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三章

    陈爱芳心里受伤极了。她那么疼爱的大女儿，竟然在自己维护她的时候，反过来指责自己。这让她原本就因这几天家中的争吵而感到疲惫的身体更觉无力。

    她觉得，自己也需要一罐麦乳精来补补身体。

    “待会儿你姐给你买的麦乳精，记得给我和你爸送一罐来。”陈爱芳对大女儿可能不敢说出这话，但对于这个小女儿她却早已理所当然惯了。

    “知道了。”苏苗苗乖巧地回了一句。

    陈爱芳看了一眼她，稍稍有些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苏苗苗看着有些得意的陈爱芳，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回头我问问三姐，一罐麦乳精多少钱，票就算了，到时候妈你直接给我钱就行了。”

    这说得陈爱芳一愣，反应过来后，只觉得一股怒火由心头直接烧到了嗓子眼儿，她尖锐着声音喊道：“你还跟我要钱？！”

    “妈您不想给钱啊？”苏苗苗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那您厂子里发的那些肉罐头、水果罐头应该有吧，拿这个换也行。不过我觉得还是给钱吧，毕竟那些罐头我也得带走，算来算去，还是我亏了。”

    “你还想拿罐头走？你做梦！”陈爱芳恨不得扑上去咬上几口苏苗苗这个赔钱货。

    “妈您也太容易激动了。我不光要带走罐头，家里的红糖、饼干……能保存的吃的我都得带走当干粮。还有家里现有的、能凑齐的票证，我也都得带走。”苏苗苗话说得比陈爱芳还理所当然。

    陈爱芳气得手指哆嗦，颤巍巍地抬起来指向苏苗苗：“你……你……”

    看着陈爱芳话都说不利索，苏苗苗决定发扬尊老爱幼的精神，非常体贴地补充了一句：“我知道妈你心疼我，你也别太激动了。我知道，我才十四岁，还在长身体，营养是一点都不能缺。不过你放心吧，爸也答应了给我这些东西了。现在，就等晚上大哥回来，看看他那儿还有多少钱能补贴给我了。”

    陈爱芳：“……”

    回应苏苗苗的，是陈爱芳沧桑又充满愤怒的一个背影，以及她瘦弱手臂用力挥舞上房门后的，一声巨响。

    苏苗苗在身体本能地被这一声巨响惊得打了个哆嗦后，又小跑到房门口，用屋内苏解放和陈爱芳都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妈，您和爸明天下班想着去百货商店给我多买点饼干什么的，还得给我买个水壶。要是实在买不到就算了，我去问问咱这街坊四邻的有没有能弄到的？或者去找三姐的婆家人也行。”

    房间内：“……”

    过了一会儿，是苏解放满是深沉无奈的声音：

    “明天我给你钱和票，你自己去买。”

    “好嘞！”

    苏苗苗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房间门口，扭头看向了一直在旁边看戏的苏卫党……嘿嘿嘿，她怎么忘了，这里还有一只大肥羊啊！

    苏卫党：我怎么觉得头发发麻，脊背发凉呢……

    苏苗苗搓着手看向苏卫党，满是关心地感慨道，“四哥啊，听说爸买的岗位是纺织厂，那肯定有很多布料吧。我还听说你一进厂，工资就能有二十多块钱呢！那你工作两年就能把爸买岗位的钱赚到啊！”

    经过刚刚事情的发生发展，苏卫党已经意识到自己一直没太多关注过的妹子实际上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厉害人，自然也不敢再多小觑她，连忙开口道：“苗儿啊，你放心，哥到了厂子，只要有机会就一定排除万难给你弄布料，让你做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那工资……”苏苗苗摸了摸下巴问。

    苏卫党就知道苏苗苗没那么好打发，转念一想，以苏苗苗这脑子，要是真想要这个岗位，自己还真是抢不过她，现在能不用下乡，多少也是占了她主动放弃的便宜，不如让几分利出去，反正大头钱还是自己拿着。

    “每个月五块钱怎么样？”苏卫党一脸肉疼道。

    “五块钱，外加一定的票证和饼干红糖这些乡下买不到的吃食。”苏苗苗一点不吃亏道。

    苏卫党在心里迅速算了算，一咬牙：“成交！每个月十五号，我给你邮过去。但先说好，咱这个得有个时间期限吧，你四哥我以后也得结婚生孩子，赚的钱肯定不能总给你邮去一部分啊。”

    苏苗苗也没想占一辈子的便宜，只是在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后，她觉得太过憋屈，更别说如今她成了原主，有了这群自私自利的家人，苏苗苗自然不愿意当冤大头，也不想让这群人在原主已经离开之后还能过得开开心心。

    不过，现在是75年，再过两年就能恢复高考，之后再一年就是改革开放。她是一定要高考的，这样就能名正言顺把户口迁到学校，至于改革开放，是她对未来事业规划的最重要的前提，所以……

    “两年。”苏苗苗回道，“不管四哥你进厂子后工资具体多少，也不管你以后会不会涨工资。我就要你每个月给我寄五块钱，和手里能领到的票和粮食，两年之后，咱就算两清。”

    两年是苏卫党能接受的，毕竟他现在也才十八岁，两年后才二十，到那时候再说对象也不算晚，这两年给苏苗苗寄的钱和票也不会伤筋动骨，毕竟他就算参加工作了，也肯定是跟家里吃喝，根本花不了什么钱。

