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母选的地方是宁江最大的一个茶馆,名字叫缈缈茶馆。
听上去就很虚无缥缈,但这里经常是一些富太太们讨论豪门是非的地方。
没事儿做了就组个局,跟三五个好姐妹一起聊聊闲话,前林冉以前跟着赵母去过一次,那场景堪比“后妈茶话会”。
前林冉放在里面简直就是发着纯洁圣光的小白兔。
约见的时间在下午四点。
以往的约见,两人之间必定会有一个迟到的,赵母每次都会迟到二十分钟。
雷打不动,以此来显示她的重要性
其实林冉早到了,她就坐在缈缈茶馆对面的咖啡厅里,和赵母约的地方在同一个楼层,坐在那儿点了一杯拿铁,透过玻璃窗看赵母什么时候到。
和她预想的一样,四点二十的时候,赵母不疾不徐的挎着她香奶奶的包走进了茶馆,在约定好的地方坐下。
一分钟都不差。
林冉坐在原位置也不动,继续刷手机,果不其然,等到赵母坐在座位上没两分钟,林冉的电话就响了。
林冉迟了五秒才接,接起来之后语调有些着急,“我靠!这人会不会开车啊?”
赵母那边迟疑了两秒,尔后不悦道:“你在哪儿?”
林冉理直气壮回;“路上啊。”
“冉冉。”赵母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的挤出一个笑来,“我已经在缈缈茶馆了。”
林冉哦了一声,在赵母爆发前赶紧道:“我记着这事儿呢,这不是很早就从家里出来了么?谁知道今天路上有点儿堵,我过会儿就到了,您等会呗。”
语气痞里痞气的,赵母听着就不太舒服,但还是道:“我知道了,那你路上小心,慢点开车。”
林冉在她说后半句的时候开口:“哎我去!这人会不会开车啊?红灯了还走!”
电话里沉默了两秒,赵母强压着怒火,“出门没带司机吗?”
林冉:“家里司机都派出去了,我只好亲自上阵。”
林冉的车技不好,无论是原来的林冉还是现在的林冉,考驾照的时候跌跌撞撞,考完驾照基本不上路,毕竟出门都有司机,一旦开车就是马路杀手。
林冉对自己非常有自知之明,所以她从来都是坐别人的车。
今天过来也是司机送的她。
赵母也知道林冉的开车技术,就没在电话里和她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几句开车小心,她不着急,可以慢点儿。
林冉连声应好。
要不是因为能透过明净的玻璃窗看到她的面容,林冉都要当真了呢。
赵母挂了电话就愤愤的骂了几句,看口型像是最好撞死你。
林冉坐在那儿啧了一声,然后平静的玩手机,时不时抬起头瞟她一眼,尔后低头继续玩秒等到过了半小时,林冉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补了个妆,往对面的茶馆走去。
她今天穿的是很日常的衣服,张牙舞爪的宽松衬衫搭了一条黑色包臀短裙,又穿了五厘米的高跟鞋,显得腿又细又长又白,走在人群中气场全开。
除了这一头略长的马尾。
尽管林冉已经尽量把头发收敛了,但这一头长发扎起马尾来也很突兀,跟她的装扮格格不入,她走在路上就在思考要不要去弄一下头发。
有的时候,不是头发长了就好看,挑一个合适的发型更重要。
像姜小鱼那样儿的,黑长直比较符合气质。
林冉就想去染个栗棕色,再烫个大波浪。
成为渣女的第一步,就是大波浪。
就这么想着,她已经走进了茶馆,来到了赵母的面前。
赵母今天穿了一身很庄重的黑色,她留着及肩的卷发,气质温婉,笑起来还有个梨涡,尽管已经是奔六的人了,但完全看不出来,特别年轻。
林冉看着她那张脸,内心os:这大概就是金钱的力量吧。
刚上楼的时候,赵母还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但一见到林冉,立马换了个人似的,笑着拉过她的手,“冉冉,许久不见,你又漂亮了。”
林冉略微有些尴尬,她把手从赵母的手里抽出来,不自然的笑了笑,“还行。”
赵母的手悬在空中几秒,尔后又讪讪放下,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坐。”
林冉和她相对而坐,赵母问:“喝什么?”
