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更用力地把她往城门口的地方推,示意她快走。
桑桑鼻头发酸,“你是想说,你的伤是阎王做的,但是他很危险,所以想让我们走,对不对?”
商平用力地点了点头。
“……”
桑桑简直不敢想象这百年、千年甚至万年以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龙族遭难,麒麟剔骨,而这个据说在任阎王业绩极佳的幽冥界,竟然又出现了一个境遇极其凄惨的妖族……
等等!
桑桑抓住了脑海中闪现的灵光,猛地转头看向摩昂太子:“龙王陛下曾说这一任阎王口碑极佳,在位期间极少有冤假错案,不知太子殿下是否听说过?”
摩昂太子不假思索道:“自然有所耳闻。”
桑桑道:“这任阎王业绩如此突出,竟然从未有人质疑?”
摩昂太子诧异道:“仙子这话倒是奇怪。向来只有渎职被罚的,何曾有过尽职还被处罚的道理?”
桑桑摇了摇头:“不,太子殿下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任阎王是如何做到如此成就的,竟然无一人好奇吗?”
摩昂太子摇了摇头:“天庭与幽冥乃两处地界,本就互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只有幽冥阎王判决多有不公,引起人间怨愤时,天庭才会派遣仙人下凡救劫。如今的天庭明面上一片繁荣,内里却早就是一盘散沙,人心不稳。此时阎王能将幽冥治理地井井有条一点不出乱子,天庭只有高兴的份,又怎会在意他是用何种手段做到的呢?“
桑桑的脑海里闪过许多东西,那些零碎的片段隐隐地组成了一条完整的线索,呼之欲出。
黑发、那个用头蹭她的动作、被削断又重新安上去的独角、不会说话、“业绩极佳”“何种手段”……
她知道了。
这些年幽冥无一冤魂的辉煌业绩,根本就不是阎王做的!他只是用了一点手段,把所有的功劳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真正涤荡了幽冥怨气的那个人……
桑桑看向那个仍然面露惊慌恐惧之色的黑发少年,放下手中的金箍棒,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黑毛,四足,懂人言通人性,善辨曲直,遇人相斗则以角触不直者。”①
她念到这里,商平的眼睛已经完全亮了起来,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了之前的惊慌之色,反而有了明显的剧烈情绪变动导致的晕红,手上的劲道捏得她发疼。
“獬、豸,是吗?”
商平的眼睛里一下子涌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
他扑进桑桑的怀里,抱住了她的腰身,头上的黑发蹭在她脸颊上,微微有些发痒。桑桑正想让他稍微退开一些,就感觉到肩膀上冰凉而濡湿。她犹豫了一瞬,本想将他拉开的那只手顿了一下,轻轻地在他背上轻拍。
然后就听到了一道沙哑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主人。”
桑桑一惊,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另外几人的反应。
摩昂太子自从她说出“獬豸”两个字就陷入了沉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白玉从头到尾都是懵懵懂懂的样子;至于……悟空,他一直皱着眉头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凉飕飕的,好像她又做了什么让他不悦的事情一样。
他们好像都没听到刚刚那个“主人”。
难道是她幻听了?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仿佛听到了她的疑惑:“主人,你别看了,只有你能听到。”
桑桑:“……?”
她在心里惊声反问:“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读心术???你是……商平?”
商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羞涩:“也不算是读心术吧,我只能听到主人的心声……”
桑桑:“???”这种技能不怕有一天知道太多被人杀兽灭口吗?!
商平幽幽道:“主人,我听得到。”
桑桑:“……”尴尬.jpg
两人本来在心里交流正经事,然而由于这个私密电话外人听不到,这一副少年少女相拥而泣的场景在某人看来非常地扎眼。
悟空冷冷地瞥了二人一眼:“你们两个抱够了吗?”
桑桑吓了一跳,明明没做什么事,但是被大圣这么一说忽然就十分尴尬,于是赶紧把商平推开,连声道:“够了够了!”
商平泪痕未干就被新主人冷酷推开,顿时十分懵逼:“……主人?”
桑桑赶紧给他传音:“你先站远点儿,咱俩要是再抱在一块儿大圣不知道要怎么收拾我呢!保命要紧保命要紧!你听话啊!”
商平:“……”
商平听话地站远了一点,然后疑惑道:“你为什么要叫他‘大圣’?你之前不是叫他‘师兄’吗?”
