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天上月朗星稀,但还有那么几颗顽强的星星不停闪着细碎的光。
一从酒吧街出来,徐斯年就松开了林冉的手。
他一言不发径直往前走,没再看林冉一眼。
林冉站在原地愣了两秒,忽然抬起头大声喊他,“徐斯年!”
徐斯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往前走,给林冉留下一个萧条的背影。
林冉又喊,“徐斯年!”
徐斯年自顾自往前走,没有停下。
林冉恼了,他的手还在流血,但他就像没有感觉似的,任由血珠掉在地上,他高大的背影在昏黄路灯下显得无比孤寂,像在和整个世界为敌。
这不是林冉记忆中的徐斯年。
不知怎的,林冉忽然就红了眼睛,她吸了吸鼻子,拼命往前跑,直跑到徐斯年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徐斯年皱起眉,不解的看向她。
林冉:“你受伤了。”
徐斯年斜睨了眼自己的手,“不碍事。”
“你受伤了!”林冉声音大了一些,“流血了!”
徐斯年眉头皱的愈发紧,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想做什么,只是他很不习惯这样的关心,突如其来,没有任何预兆。
尤其是来自于一个陌生人。
况且,他不太疼。
只不过是流了一点儿血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尚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回家,阿礼还在家里等着,如果没等到他回家,阿礼一定会偷偷在沙发上等他,对他的身体不好。
“什么意思?”徐斯年迟疑了几秒才问,他的喉咙有些干,说话的声音粗糙沙哑。
林冉紧握拳头,“你受伤了!”
“然后呢?”徐斯年问。
林冉:“需要包扎。”
尔后不等徐斯年反应,她就拽着徐斯年往前走,脚下的高跟鞋在这种时候显得尤为难受,感觉每走一步,脚趾都忍不住蜷缩,只是她顾不了那么多。
她拽着徐斯年到了附近的一家医院,徐斯年一路上都格外配合,只是站在医院门口时,他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林冉:“???”
徐斯年没再看她,转身离开。
林冉在心里骂了一句操,然后又挡在他面前。
“让开。”徐斯年平静地说。
林冉:“不让。”
“让开。”徐斯年的声音大了一些。
林冉瞪大了眼睛,“不让!”
两人站在医院门口无声的对峙着,林冉望向徐斯年的眼睛,他的眼珠犹如墨一样的颜色,只是那里没有光亮。
和在梦里不同,他不会笑,也没有恼,只是冷漠疏离和厌烦。
她曾走马观花的看过他一生,却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是偶尔可以看到,在面对记者镜头和偷拍的狗仔时,他会显得无比烦躁。
比现在这个眼神更烦躁。
他一个人待着不弹琴的时候,眼神大多空洞。
只有弹琴的时候,他才会笑。
几分钟后,林冉的眼睛又酸又涩,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倔强地说:“除非你进去包扎,把伤口处理了,不然我一直跟着你!”
徐斯年真的看着她,第一次喊她的名字:“林冉。”
“嗯。”林冉应。
“为什么?”徐斯年忽然低声问。
林冉愣了两秒,理直气壮的回答:“没有为什么啊。”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如果都要知道因果所以,那还有什么乐趣。
林冉看着他,放软了声音,“去包扎吧,好不好?”
徐斯年沉默了几秒,而后转身,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不必。”
操!
林冉站在原地,脑子都要气爆炸了,这要不是徐斯年,她早就上去动手了好嘛?!
让你包扎一下是对你好,又不是让你去死!
搞得好像她是在害人一样。
她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么?
当然了,他要不是徐斯年,她才和他废话,爱死不死,跟她有屁的关系!
徐斯年是冷白皮,就连手都很白,所以那点儿血迹就显得格外晃眼。
林冉看着心都在滴血,妈的!
所有的理智在一瞬间崩塌,她二话不说上前拉住了徐斯年的手腕,用上了浑身力气,但徐斯年不为所动。
“跟我走!”林冉说。
徐斯年皱眉,“我要回家。”
“包扎完了再回。”林冉说:“你今天要是不包扎,我就会一直缠着你!”
“林冉。”徐斯年很平静喊她的名字,“用我气赵卓成没用的,我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姜小鱼而已。
林冉愣住。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敢情是把她当作第二个姜小鱼?
林冉露出一个死亡微笑,“我,林冉,这辈子利用谁都不会利用你!”
“你放心,我们女孩子都很好的,虽然在这个庞大的群体里混进去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比如绿茶,比如白莲花,但绝大多数的女孩子都是人。”
徐斯年:“……”
没懂,一脸懵逼。
于是就在他晃神的时候,林冉拉着他进了医院。
挂号的时候,护士姐姐们一直盯着徐斯年看,也就幸好现在是晚上,人少,不然她们这种组合可能会引起围观,徐斯年时不时就不配合,他总在说没事,但林冉却坚定的说他有事,到后面进了医生办公室,林冉直接砰地关上了医生办公室的门。
本来医生还有点困,正在打盹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震响给弄到瞬间清醒。
“什么病?”医生问。
林冉指着徐斯年的手说:“手受伤了,被玻璃渣割的,您快看看,都流血了,可别割到筋骨之类的地方。”
医生戴上眼镜,拿起徐斯年的手看,先用干净的水给洗了一下,然后用棉签一点点把血迹擦拭掉,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呦。”医生啧了一声,正在门口守门的林冉忽然脸色微变,“医生怎么了?是不是伤的很重?”
