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杨丰收的事儿是在又过了几天后才彻底发酵的，原因是县里头派了人来调查杨丰收的其他问题。

    县里来人让整个北河沟大队，或者说整个红星公社都知道了杨丰收干出的那些丑事，他们原本以为杨丰收只会因为个人作风问题被查处下台，连他那几个孩子都是这样以为，但谁都没想到，县里竟然要严肃处理，杨丰收这事儿恐怕不光是卸任大队长就能了结的了。

    一时间，北河沟大队都热闹起来了。

    有跟着凑热闹的，就有落井下石反映情况的，还有见事儿闹得挺大，跟着撇清关系的……总之，熙熙攘攘间，杨丰收那点子好的坏的事儿，是全让人说出来了。被人扒出来的，倒也都不是多隐蔽的事儿，被记录在册的，也大多都是事实。

    而这，全都归咎于杨丰收平时的生活作风也实在称不上正派。以往这北河沟大队是他的一言堂，平时他在队里作威作福，底下的社员碍于陈旧的民不与官斗思想，也都不敢说什么。可如今，他被斩下马了，算是彻底落魄了，管不了他们不说，还是被县城的大领导要求调查，这话听在社员们的耳朵里，就是要他们知情必报啊。这样的话，那社员们可就都有的说道说道了。

    从他平时只管监督从不上工，却家里顿顿粮食不少，伙食还挺好，到他和柳家屯的小寡妇二三事……甚至有那年纪大的老头，把杨丰收当年欺负他家小孙儿，抢了他手里的地瓜干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苏苗苗站在人群里，看着沸沸扬扬说着杨丰收事儿的人们，有些费解为啥县领导还会派人来了解杨丰收的其他情况。

    按道理讲，在程秀秀一口咬定是杨丰收强丨暴了自己后，杨丰收是铁定要蹲局子才对。毕竟在这个年代，流氓罪是极其严重的事情，甚者可能会直接枪丨毙。不过，杨丰收应该没那么严重。毕竟法律是讲究证据的，所谓的“强丨暴”只是程秀秀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什么证物反应。按照杨丰收所面对的情况，他一定会坚决表示自己不是强丨暴，和程秀秀属于你情我愿的关系，是程秀秀在污蔑自己。

    苏苗苗摸着下巴想：难不成，就是因为两个人各执一词，不好给杨丰收判丨刑，领导才会派人来再搜罗搜罗杨丰收其他违/法乱/纪的行为，好能给他一窝端？

    其实她猜测得也算是八九不离十。

    方书记的确是想要给杨丰收一个一窝端，烧起他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也叫下面的其他几个大队，乃至于公社都能去清楚，自己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杨丰收就是被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以此来警告下面的其他基层干部们都小心点，正视也端正一下自己的行为。

    而在得知杨丰收不止在男女关系上有问题，还在其他方方面面，甚至还做过收受贿赂与贿赂别人的事情时，方书记就是真的不打算轻饶杨丰收了。至于已经被诊断出的确怀孕的程秀秀，方书记更是觉得头痛不已。

    …………

    “我要见方书记，我要举报！”县城医院里，躺在病床上的程秀秀满目狰狞地对县委派来的干事嘶吼道，“我要和方书记举报知青点的知青原野投机倒把，我买来的避孕药就是从他那里花了二十块钱买到的！还有刘兰，她就是一个小偷，一个窃贼！她偷拿过我的一件衣服，在被我发现后还剪烂了那件衣服！吴佩兰是个走资派，裴蔚然就是她的姘头！两个人的关系也有问题！”

    此时的程秀秀就像是一条疯狗，在得知自己真的怀孕后，她就彻底崩溃了，尤其是医生说她的体质不适合打胎，如果非要流产的话，不仅有危险，还可能会造成今后都无法生育的时候。程秀秀只觉得老天爷对她简直太不公平！她怎么能生下这个孩子！

    被迫保胎的程秀秀开始越发扭曲，每天都是一副要把所有人都拉下水，逮谁咬谁的样子，一心只想要让所有人都尝尝自己如今这番滋味一般。于是，说出了她所知道的，所有知青的秘密和她对这些人臆想出来的所有猜测。其中，也包括她对苏苗苗的指控。

    “还有苏苗苗，她那个包裹一定有问题！她明明长得一副穷酸样，可却去县城吃了国营饭店，还买了那么多东西，还有省城里寄来的包裹，她也绝对是在投机倒把，不然她不可能那么有钱！”

