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二天一大早，怀揣着心事的苏苗苗，借着和杨秀芬一起去打猪草的理由，准备一次性把昨天的顾虑和想法都弄清楚。
她已经盘算好了，自己要先确定珍宝一家的动态，看看张翠芬有没有上工，苏苗苗实在不放心顾岁安的那颗人参，总觉得心里惴惴得慌，像是要发生些什么一样。所以，哪怕确定了张翠芬上工与否，也很难去判断这颗人参的来处，她也总得看一眼，才能踏实些。
至于绣品的事儿，苏苗苗也都已经想好了，到时候便借口说她那个便宜大哥苏卫国要结婚，把话茬放出来，等勾起了杨秀芬的好奇和心动，那买卖就不愁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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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苗苗的想法，杨秀芬并不知道。
她只是对小苏知青跟着自己一起来打猪草的事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在她看来，自己能到养猪厂工作就已经是沾了苏苗苗的光，每天还只用干这么轻松的活儿，如今，不过十斤猪草的事儿，竟然还得叫她跟着自己一起，杨秀芬是咋想咋觉得亏心。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今早起来，苏苗苗就说了，猪圈里的猪草不够猪崽子吃，俩人一起来打猪草，也能快点回去。
就这样，各负心事的两个人。沉默地朝水库的猪草丛走着。
在快走到水库的时候，杨秀芬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小苏知青啊，等今天打完猪草，明天的猪草。我一个人来就行。十斤猪草很快就能打好，我头中午前就都能弄好了。咱养猪厂能建起来都靠你的……那个，科学经验！这种不需要啥……啥技术的活儿我来干就行！”
杨秀芬边说，边回忆着昨天大队长跟自己讲过的啥，科学养猪，搞好技术的话，都给用在了这里。
其实苏苗苗一早就看出了杨秀芬的拘谨，但出于自己此行的目的，她也就当装看不见了。但如今杨秀芬都开口了，自己再不说话也不像样子。于是，她在心里想了想，道：“婶儿，咱昨儿不说好了，叫我苗儿就行，总小苏知青的叫着，显得不亲切！我保证，就今天跟您一块来，等以后着活儿就全权交给您负责行吗？不过等这几只猪崽子再长长，打猪草这事儿，肯定不能光您一个人干了，到时候咱得去和大队长商量，再找几个人来帮着打猪草，要不然就该不够这群小猪崽儿吃的了。”
杨秀芬听了这话，认同地点了点头：“这倒是，以前咱大队养猪死了一茬后，没再养也是因为这猪都太能吃了，那时候咱大队条件还没现在这么好，家家户户吃粮都还得省吃俭用呢，哪里有养得起猪啊。”
说起这个，杨秀芬有些担忧问：“小苏知……不是，苗儿，咱这猪真的能养成吧？我听大队长那意思，是只要别生病，别死猪，就算斤数轻点也成！”
“放心吧，我养猪很有经验的！”苏苗苗想到自己农场里，那已经一百来斤，不能再说是小猪崽子的猪们，胸有成竹道，“按照我的方法来，这几只猪不光不会生病，斤数也绝对不会轻！”
杨秀芬想了想早上出发前看到的那八头活蹦乱跳的猪崽子，又见苏苗苗如此自信的回答，心里也踏实了不少：“那成，婶子就听你的，你说咋养，咱就咋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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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到了水库的猪草丛边。埋头苦干了一会儿后，苏苗苗起身捶了捶腰，准备开始跟杨秀芬探话了。
她仿佛只是单纯好奇一样，开口问道：“婶儿，我听说咱大队里大多部分都是跟婶儿你一样姓杨？”
面对苏苗苗的好奇，杨秀芬也没多想，边干活边道：“是啊，以前咱北河沟还叫杨家庄呢，庄子里的人都是姓杨的。只是后来解放，领导说咱这边有河有沟，又靠着北山，就给改成了北河沟。”
“那队里的这些别的姓的人，都是咋来的？”苏苗苗又问。
杨秀芬想了想：“队里这些外来户，有的是解放前，闯关东来的，也有不少，是后来解放了，闹饥荒来的。队里的老林家我不知道你知道不，他们家就是最早来的那一批，如今也算是在北河沟这里扎了根了。”