“随意。”林冉无所谓地说,却在她要点的时候改口,“绿茶吧。”
赵母脸色微变,却依旧抬手朝服务员说:“一杯绿茶。”
“您找我有什么事?”林冉主动发问。
赵母轻笑,佯装和蔼,“咱们两个就不说这么见外的话了吧……”
“别。”林冉打断了她的话,“还是外人,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赵母:“……”
“我不过是出了趟国,怎么回来你和卓成就闹成了这样?”赵母立马强转了话题,一脸惋惜,“任谁也看得出来你们两个感情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才要闹离婚啊?冉冉,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和妈说,妈替你做主。人们常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才能修得共枕眠,你们这一路走来也不容易,怎么说离婚就要离婚?”
林冉捧起眼前的绿茶,轻轻吹了一下,还没沉下去的茶叶在水面上荡漾,她笑了下,眉眼冷淡,“这茶不错。”
赵母一愣,空气突然安静,但纵横富人圈这么多年,赵母也不是善茬,又笑着说:“冉冉。”
“嗯?”林冉淡漠抬眼,似笑非笑,“怎么了?”
“林家在宁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和卓成离婚这事儿可问过林总了?”赵母端起面前的茶盏,举手投足间风韵犹存,唇角微微勾起,“有时候,小孩子间任性任性也就罢了,可别真闹得满城风雨,咱们谁面子上都挂不住。”
呀,这是拿林家来威胁她了?
林冉眨了眨眼,“我都在家里住了快半个月了,您觉得呢?”
赵母一时语塞。
“再说了,脸这东西,又不是别人给的,都靠自己挣。”林冉不疾不徐道:“我爸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能赢得现在的权势地位,肯定不是一个我就能败得完的,我要是再不离婚,怕是我爸的脸才会让我丢尽吧。”
这话说得风轻云淡,赵母却是听懂了。
跟赵卓成在一起是给林家丢脸了,或者是跟赵家扯上关系让林家蒙羞了。
赵家是瘟疫?
赵母轻哼一声,“这意思是,你非离不可了?”
“当然。”林冉挑眉,放下茶盏,纤长白皙的双手交叉放在透明的玻璃桌上,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看,“不然我跟您这废话什么呢?跟您玩呢?”
赵母:“……”
“呵。”赵母嗤笑,也懒得和她装了,“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林冉。”
“跟在阿卓身边装可怜,在我这儿装乖巧。两年了,终于装不下去了,还是见阿卓的心收不回来才变成这样?你看看你的样子!”赵母上下打量着她,嫌恶溢于言表,“穿的都是些什么!伤风败俗!”
林冉低头看了看自己。
V领宽松衬衫,包臀短裙,露出了大长腿。
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装扮,夏天女孩儿都这样穿。
即便是在豪门的宴会上,林冉这露的也属于中上等,还没到最过分的程度。
看着赵母一身黑,她就笑了,“您闲的?”
赵母:“???”
林冉:“闲的话就去看看您儿子每天都在干点儿啥,盯着我看什么啊?我长得漂亮碍您眼了?”
赵母:“……”
她咬牙切齿,“林冉!”
林冉抬眼瞟她,尔后波澜不惊继续喝茶,“怎么了?”
赵母忍了又忍,脸上的表情变了几番,终还是没忍住,“林冉,你知道离婚意味着什么吗?”
林冉:“愿闻其详。”
“你现在代表的是林家的脸面,阿卓代表的是赵家的脸面,你们两个当初的联姻可是轰动了整个宁江的,在商界可谓是强强联手,现在说离就离,你觉得两家的股票不会动荡吗?你还真以为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吗?现在林家的流动资金有一半投到了耀丽,如果你现在离婚了,林家能不能在即将到来的金融危机里明哲保身还是个未知数。”赵母慢悠悠的给她科普了一段,林冉表面也认真听着,看着林冉的表情,赵母的表情又和蔼了一些,她看向林冉,“现在,你还觉得离婚是你和阿卓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吗?”
林冉想都没想的耸耸肩,“不是啊。”
赵母见她还听劝,露出个欣慰的笑容,“你明白就好。妈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和阿卓毕竟还是少年夫妻,两个人结婚早,阿卓那个性子又是个风流不羁的,但是当初你爱的不就是他这份少年心性么?男人啊,你不能把他看得太紧了,还是得适当放出去走走,不管外面的野花多香,他迟早还是得回到你的身边来。毕竟你才是名义上的赵太太,那些女人,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
林冉的眼睛眨了眨,佯装无辜,“所以您觉得可以放任赵卓成随便出去找女人吗?”