    程秀秀可以说是有些失心疯了，但碍于她给自己塑造成的受害者的身份，和她怀孕的身体，被派来照顾也算是监管她的妇联办公室的干事小胡，和北河沟的妇联主任赵晓娥没办法反驳她，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好叫她能别再这么激动下去。不光是因为她的身体，还因为在对杨丰收的审查中，需要她的证词和出场。方书记也说，要尽可能安抚好她的情绪。

    没办法，两个人只能哄着说道：“程知青，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都会反映给方书记，到时候再由方书记去决定怎么处理。你还是先养好身体……”

    程秀秀声嘶力竭道：“不用你们反映，你们只需要把书记叫来，我亲自讲！我今天要是见不到方书记的话，我……我就举报你们俩，我举报你们两个人玩忽职守！”

    跟在县城医院里被迫陪了好几天都不能大队的赵晓娥是真的有些腻了，看见程秀秀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她直接站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找方书记！”

    …………

    “情况就是这样，程知青她每天都要求见您，说要举报北河沟大队里其他的知青，并说要您一定要严惩她们。最开始她的情绪还能安抚住，但程知青却是一天比一天地激动。今天更是说出了见不到您就要举报我和小胡同志玩忽职守。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她又是一个孕妇，也不能刺激她。所以……”

    赵晓娥找到了方书记，一副实在无能为力的样子说着程秀秀这几天的表现和疯狂。说实话，要不是这人还怀着孩子，又是方书记亲自要求得看管好的人，不然赵晓娥是真的懒得伺候了。但这种话，肯定不能同领导讲，那样岂不是费力不讨好。所以，在表述中，赵晓娥是尽可能保持客观言语，但实际上却说的却都是程秀秀的刁钻难缠。

    听了这番话的方书记很是恼火，心想这都叫什么事儿！

    “她说那些知青犯的事儿都是什么，有证据吗？”方书记问。

    “嗯……她说自己从知青原野手里买过避孕药，自己有一件衣服被知青刘兰偷走还在被发现后把衣服剪碎了，还说，吴佩兰和裴蔚然关系暧昧，吴佩兰是走资派。还有，苏苗苗的包裹有问题，说她一脸穷酸样，根本不像买得起那么多东西的人。”

    “走资派是什么情况？”

    “这个是无中生有，可以确定是她编造的。因为吴佩兰作为知青被分配过来时，她的档案很清楚，没有走资派的成分。”

    方书记：“……”

    很是无语的方书记有些无话可说。但碍于程秀秀的身份和她和杨丰收的关系，又没办法直接不理会。思来想去，方书记说道：“去把这些人找过来，你和小胡两个人负责。简单调查一下就好，装装样子，把人带去程秀秀那里走一圈，让她也能安分点。”

    “好，我这就带着小胡同志去大队把这几个知青带到县里。”

    赵晓娥点了点头，嘴上答应，心里却实属郁闷。心想，真是领导一张嘴，她们这群小喽啰跑断腿。这程秀秀也是真能给自己找活儿干，还得把那几个人都弄到县里来，还得配合她的情绪去演场戏。哎，她这个妇联主任当的。

    …………

    此时，对即将要到来的调查还浑然不知的苏苗苗仍沉浸在对于杨丰收的下马的快乐中，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没了束缚，没了压抑，自由翱翔在天空中的小鸟，整个人都放松而又惬意了许多。再加上昨天她回去后，检查空间，发现那被自己移花接木的东西，果然是那小哑巴给自己弄来的细粮，整整十斤。其中还有一斤多的稻米。这就相当于是喜上加喜了！

    因为北河沟大队属于北方城市，基本上都不会种植稻谷，因为水土不服，土壤根本不适合。能吃到的细粮，就只有白面，还都属于供不应求的状态。所以，在看到这一捧米粒时，苏苗苗险些落泪，她都有多久没吃到蒸米饭了！那可是和各类菜肴都极佳搭配的主食啊！想到还挂在梁上风干的腊肉，苏苗苗的口水就流了出来。

    但很快，她就又失落了起来。因为苏苗苗想起，自己这还是在和王小麦同住，就算囤了再多的粮食，搞来了再多的好吃好喝的，也没办法拿出来。

    这时候，苏苗苗就又开始柠檬起林珍宝来了。她因为是女主，所以甭管干啥都没人质疑，整个老林家的人，除了被分出去的林三柱一家外，还都会帮着她遮掩。毕竟，都跟着一起占便宜，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嘛。苏苗苗记得，书里写过，原本林大柱的老婆对珍宝也很有意见，但随着后来跟着珍宝得了实惠，就也变得和婆婆张翠芬一样，开始对珍宝各种彩虹屁，对她比对自己亲女儿还好。