苏苗苗等的就是这句话！
一听到杨秀芬说到老林家，她连忙道：“老林家？婶儿你说的，是头几个月闹分家的那个老林家吗？”
这话一出，杨秀芬表现得倒比苏苗苗还激动。难得抛开了面对她时的拘束，凑过来小声道：“苗儿你知道这事儿？”
想要拉近关系的最佳方法，可能就是聊八卦。
苏苗苗在杨秀芬的眼神里看到了兴奋的闪亮点，也从她压低的声音中，听出了浓郁的，想要交谈意味。
苏苗苗压住自己的念头，不动声色道“知道啊，我刚来咱大队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家分家！”
“你看到了？”
“嗯，我当时下工，正好看到。”
杨秀芬的情绪一下就凸显出来了，这倒叫苏苗苗觉得她这个人显得更真实了几分。
毕竟，人要是没有半点好奇和八卦的心思，才叫人感到奇怪吧。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刚刚表现得有些太过急切，杨秀芬说完，就有些不好意思。但犹犹豫豫地，最终还是好奇心占领了上风。
她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那苗儿，你知不知道她们是为啥分家啊？”
“婶儿你不知道？”苏苗苗故作惊讶道，“我还以为大队里的人都得知道呢。不过，我那时候也是头一次见这种分家场面，所以也没敢多看，但大概发生了啥，我都知道。婶儿你不知道，当时那场面可热闹了，你听我跟你讲……”
苏苗苗一听杨秀芬刚说的话，就猜她应该是没能看到老林家分家的现场直播，而按照原书里，关于张翠芬泼辣难缠的性格描写，估计她等到后来知道了，恐怕也是不敢深打听。再加上，杨秀芬和大队那些妇女因为从前她死了丈夫，大着肚子回娘家的事儿，闹得很不愉快，想来，因为这事儿，她恐怕是整个大队里，唯一不知道老林家分家原因，和珍宝身世的人。
至于她为啥这么好奇……苏苗苗猜测，当年寒酸挖苦她和她父母的人里，那张翠芬估计得占头一个。所以，在知道她家的事儿后，杨秀芬才会这么想要知道。
所以，她也没含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将老林家分家的原因，经过和结果都给说了出来。
——
“……听说，分完家，那老太太情绪激动，把腰给摔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呢！”在把分家的事儿都说完后，苏苗苗故意提起了张翠芬的事儿，边说边看着杨秀芬，等着看她的反应。
话音刚落，果然就见杨秀芬咬着牙道：“那就是个老虔婆！她就算是摔了，也肯定是装的！我昨天还看她上工呢，一点事儿都没有！”
杨秀芬满是愤怒又伤怀地说着过去的事儿，苏苗苗心里却是踏实了下来。
昨天还去上工了？
那说明，她的腰根本没事儿，或者是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珍宝就已经把人参挖回去了？
要是这样的话，那顾岁安挖来的那人参，估计跟原书里的那颗没啥关系了吧。
苏苗苗心里松了一口气，反过神来，看着明显还沉浸在对张翠芬不喜情绪中的杨秀芬，连忙开口安抚道：“婶儿，你别生气了，咱现在把自己日子过好了就行。你看，她现在这个岁数了，还得苦兮兮地上工，三个儿子，一个分出去了，剩下两个，哪个能跟我大牛哥比！您如今可是军人家属，谁也不敢欺负您了！”
大牛哥，就是杨秀芬去当兵的儿子，如今二十岁，是随杨秀芬的名字，大名叫杨建军。
杨秀芬听到苏苗苗提起自己儿子，情绪也缓过来了：“苗儿，让你……让你看笑话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乍一听她家这样，我就有点……”
“我理解。”苏苗苗又劝了几句后，不忘给自己解释道，“您别怪我知道的多，这也都是大队长跟我说的，说这些事儿的目的，也是为了咱在养猪场能更好相处。他应该也跟您讲过我的事儿。”
杨秀芬点点头：“我知道，郭队长说这些事儿也是想帮我，他也的确和我讲了一些你的事儿。”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见杨秀芬已经平复了心情，苏苗苗也非常体贴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别的。
“说起来，我大牛哥今年也得二十了吧？”苏苗苗状似不经意道。
