走不了,她也不用担心跟他们撞上。

    覃秀芳好心情地花三块钱买了一张去市里面的火车票,慢悠悠地听旁边人讲周家人是如何招祸作死,让抢匪盯上的。

    等听完整个故事的版本后,覃秀芳特别理解上辈子周大全为什么一直压着,不愿让刘彩云母女进城了。敢情他是早就知道自己老婆女儿都是麻烦精啊。

    得亏她把房子烧了,不然,搞不好周大全一怒之下,会把刘彩云母女俩送回乡下,不让他们进城影响他的宝贝儿子。

    时间慢慢滑到了中午十二点,火车缓缓驶来,覃秀芳拿着包袱和票挤上了火车。

    虽然她晚了三天出发,不过却要先一步到城里了

    周大全一家到了县城,周家成担心乡下的大夫医术不好,自己的腿留下什么后遗症,就去医院做了个检查。

    医生说不严重,但是因为护理不到位,伤口有些发炎,让他休息两天,输液治疗。

    这时候盘尼西林珍贵得堪比黄金,周家成这点伤自是不可能用,也用不起,只能用其他药物代替,见效没那么快,就耽搁了两天。

    不过这效果比起前一个医生开的中药好多了,不但炎症消了下去,伤口表面也愈合了,都能拄着拐杖小心走两步了。

    于是一家人买了票,赶去了火车站。火车要中午才来,他们就坐在一旁跟人闲聊打发时间,刘彩云尤其积极,跟一个老太太炫耀地说“儿子有出息了,带我们进城去长长见识。他腿受了点伤,我们也不放心,就想跟着去照顾他。我们家老大出了意外走了,我就这一个儿子了,不看到他好好的,我哪儿放心啊”

    老太太很捧场“你儿子可真能干,不像我们家那个,不气我就好的了,还带我去享福呢,我这辈子啊,是享不了他的福了,他能让我少操点心,我就知足了。”

    “哪是,我们家这小子啊从小就特别懂事,什么都不用我跟他爹操心,他自个儿出去闯,在外面闯出了名堂,还找了个城里的女老师做媳妇,都不花彩礼的。”

    老太太适时地发出惊讶地声音“呀,那你好了,以后只等着享福就行了。哎呀,你们家小子长这么精神,难怪能讨个城里媳妇呢,都说儿子随娘,原来是种了老姐姐,你年轻那会儿肯定是十里八村一枝花”

    这个老太太很会说话,调节气氛,几下就把刘彩云给捧得找不着北,什么都往外抖。她的嗓门没有压着,附近的人都听见了,朝她望过来。

    刘彩云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更亢奋了,没一会儿就把自己家的老底都掏干净了,不过这都是被她美化过的,那些不好的,她一个字都没说。

    落在不知情的人耳朵里,就是这个老太太家儿子能干,找的媳妇是城里有钱人,一家子都很阔,油水十足。

    火车站历来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刘彩云这样夸张的炫耀,很是惹眼,期间周家成叫了她好几次,她都没意识到儿子在提醒她,应了一声又回头跟那老太太显摆去了。

    说了一会儿,口干舌燥,刘彩云就拿起军用水壶灌水,喝多了水就想上厕所,她站了起来,腾出一只手捶了捶背,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冲了过来,抓住她腋下夹着的包袱就跑。

    刘彩云反应快,反手抓住了包袱的一角,不肯松手。但她的力气哪有男人大,男人一个使劲儿,拽过了包袱。

    眼看他要拿着包袱跑了,刘彩云慌了,情急之下,扑了过去,抱着男人的腿,对准他的小腿狠狠一口。

    因为不放心覃秀芳,这次进城,刘彩云的包袱里装着他们这些年攒下来的所有积蓄,还有儿子捎回来的三个银元,是他们老两口全部的家当,绝不可以被抢走。

    男人吃痛,用力甩了甩脚,没甩掉刘彩云,刘彩云还是死死抱着他的腿不肯放,嘴里还利索地嚷嚷“抓贼啊,抓贼啊,有贼抢东西了”

    见甩不开刘彩云,旁边的人又被惊动了,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木仓“让开,都让开”

    他拿起木仓,对准了刘彩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家成扑了过去,把刘彩云拉到了一边,母子俩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男人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一木仓会偏,这一愣神的功夫就被后面扑过来的人给制服了。