“嗯。”医生一边处理一边感叹,“幸亏来得早啊。”
林冉轻哼一声,立马小跑了过去,蹲在徐斯年跟前,他白皙的手被医生握在手里,棉签上都是血渍,看上去触目惊心。
“我就说一定要来医院,他还不听我的。”林冉气呼呼的低声嘟囔,“手要是伤到了以后还怎么弹钢琴啊。要是不能弹钢琴了,你以后连哭都没地方哭。”
“你怎么知道……”徐斯年问了一半的话顿住。
他瞟到林冉的脖颈间有一道长长的划痕,顺着耳朵一直到脖颈侧边,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他不由伸出另一只手,抚向那处痕迹,似是想探明真假。
林冉忽然感受到刺痛,她伸手就摁住了徐斯年作乱的手,抬起头看向徐斯年,尔后眨了眨眼睛,十分无辜,“你是不是很疼?”
徐斯年没说话。
林冉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把自己的手腕塞到他手里,“你如果疼的话就捏我,我不疼。”
徐斯年:“……”
手心里被塞了一只温暖的胳膊,细的他一捏就感觉要断。
但她却蹲在那儿,满脸心疼的看着他,好似他受了多重的伤似的。
“啧啧。”医生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开口,“你们是看我没吃夜宵,所以给我送狗粮来了?”
林冉一愣。
徐斯年就解释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林冉眨了眨眼,略感委屈。
是的,她不是徐斯年的女朋友,也不是他老婆。
但徐斯年是他老公啊!
这段感情是不需要徐斯年本人同意,也可以昭告全世界的。
嗯,独属于追星女孩儿的快乐。
“哦~”医生拉长音道:“小姑娘,革命尚未结束,同志仍需努力啊。”
林冉嘿嘿笑了声,“我加油!”
“不过……”林冉还是更担心徐斯年的伤,她皱着眉看徐斯年的手,“医生,他的手没事吗?需不需要缝针之类的?他之前流了很多血,真的贴个创可贴就行了吗?”
“嗯?”医生疑惑,“难道连创可贴也不贴?”
林冉:“……需要吗?”
“要是不想贴的话。”医生说:“也可以不贴。”
说着就撕掉了徐斯年手上那个创可贴,只见他手心平滑,只有一道约莫三厘米的泛着红的伤口。
林冉一脸震惊,“这……???”
医生:“如你所见,没什么大碍。”
林冉:“那您刚才还说幸好来得早?”
医生微笑,“如果不是来得早,肯定已经愈合了呢。”
林冉:“……”
尴了个大尬。
她又看向徐斯年,“那你手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血?”
徐斯年面无表情,“一大半是你的,小半是赵卓成的。”
他去拿林冉手中瓶子的时候,瓶子上有赵卓成留下的血,他的手只是顺势被稍微滑了一下,而更多的血来自于林冉。
她握着杯子最尖锐的部分,手心被划了很长的伤口。
林冉一脸懵逼的抬起自己的手,血泊泊流着,只是流速缓慢,手心一片鲜红。
“卧槽!”林冉骂了一句,“狗赵卓成!”
医生这才给林冉包扎起来,徐斯年在一旁站着。
林冉不怕疼,自小什么疼都受过了,所以才不会对这些伤口大惊小怪。
甚至看着医生一步步处理伤口,直到手心狰狞的伤口露出来。
林冉抬头看向徐斯年,他目光澄澈望向她的伤口。
林冉抿了下唇和他商量,“徐斯年,你能背过身去吗?”
徐斯年:“??”
“别看我。”林冉说。
她不怕疼,但不想让自己的伤口一直被人看着,尤其是被徐斯年。
徐斯年转过身。
碘伏在她的手心中摩擦着伤口,林冉闭了闭眼,忍不住倒吸凉气,不一会儿,一只胳膊伸在她面前,林冉愣了两秒,飞速握住。
她抬起头看向徐斯年的背影。
嗯,他还是他在梦里看到的那个人。
温暖纯良,只是没有再笑而已。
从医院出来,两人并肩走着,昏黄的路灯下,徐斯年忽然又问:“为什么?”
林冉歪着脑袋看他,一脸疑惑。
徐斯年有一米九,所以175的林冉即便穿着高跟鞋也和他有着细微的身高差。
两人修长的影子在地上倒映着,徐斯年说:“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缠着我也不会让赵卓成重新爱上你。”
“如果要气赵卓成,请去找别人。”
林冉一愣,忽然朝着他笑了,绽放出最完美的笑。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林冉没像第一次那样模棱两可,她温柔的笑着,眼睛里散发着明亮的光。
“因为你是徐斯年啊。”
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徐斯年。
是她曾经在那个世界找了很久很久却没有找到的徐斯年。
是曾经给她黑暗世界里带来唯一光亮的徐斯年。
是在她想要放弃这个世界的时候,唯一的那一点儿执念。
徐斯年皱眉,“所以你会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徐斯年都好吗?”
“不是啊。”林冉失笑,尔后很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睛,“只对你好。”
两人之间好似被笼罩了一层不可说的情愫,四目相对,林冉企图从徐斯年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但他一直都表现的很平静。
一分钟之后,徐斯年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个创可贴,直接贴在了林冉脖颈的划痕处。
他转身离开,只是在离开前说:“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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