赵母摇头,“也倒不是。阿卓这事儿是做得欠妥,到时候妈会替你解决的,但最后要过一辈子的还是你们俩,你也得学着哄哄他,男人嘛,就跟小孩儿似的,你不能一直纵着他,必要时敲打敲打也是可以的,但不能太过分了,不然他起了逆反心理,你们之间的婚姻是不会牢固的。”
林冉一副受教了的表情,让赵母颇为受用,她心想:还是个小孩儿,什么都不懂。
“冉冉,不是妈说你。你这一次闹得可就不得体了,阿卓这里出了事儿,你可以和妈一起商量啊,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一个女人,阿卓的条件多优秀啊,这样倒贴的女人肯定不止这一个,你不能一遇到这种事就提离婚吧。更何况,当初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存在,当初阿卓能为了你抛弃她一次,就证明在阿卓心里,肯定是有比她更重要的事情,你早在之前就胜利了,何必把这种事儿放在心上呢?”
林冉点头。
赵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就对了,不必放在心上,赵太太的位置一直都是你的,你可以放心,妈会帮你的。”
林冉又点头,但是忽然抬起头看向赵母,一本正经的问:“阿姨,赵卓成知道您说姜小鱼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吗?”
赵母:“……”
“对了。”林冉看着她笑,一脸无辜,“我刚刚附和你,只是觉得你说话的艺术确实不错,但是还差点儿火候。”
“当初我是打败了姜小鱼成功嫁给了赵卓成,但又不是因为他喜欢我。一厢情愿的爱情注定得不到结果,我现在想明白了,让人家两个终成眷属不好么?”
赵母:“……”
林冉轻笑,“阿姨,我劝您还是管好您自己吧,像您这样识大体的人,想必家庭一定很幸福吧。”
赵母的脸都绿了。
谁不知道赵卓成他爸是个浪荡公子,在宁江上流圈子里出了名的爱乱搞,跟赵卓成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也就是赵母能忍,表面上是夫妻和睦,其实家里就是个冷冰冰的空壳子。
赵母的婚姻也成功做到了像她说的那样:不管男人外面怎么浪,能留到最后的只有正房夫人。
赵母任她讥讽,依旧挺胸抬头,面上残留着豪门太太的骄傲,嗤笑道:“既然当初觉得能嫁给爱情,现在就该死守着你的爱情啊,就算得不到他的心,他的人依旧是你的。”
林冉呵呵一笑,“不了吧,我这张船票可不想再上那艘破船了。强扭的瓜不甜,我试过了,那就不扭了。”
赵母一时气结。
林冉正要起身离去,赵母的电话就响了,还是个视频电话,她飞速接通,还没说话就先红了眼睛。
林冉站起来还未来得及整理裙子,看着她飞速变化的脸一楞,只听她告状道:“阿成,我跟冉冉就是出来聊一下,不想你们离婚,我也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眼泪就落了下来。她红着眼睛,眼泪汪汪的,显得无比可怜,五十多岁的人软着声音说话,做着少女的动作毫无违和感。
林冉看得目瞪口呆。
赵卓成怒了,隔着屏幕就冲林冉吼:“林冉,你要是敢动我妈,我弄死你。”
林冉:“……”
赵卓成:“别再来打扰我们家人,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林冉:“……”
赵母适当插话道:“阿成,你不要怪冉冉,是我的问题,我不该自作主张来找冉冉的……”
“妈!”赵卓成喊她。
赵母眼泪簌簌,“你们夫妻两个不要因为我闹矛盾,咱们赵家需要冉冉这个儿媳妇,她对你好又爱你,你可不要当负心汉……”
赵卓成低声安抚赵母。
林冉站在原地,扯了扯自己的裙子,事情发展有点超乎预料,她环顾四周,对面的包厢有一对情侣还在吵架,声音不低,察觉到她瞟过去的目光,正在骂人的女生停了几秒,和她对了个眼神,朝着她对口型:怼回去。
林冉:……
赵母和赵卓成还在上演母子情深的戏码,而赵卓成给林冉发短信:我警告你,别接近我妈!不管是谁劝,我都不会爱上你的!这婚非离不可!
林冉看着短信,怒火蹭蹭蹭的往上涨,她直接大声喊了一句:“赵卓成!”
赵母瞬间顿住。
“你有本事就弄死我!隔着屏幕你说个球?”林冉面不改色的走到赵母身边,长手伸出去拿到对面的茶,发狠似的喝了一口,“这茶,真他妈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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