    听到木仓声赶来的军人将男人押走,刘彩云母子也被扶了起来。

    他们俩摔下去的台阶并不高,就四梯,青石板砌成的台阶,但架不住周家成腿上本来就有伤。

    这一摔下去,非常不巧,他受伤的地方正好压在青石板的尖角上,尖锐的石头扎进了伤口,刚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流了一地。

    这么多血,吓到了周大全两口子,他们赶紧找了辆马车,将周家成送回了医院。

    一到医院,周家成就被推进了治疗室,清洗伤口,重新缝合止血,等推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一直不停抹眼泪的刘彩云赶紧上前问道“医生,医生,我们家成怎么样了没事吧。”

    医生很无语“今早出院的时候不是让你们好好照顾他吗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又送进来了。”

    刘彩云后悔极了“我们遇到了抢匪,他有木仓,我们家成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他是个好孩子,医生,你一定要治好他。”

    医生听了缘由,语气好转了不少“他这次的伤比上一次还严重,大腿肌肉神经受损,以后走路可能会有影响,这个伤对普通人影响不大,走慢点就看得出来,不影响生活。但周家成同志是一名军人,若是腿治不好只怕对他的工作有影响。县里面药比较少,明天就让他回市里去大医院看看吧”

    周大全两口子没想到这么严重,都傻眼了。

    “医生,你一定要治好咱们家成,花多少钱咱们都愿意,医生”刘彩云紧紧抓住医生的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医生挣脱不开她的手,无奈地说“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责任。我也很想治好周家成同志,不要留下任何后遗症,但县里医院条件差,缺医少药,我的医术也有限,你们要是为了他好,那就多准备一点钱,尽快把他送去市里面吧。”

    “好,医生,我们这就去准备。”周大全点点头,拉开了碍事刘彩云。

    医生点头,又说了一句“尽快吧。”

    周大全说“谢谢”

    等医生一走,他抬起手就给刘彩云一巴掌。

    刘彩云被打得半边脸马上肿了起来,她捂住脸伤心欲绝地说“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他们成亲二十几年来,这是老头子第一次打她

    “老子打你又怎么了家成的伤都恢复了不少,要不是你,他能又躺回病床上吗我打死你这个搅家精,让你闭嘴,你偏偏要说,有什么值得得瑟的。现在把家成害成这样,你高兴了,你满意了”

    周大全恨极了,要不是这是医院,儿子就在病房里,他现在非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臭婆娘。他现在就家成一个儿子,还这么有出息,就指着他光宗耀祖呢,结果搞不好要被臭婆娘全毁了。

    刘彩云被他说得理亏,默默地垂泪,不敢再吭声。

    周大全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回到病房。

    病房里,周家成失魂落魄地躺在病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很明显,他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伤势。

    周大全不忍意气风发的儿子就这么颓废了,他坐在病床边叹了口气“医生说回了市里进大医院,用好药,你这伤未必没得治。我待会儿就回去,把自己家的牲畜和粮食都卖了,多凑点钱,咱们明天就去市里看病。”

    周家成的眼神恢复了一些神采“把粮食都卖了,你们吃什么”

    周大全摆了摆手“你的腿要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大不了打饥荒,以后慢慢还。”

    闻言,周家成顿了一下说“可覃秀芳还在家里,她会同意吗咱们把粮食都卖了,她吃什么”

    周大全哪还顾忌得上她啊“咱们家已经养了她八年了,我卖我自己家的粮食谁管得着,她没吃的她自己想办法,一个有手有脚的大人,总饿不死。”

    听起来挺有道理的,周家成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听到父母愿意为了自己倾其所有,他心里的怨气少了一些,心平气和地说“爹,我的腿一定要好,不然要是瘸了肯定只能转业。我没文化,字也是去年的,只认识几个,进了机关肯定比不上那些玩笔杆子的,以后这辈子就只有这样了。部队就不同了,只要敢拼敢闯,机会总是比机关或是厂子里多,所以为了我的前途,我也一定不能瘸。”

    周大全虽然不懂里面的弯弯道道,但儿子说的都是对的,他轻轻拍了拍周家成的手“你放心,就是砸锅卖铁我也要治好你的腿。我让你娘过来照顾你,趁着时间还早,我赶紧回去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再拿点粮食过来。这城里的东西也太贵了,喝碗白粥都要一块钱”