桑桑随口敷衍:“因为他将来会是整个三界最大的圣人,简称大圣,懂?”
她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对:“不,你等等,你怎么会知道我叫他‘师兄’?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们的?!”
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
桑桑:“……”要死,刚刚好像不小心直接说出来了:)。
白玉:“……姐姐,你在跟谁说话?”
桑桑在心里偷偷问他:“……我能告诉他们吗?”
商平惊讶了一瞬,然后回她:“只要主人相信他们就好,我是无所谓了,反正我以后都不会换主人了,他们知道也无妨。”
桑桑一不小心又问出了口:“以后不会换主人?难道你之前还有过别的主人?有过几个?”
“……”
几人看她的目光有种微妙的一致。
桑桑:“……”Fine,是我太蠢了。
“一个一个来啊,大家别急,”桑桑轻咳一声,把商平拉到自己身前,拍着他的肩膀示意:“第一,我身边这个小家伙,刚刚确认,神兽獬豸,名字叫商平。并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一任阎王的功劳实际上应该都是他的,毕竟人家天生善辨是非曲直,这里冤魂极少也是有道理的。”
“第二,你们刚才也听到了,他知道我师兄是谁,我觉得可能是我们进了城门不久就被他盯上了,应该……不是自愿。”
商平揪住了她的衣袖,轻轻摇头:“主人,不是的。你们一从外面进来阎王就知道了,然后就派我出来打探。”
“那你一直想让我们走……”
商平认真道:“阎王就是我上一任主人。他不是个好人,我的角就是他弄断的。我不肯听他的话,他就把我的角割下来了……”
桑桑打断了他:“这个我之前就想问了,阎王要你的角应该就是为了判案的时候不出错漏,可是割下来的角难道也能用吗?”
商平轻声道:“能用的,还好用些呢。”
桑桑:“……好用?”
商平的声音极为讽刺:“是啊,比长在我头上用起来方便多了。反正只要角在他手里,我就永远跑不掉,也找不到下一任主人。那个角用起来也方便地很,只要拿我的血养着就好了,和长在我头上没什么两样。”
明明是破罐子破摔、一副看透渣男本色的语气,桑桑却清楚地感觉到了其中深深的不甘、痛苦、恐惧和怨恨的情绪,濒临崩溃边缘。
桑桑只能感受情绪,却不能缓解情绪。她只能用最笨拙的方法,像撸猫一样一下又一下地顺着他的脊背,给他承诺:“别怕,都过去了,嗯?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角上的伤,相信我,好不好?”
商平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桑桑松了口气,对另外旁边一头雾水的三人道:“师兄,小玉,还有太子殿下,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和他单独谈谈,问清楚了再和你们说。”然后便带着商平走到了离三人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良久之后,桑桑才走回三人待的地方,俊秀的少年已经不见了,只有她怀里抱着一只通体漆黑、羊羔大小,头上长了一根尖角的小兽。
白玉惊呼一声:“姐姐!它的原型和我好像啊!”
桑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轻声道:“我好不容易才让他睡着了,你小声一点,不要吵醒他,嗯?”
白玉嘟了嘟嘴,有些酸溜溜地控诉道:“姐姐,你是不是有了新欢就不疼我了?”
桑桑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乱七八糟的话跟谁学的?我当然疼你,可是商平也很不容易……”
白玉:“……姐姐?”
桑桑喃喃自语:“啊,让我想想,我之前说到哪儿来着……哦!我想起来了!小平说阎王从我们通过结界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了,然后特的派了他过来监视我们。小平说,因为他能辨正邪善恶,阎王派他出来就是为了看看我们到底是什么来路。”
“如果我们是好人,阎王就会放我们进去,因为我们好欺负。如果我们是坏人,这条路就一直会有黑雾的障眼法,走不到头。”
桑桑刚准备往下说就被悟空意味不明的语气打断了:“……好欺负?”
桑桑:“……师兄,冷静。”
“獬豸用角触碰更能感知善恶,但是如果距离比较近,不触碰也可以做到。小平一开始就觉得我们不是坏人,他不能违抗阎王的命令,也不想让我们去送死。路上的那些黑雾迷障就是他弄出来的,就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不要被阎王害了。”
“第三,他现在认了我做主人,也是最后一个主人,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没有办法再换主人了。嗯……在我之前,他还有过两个主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一个一个说吧。”
“这个故事,应该要从两千多年前獬豸一族入人世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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