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土地阴暗严寒,是浮云宗剑峰最偏的一个角落。
没有光,没有温暖,没有食物,没有水。
对于一个刚刚踏入练气层,还没有开始修行的十来岁小姑娘来说,这是一个生命的绝境。
没有植被,土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雪,伫立着不少岩石,看起来一片荒凉。四周乱着刺骨的寒风,空中正飘着细雪,又在一点点堆叠。
尚挽秋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躲在了一块岩石后面。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精致柔弱的脸庞被冰雪冻得一片苍白,睫毛上已经结上了一层霜,看起来却是多了分楚楚可怜。
她身上还穿着剑峰亲传弟子的服饰,但是蓝白相间的外套已经被人划破,又旧得发白。脸颊上有些红肿,还有一条被利器划破的细小伤痕,瞧着倒是可怜。
身体的热能在渐渐流逝,还需进食的肠胃空荡荡的,她已经一个月不曾碰过食物了,前两天还能用辟谷丹过日,后来……那些人连辟谷丹都不给她了……
靠着那点微薄的灵力过到如今,想必没有今日这一遭,也会被活活饿死吧?
漂亮的猫眼中闪过几分不甘和阴翳,却又随着时间的流淌而显出绝望来。
指尖已经泛出了青白的颜色,蜷缩的姿势已经无力维持,四肢被冻得僵硬,她整个人都瘫倒在地,匍匐在冰冷的雪地里。
一开始还是难言的冷,后来渐渐麻木了,甚至有了些许莫名的温暖的感觉。
是错觉吧……
她模模糊糊地想到,落下的白雪堆积在她的身上,意识在慢慢涣散。那些白至透明的颜色都被这阴暗处染黑。
若是我能活下来……
被几乎冻僵了的大脑中陡然出现了这句话。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丹田中死气沉沉的灵力似乎有了一点复苏的迹象,促使着她慢慢地将手伸出了厚重的积雪。
若我能活下来……
瞳孔中的色彩渐渐泯灭,那轮高悬天边的明月没有照到这岩石下的阴暗角落里来。
有声音……
涣散的瞳孔猛然朝着那黑暗中的亮光处看去。
视野中模糊一片。
却隐约有个小小的身影走到了她的跟前,静静地看着她。
那身影一动不动的,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让尚挽秋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么点儿期望又一点一点地变为了绝望。
做梦……
她嗤笑自己。
哪里会有人来救你呢?
救一个废物?
不可能的……
“我要她。”耳畔陡然传入了模糊的声音。
软软的,却不带半分感情。
仿若冰雪中投下的一枚火石,让还差一步就要被白雪淹没的人拼着最后的力气抬眸朝她看去。
视线中似乎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小姑娘。
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要她。”
仍旧不带半分情感,却叫死亡门前的尚挽秋感觉到了眼眶处的滚烫。
意识彻底消散,眼前昏暗。
你要我。
最后一刻的思绪充斥着她的大脑。
我是你的了。
“凌小姐,这……这是我剑峰的弟子,不能给您的……”站在旁边一直大气都不敢出的男修此时笑意一僵,壮着胆子小心地说道。
他身上穿着的也是剑峰亲传弟子服,此时边说还暗中给后边两个穿着同样服饰的女修递过去了一个质问的眼光。
这个牲畜为何会在这儿?!
后边两个女子都白了脸,嘴角动了动,不敢作声。
她们也没想到这个牲畜会逃到这儿来啊!
更没有想到这位来自古世家的大小姐会兴致一起地跑这儿来玩儿啊!
刚刚问话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却生得冰肌玉骨,琉璃一般。
只不过那双眼睛太过吓人,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感情在里面,黝黑空洞。
且肌肤中都露出一副病态的白。
凌妘初垂着眸子,仿若不曾听见他的话,也没有开口。
她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一张精致的脸蛋被柔软的皮毛围着,面无表情,双手捧着一颗鲜红如火的雕刻精致的暖球。
身后的一位穿着墨色长袍的男子上前一步,将雪中的人挖出来了,提着衣领拖到了她的面前。
全程无视了那个男修,让他脸上的讨好般的笑意微微僵硬。
凌妘初眸子一动,瞥了黑袍男子一眼,对方立马会意,指尖一动,手中还沾着一层雪霜的人身上已经干净了,露出那张精致的脸庞来。
披着白裘的少女那双黝黑的眸子中仿若闪过了一丝光亮。
她抬手,捏着昏迷中小姑娘的下颚,仔细瞧了瞧她的脸庞,唇角陡然露出了一抹笑意来。
“好看。”她启唇,低声道。
黑袍的男子便微微笑了下,眉眼中带着纵容和宠溺:“既然喜欢,就带回去给小姐做个宠物吧?”