    周家成点头“嗯,你坐马车回去吧,这样快一点,爹,谢谢你。”

    周大全站了起来“说啥呢,我就你一个儿子,我的都是你的,这都是应该的。”

    说完,他拉开了门出去,忐忑不安守在门口的刘彩云赶紧迎了上去,嗫嚅地问“家成怎么样了”

    周大全斜了她一眼,板着脸说“你好好照顾家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你再让他出了什么岔子,那你就滚回你娘家去”

    刘彩云以前挺硬气的,但如今娘家跟她闹翻了,不会再收留她,给她撑腰。她又害得儿子受了伤,心虚不敢反驳周大全的话,格外柔顺地说“我知道了,家成也是我儿子,他受了伤我比谁都着急难过。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你放心地去吧。”

    “我就相信你这一回,立恩那边,你让小兰照顾好他。”周大全不放心孙子,又叮嘱了一句,这才匆匆出门,赶了车子回乡下。

    因为坐马车,轻装简行,没有拖累,周大全的速度很快,到了傍晚的时候就进了村,正好跟收工扛着锄头回家的村民们撞上。

    大家看到他都意外极了“大全,你们不是进城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咋就你一个人啊他们都没跟你回来啊你这是把他们送到城里就返回了啊”

    周大全这会儿正心烦意乱,哪有功夫跟他们扯这些,敷衍地回道“他们还在城里,就我一个人回来。对了,康老九,你上次不是说粮食不够,想买点粮食,现在还买吗”

    被点名的康老九点了点头“要的,怎么,大全你要帮我牵线啊好啊,等成了我请你喝酒。”

    康老九不是粮食不够吃,而是在帮镇上开粮铺的庄家在乡下牵线收粮,赚几个跑路钱。周大全家

    只有十亩地,产出的粮食除了自家人吃,剩不了多少,所以他以为周大全是替别人问的。

    谁知周大全摇了摇头说“不是,是我想卖粮。我想把我家的粮食、牲畜这些都卖了,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要是你们想要,我就优先卖给你们。若是你们不想要,那就麻烦老九帮我牵个线,钱的事好说,最好快一点,能全要最好。”

    闻言,村民们的神色都有些微妙。

    周大全察觉到了大家的反常,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康老九闷了一下问道“大全,你们在城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周大全不想将儿子受伤的事说出来又给人添一桩笑料,便闷闷地说“没有,老九,你到底收不收你不要,我找别人了。”

    康老九赶紧抓住了他“你别走,听我说,你恐怕卖不了你家的粮食了。”

    “什么意思”周大全不高兴了,他只不过是想卖点自己家的东西而已,这康老九推三阻四是几个意思。

    康老九看出他的不高兴,直接将他拉到前面,指了指他家的方向“你自己看吧”

    周大全一眼望去,他家的房子不见了,只剩一堆黑色的烟灰,黑乎乎的一大片,在一片枯黄色中格外显眼。

    “怎么回事”周大全像发了疯一样,冲了过去,跑到他家房子面前,绝望地冲进了院子里,到处找,什么都没有,连木头都烧干净了,只剩一些残留的墙壁还立在那儿,但也都被熏成了黑色。

    周大全的心在滴血,才三天而已,他的家就这么没了。

    他抱着头,蹲在被烧毁的院子里,难受极了。

    听说他回来的周二伯立即赶了过来,扶起他安慰道“大全,这不发生都已经发生了,咱们回头”

    周大全扭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就没有抢救点什么东西出来吗我家养的猪呢还有鸡,柜子,棉被你们有没有抢出来一些”

    粮食是散装在仓库里的,不好拿,那这些呢多少抢救了一些出来吧。

    周二伯摇头“没有,还有秀芳也没救出”

    “谁问她了我说的是我家的猪,都快一百斤了,你们不知道打开门,让它自己跑出去吗”周大全扯着嗓子吼道。

    周二伯不吭声,等他发泄完了才说“没有,我们来的时候火势就很大了,到处都燃烧了起来。这天干气燥的,很久没下雨了,根本救不过来,大家都尽力了,一件东西也没抢救出来”

    闻言,周大全想着自己对儿子的承诺,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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