    “成！就两年！”苏卫党在确定自己这样做不算吃亏后爽快地答应了。

    不过，面对这个像是变了个样子的妹子，苏卫党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他不知道苏苗苗是从来如此，还是只是因为涉及到下乡这么严肃问题与自身利益而让她这个总受欺负的老实人也急了。但总归，他不太敢和这个妹子过多相处了。

    “那个，我出去转转。你……在家歇会儿吧，过几天就该下乡了。”苏卫党说了这句后，就直接脚底抹油走了。

    苏苗苗也没挽留，反正她的目的达成了。算算她到手的东西，心里也算是多了几分踏实。起码，接下来两年的知青生活不会太辛苦了。

    晚上，苏卫国一回家，就被家里的气氛吓到了。

    父亲母亲坐在桌前，三妹、四弟分作两边，小妹则是坐在父母对面的位置，颇有种谈判的气氛。最关键的是，桌子上的菜都快凉了也没有人碰一下。要知道，往日只要苏父下班回家，就等于开饭，像他偶尔的晚下班到家，都是母亲给他再热一下，不饿肚子就行。

    而今天这个反常让让苏卫国有些茫然，刚坐到椅子上，他就开口问：“爸、妈，你们这是……”

    “行了，卫国也回来了，那咱们先把事情说了再吃饭。”

    “什么事啊？”苏卫国更摸不着头脑了。

    苏解放没有过多解释，直接开口道：“今天要说的事情有两件。第一件事，纺织厂的岗位由卫党顶替。卫民那边还不知道有岗位这件事，所以全家人都要记住这点，不要让卫民知道，免得让他对家里产生不好的情绪；第二件事，就是下乡的名额。小禾那边有她婆家准备，卫党这里也顶替了纺织厂的工作，所以下乡的人是小苗。”

    苏卫国：“可苗儿她还小……”

    这家里，要是说唯一不想苏苗苗下乡的人，那一定就是苏卫国。倒不是因为兄妹情深，毕竟苏苗苗出生的时候，苏卫国已经八岁了，对这个年龄差很多，又从小不受爸妈重视的妹子，他也根本提不起什么兄妹情。

    他不愿意苏苗苗下乡，完全是因为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过完年苏卫国就要结婚了，可家里的房子来来去去就只有三间，爸妈住一间，他和卫党一间，苏禾禾和苏苗苗一间。如果说爸妈要把岗位给卫民，那他一定要带着老婆回来，家里的房子肯定不够住。苏卫国可是已经答应好对象以后在家里会有他们单独的一间屋子的，所以对他而言，把岗位给苏苗苗最好的。

    这样，苏卫党下乡，苏卫民也不用拖家带口回来，家里的房子就能空出来一间。等再过几年，他有了孩子，到时候苏苗苗也到年纪该嫁人了，到时候她们姐俩住的房子就又能腾出来给他的孩子住。

    苏卫国可以说是把未来十年，关于房子的安排都计划好了。他本来就是老大，这房子就该是给他才对。

    可计划不如变化。下乡的人变成了苏苗苗，这让苏卫国有些不乐意。虽说苏卫党留在家里能住苏禾禾她们的屋子，但苏卫党以后也要结婚，他万一赖在房子里不走……

    “爸，我觉得毕竟卫党是个男子汉，下乡那么苦，苗儿她可能受不这个罪。”

    苏卫国有心想再劝劝，却被苏苗苗的一声假哭给吓了一激灵。只听苏苗苗起身，一把抱住苏卫国的胳膊，带着哭腔说道：

    “大哥，我就知道全家最疼我的就是你！你一定舍不得我下乡！”

    “苗……苗儿啊，大哥肯定是……是不放心你下乡的。”所以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苏卫国有些诧异苏苗苗的举动，他抬头看向父母和弟弟妹妹，想说让他们开口劝劝。可抬头一看，苏解放、陈爱平还有苏卫党、苏禾禾，四个人都是统一的表情，一种……带着同情，又带点了然，还有点兴奋和理所当然？

    苏卫国感觉有些不妙。

    而身边死拽着他胳膊不放的苏苗苗还在继续煽情：“……大哥你放心吧，下乡这事儿我是自愿的。但大哥你对我的这份感情我绝对不能辜负！所以——”

    苏苗苗抬起头，满是期待地看着苏卫国：“所以，我听说嫂子在制衣厂上班，哥，你让嫂子给我做几身冬衣吧。我听说农村的冬天可冷了，我得多带点厚衣服。爸把家里的棉花票都给我了，哥你到时候就替我把衣服钱给嫂子吧，我听说哥你马上就能评上三级工了，肯定不会吝啬我这几件的衣服钱。当然了，我这次下乡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回来，以后每年的衣服，就靠大哥你了！”

    苏苗苗这一大长串的话给苏卫国说懵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苏苗苗就松开了拉着他的手，直接说了一句：“谢谢大哥！”

    苏苗苗一副大哥已经答应我的样子，转头又对苏父说：“爸，我估计衣服没那么快能做出来，到时候做出来，你想着帮我寄过来。农村洗澡洗衣服肯定不如咱省城方便，爸你手里的棉花票应该够做三四套棉衣棉裤的吧？还有棉鞋，我也得带过去几双，换着穿。”

    苏解放：“……”

    陈爱芳：“……”

    苏禾禾：“……”

    苏卫党：“……”

    苏卫国：？？？

    你们这都是一副默认的态度是怎么回事？我没说同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