“是，等过了年，就21了。”提起儿子，杨秀芬的面容就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那跟我二哥岁数差不多。我二哥跟我一样，也下乡了，去年在下乡的地方娶了个媳妇儿，估计等再过一两年，我就能当姑姑了。”
提起这个话题，杨秀芬就感慨道：“那你二哥倒是省心。我家大牛，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成亲。”
“这个得看缘分！像是我大哥，比我二哥还大两岁呢，我下乡前刚搞妥对象。这不今年过年，就要领回家，说是打算年后就结婚。”苏苗苗说着，情绪却明显低落了下来。
杨秀芬见此，有些好奇：“苗儿你大哥结婚是高兴的事儿，但我咋觉得你看着好像有些不高兴呢？”
苏苗苗沉默了片刻，道：“我大哥结婚的事儿，是头几个月，我爸写信告诉我的。他在信里说，要我今年过年别回家了，家里住不开。又说我大哥结婚，我作为妹子到时候得送份礼回去，可我……”
一听苏苗苗说着话，杨秀芬就明白了，她咋说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人情世故还是懂的。这明显，是偏疼儿子不管闺女了！
杨秀芬心想：这小苏知青人好心善，又有本事，她家里人也不知道咋想的，怎么好意思这么对她。
想到这，杨秀芬又想起，郭队长说的，这小苏知青刚满15岁的年纪……再结合，她说上面还有的哥哥姐姐……这怕不是，都不想下乡，就欺负她岁数小，让她来了吧！
在感受到杨秀芬心疼又同情，又忍不住替自己愤不平的目光时，苏苗苗就知道自己这话有效果了。
这是苏苗苗故意为之的。不光是为了引出后面枕套绣品的事儿，也是为了日后高考结束后，和老苏家划清关系做准备。
从古至今，关于亲情关系都是很难撕扯清楚的。她不想和老苏家有太多牵扯，又不想他们影响自己的前程，那么就提前做好准备，免得日后他们再倒打一耙，让那些不明所以，又没有什么明辨是非能力的人跟着一起人云亦云。
“苗儿，你也别……别太难过了。”杨秀芬有些词穷地安慰着苏苗苗，“不回去过年也挺好，咱大队虽不比省城，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到时候就跟婶儿这过年！”
苏苗苗听到这话，表现出了被安慰的样子，却又为难道：“可是给我大哥结婚的礼物，我还不知道该买啥好……咱这边供销社卖的，省城里也都有，我手里也没太多钱，真是不知道该弄什么好了！”
杨秀芬听到这，倒也没觉得苏苗苗这样做是讨好。毕竟在老一辈人的眼里，这家人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总不好真的不联系。更何况，苏苗苗还是个女娃子，这以后嫁人，都是需要娘家撑腰的！
只是，一时间，她也想不到有什么适合送个新结婚的人的礼物。
苏苗苗见杨秀芬根本没想到自己身上，便又补充了一句：“我听其他知青说，好多大城市现在都讲究在那布料上绣花样，啥龙凤呈祥的，鸳鸯戏水的……好看极了！可惜，咱县里这边没有卖的，要是有的话，我就能买一套给我大哥了！”
这话一说，杨秀芬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她的嘴唇微动，似乎有话要说。
“苗儿你说的那个……纺织厂用机器就能做出来吧……”杨秀芬似乎是想要掩盖住自己刚刚的情绪，故意问道。
“不一样的。”苏苗苗认真道，“我听说过的，这种叫手工刺绣，和那些机器织出来的可不一样哩！”
苏苗苗说完，不经意看了看杨秀芬，觉得自己没必要她今天就一定说出来绣品的事儿，那样反而会过犹不及。
于是，她只感慨了一声：“要是有人会就好了，到时候，我可以自己买布料给对方，到时候甭管多少，手工钱都给，只要她给我绣一整套的被面、枕套出来，我也好给我大哥寄过去，也能叫他们能记着我点好。”
说完这话，苏苗苗沉默了片刻后，动手把她们这会儿功夫割的猪草归拢起来，掂了掂箩筐里的分量，对还站在原处若有所思的杨秀芬道：”婶儿，这猪草差不多够了，咱回吧。再不回去，那群猪崽子就该闹唤了！”
“啊？哎……我，我就来！”杨秀芬有些没回过神，过了一会儿才背着笼筐大步追上来。
苏苗苗看着一路上，都明显怀揣心事的杨秀芬，知道自己这事儿，算是成了一半。等今儿晚上，得去告诉顾岁安一声，好叫他去寻摸些好料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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