    想到这点，苏苗苗就又不柠檬了。毕竟她不可不想像女主那样，身边每一个对她好的人，都是抱有目的的。哪怕这些人是有真心的，但在利益面前，真心又能值几分钱呢？苏苗苗宁可孤独一辈子，也不愿意有一群如疥藓般“朋友”围在身边，只为了能从她身上汲取更多的养分。

    有时候想想，女主也是挺可怜的，她印象中对她第一好的林二柱是让她变成私生子的罪魁祸首，对她第二好的张翠芬是因为一个早该破四旧时就不该出现的梦境。那么，对她第三好的男主又会有几分真心呢？

    苏苗苗没有继续深思下去，她又不是女主，没有那锦鲤般的好运，也没有光环笼罩。她就是苏苗苗，也只想成为苏苗苗，她有自己规划好的未来，也有想要做的事，女主的那些幸运，她可能会羡慕会嫉妒，但她从没想过拥有或是掠夺。苏苗苗没有啥远大志向，她只想脱离剧情线，成为独一无二的苏苗苗，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突然间豁然开朗的苏苗苗觉得自己要开始新的计划和筹谋了。

    像是和小哑巴的假交易，也像是，等待新队长的到来，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搬出王小麦那里，给自己弄个能吃独食也不怕被人发现的屋子。

    苏苗苗：先定一个小目标，我想要独门独院！

    …………

    然而，苏苗苗还没来得及去找小哑巴，实现投机倒把，发家致富的成就时，大队里的妇联主任赵晓娥就先找上门来了。

    “赵主任，您找我，是有啥事吗？”对于赵晓娥的到来，苏苗苗很是疑惑。

    “咳，那个小苏知青啊，找你来是这样的……”

    赵晓娥有些尴尬地带着小胡说起了她们准备的安抚程秀秀激动情绪的计划。

    大概意思就是，走个过场，表现出被程秀秀举报后的愤怒与即将要面对审查的紧张和不安，给程秀秀看一眼就行，到时候舅该干嘛干嘛去了。

    听完整个计划后的苏苗苗表示：“……就我一个人？”

    “当然不是！”赵晓娥连忙说道，“还有知青点里的其他几个知青，你们一起。”

    “可是，程知青说的，我那个有问题的包裹，我前几天已经拆开了。当时知青点里的知青都看到了，是我家里人给我寄来的东西，啥问题都没有的。”

    苏苗苗这话说得倒不假。当天杨丰收和程秀秀被带走后，她寻思自己忍着脑袋疼折腾好的包裹不能白做工，再加上也担心事后会被人翻旧账，苏苗苗也就索性当着所有知青的面儿，把包裹给打开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包裹里的麦乳精和罐头等东西。也让这些东西都算是过了明面儿，苏苗苗后来就都给扛回去，锁进柜子里了。

    “没事没事，只要你人去了就行。”赵晓娥听到这个，直接摆了摆手，说没关系。

    “那，咱们接下来是……”苏苗苗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儿，难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

    赵晓娥：“去知青点，把人都带上，就出发去县城了！”

    “哦……”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赵晓娥又将这个计划说给了知青点里的原野、刘兰、吴佩兰、还有裴蔚然。

    这几个人的情绪可不像苏苗苗似的平和，各个都义愤填膺地表示程秀秀这个人真是坏了心肝，竟然说这种话来污蔑她们。

    刘兰直接破口大骂说那件衣服本来就是自己，是程秀秀刚来知青点时借了她的衣服不肯还，她才会直接拿走。吴佩兰也言之凿凿，为程秀秀嘴里自己的家庭成分表示简直是无稽之谈！裴蔚然更是否认了和吴佩兰的关系，说只是一个家属院里长大的朋友，是亲情！原野虽有些心虚，但更愤怒于程秀秀竟然出卖自己的事情，比所有人都更激动说程秀秀这是污蔑，是诽谤！

    没办法，赵晓娥又花费了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安抚众人的情绪，心里也对程秀秀更为不满。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坐上了前往县城的牛车，准备参演一场哄骗程秀秀的大戏。

    但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是，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大队的，还有杨丰收的一双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