他这般道,完全无视了男修刚刚的话。
男修忍不住上前一步:“莫前辈……这……怕是不妥吧?”
他在男人转过来的目光下慢慢消声,恃强凌弱的本能让他不敢再出声。
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凌妘初垂眸打量着这张精致的脸庞,毫无波澜。
莫宁唇边还挂着温和的笑意,眼中却已经是一片寒意。
他轻笑道:“剑峰的小徒弟尚挽秋,一介孤儿,根资低下,因她已故父母与洛峰主有旧才收为亲传,实际上却是众人鄙夷欺辱的对象。”
“这样一个人,想必有或无都无甚大碍吧?”
“还是说,浮云宗不愿给凌家这个脸面?”
他笑意温和,却在一瞬间放出了杀意。
凌妘初也微微抬眸瞥了这些剑峰的人一眼,那空洞无波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堆死人。
她身后的侍卫已握上剑柄。
剑峰众人都被吓得白了脸,不敢再说什么了。
凌妘初看了看他们那副战战兢兢的怂样,无趣地别开了眸子。
用灵力裹着这个已经昏死过去的小姑娘,抬起了指尖触摸了下她的眼睛。
眸中神色幽深阴冷,逐渐地一点点的爬上了一分莫名的痴迷。
犹如寒夜中的鬼火,不带一丝温度,只觉可怖。
好看。
眼睛……鼻子……嘴……下颚骨……脖子……还有手……
真好看。
想要收藏起来。
想要她。
做成人偶,陪在身边。
她慢慢想到,指尖由眼尾处滑下,却在碰见那几道细微的伤痕时猛然一顿。
她蓦然抬眸,瞳孔在一瞬间变为竖瞳,冰冷地问道:“是谁伤的?”
谁伤了她心爱的人偶?
周身的灵力暴动,恐怖的威压在刹那间笼罩了这片天地。
莫宁和她身后的一群人已经脸色微白的半跪下了,不敢作声。
而那群人……
凌妘初转眸,盯向了那几个狼狈地被威压震慑地匍匐在地的修士,瞳孔一点点变成了血红色。
无形的灵力环绕住了他们的脖子,她没有给这些人什么解释的机会,指尖微微捏下,便有骨头碎裂的声音齐齐传来。
诡异的声音响彻在了这片雪地里,鲜红的液体砸落在地上,染出了艳丽的花。
血红色渐渐褪去了,瞳孔中又是一片空洞的黝黑。
她弯腰抱着昏迷过去的小姑娘,就像是在抱着自己最心爱的人。
只有这儿的几个人才知晓,完全不是这回事。
他们一直垂着头,等到凌妘初已经转身开始往回走了,才忍住了头上的冷汗,站了起来,赶紧跟上了。
修真界的古世家凌家,那是有两位渡劫老祖的万年传承之家,谁敢动他?
但是这一纪元的凌家却略有不同。
嫡系仅有一个女孩,且生来性情古怪。
旁人倒是只当这是那些天才的怪癖而已。
只有那些近身服侍她的人才知晓,大概也没几个天才会喜欢断手断脚、收藏别人的眼睛。
这样近乎魔道的秉性,就出现在他们的小姐身上,钦定的下一任凌家家主。
妘初这一次的任务对象就是怀中的这个小姑娘,尚挽秋。
尚氏遗孤,却是个公认的废物,十来岁才仅仅打通了筋脉、开始吸入灵气。
她的父亲尚杜清是一个元婴修士,母亲江婉钰是一位金丹后期的修士,两人都是根资脱俗之辈,列入了高阶修士之列,却生出了个五灵根的废物,真是叫人跌破了眼睛。
不久前尚氏惨遭灭门,这遗孤就被自告奋勇的浮云宗剑峰峰主收了作亲传弟子。
那位洛峰主可是大仁大义之辈,义正言辞地说要照顾好好友遗孤,在旁人面前做足了样子。
这也叫悲痛欲绝的尚挽秋感受了一些温暖。
谁曾想,人一走,这便宜师父就换了张脸,对她不管不顾,放任甚至驱使手下弟子往死里折腾她。
曾经在家中纵然是根资不足,却也被父母爱护宠着,如今遭逢大变,又被人虐待至此,真是可怜得很呢……
妘初此次的身份是凌家嫡女,下一任的家主。
只不过这具身体有些问题。
这具身体自她还在胎中便被魔气沾染过了,后来被家中长辈砸下千万宝贝救回来,却有残余的魔气围绕在她的神识中,颇为影响她的情绪和想法。
也现成地给了她一个可以上演刻骨铭心的好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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