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大队,先到知青点,姚五红把手里提着的书递给张初平,就和他告别:“我走啦,感谢你今天晚上告诉我有关星星的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再见。”
说完姚五红就转身离开。
张初平本想开口说送她回去,但是姚五红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甚至连他道谢的机会姚五红都没有给他。
他有些后悔自己在县里的时候怎么见国营饭店的包子卖完了,油饼子也卖完了,只剩下杂面馒头,他就没有买。
要是他现在手边有个杂面馒头,也能当个谢礼啊。
至于他宿舍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了,他爸妈每个月给他寄一次包裹,包裹里有不少的零嘴。
只是他不爱吃这些,见舍友们馋,就让他们分了。
但凡他留下一包饼干,一包糖果,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现在他也只能目送着姚五红的背影,想着等下回爸妈寄东西过来,他要留一些给姚五红。
这时从知青小院里走出来一个女知青,她看着张初平,笑着说:“我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想来就是你该回来了,怎么样,你家人给你寄的包裹你都收到了吧?”
张初平没有多说,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个女知青也习惯于他平时总是沉默寡言的模样,也没嫌弃他沉闷,又开口说:“对了,我刚才在院子里听到有女孩子的声音,是在和你说话么。”
张初平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拿着自己的书进了男知青的房间。
他没有听到,有人在院子里笑话那个女知青:“看,乔笑笑又在贴张初平了,也不想想,人家张初平看不看的上她。”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知青们也都吃了饭,有的在院子里乘凉,闲聊,有的在屋子里看书,写信。
男知青他们屋子里有一个十二格子的柜子,每个格子有单门的小锁。
这是第一拨来的男知青们凑钱打的,格子也是他们平分,后来来的知青若想要个格子,那就得花钱买。
张初平不缺钱,再加上他们这里的男知青虽然多,但是三分之二都已经成家了,也都租着老乡的房子,搬出去了。
现在只有六个男知青还住在知青宿舍里,张初平弄到了四个格子,三个是靠着地的那一层,剩下一个才在上头。
他买靠着地的那层,不过是觉得这柜子用的木材不太好,怕上边放书的话把柜子给压坏了,不如直接放在最后一层。
不过也正因为是最下边一层,拿东西的时候还得蹲下,有时候甚至得直接坐在地上,很不方便,所以虽然张初平凭着自己的钱买了四个格子,也没有男知青说些什么酸话。
蹲下身,张初平把这次拜托朋友找来的书仔仔细细的放进柜子里。
他来的时候一本书都没有拿,这两年攒下来,加上这回寄来的,也有四五十本了。
很快柜子里就放不下这些书了,到时候还得想个放书的地方。
将书放好,张初平就开始洗脸刷牙,这时就听有个泡脚的男知青说:“唉,你们知不知道,姚大红爸妈竟然要收三百块钱,然后把她嫁给一个打死好几个老婆的男人。”
“啊,什么?真的假的?是那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姚大红吗?”
“陈斌你这是在说什么废话,全大队不就只有那么一个姚大红么?”
“我这不是不相信么?姚大红连男知青都看不上,喜欢她,向她献过殷勤的男知青那么多,也没见她心动过。怎么会被她爹妈三百块钱随随便便就给卖了?要嫁的还是打死好几个老婆的男人?”
“真的,这话是从姚大红二伯母的嘴里漏出来的,要是别人说的我还不敢相信的。”
说着那男知青就眉飞色舞的讲了起来,他不仅嘴巴讲,身体还要跟着配合。
不单手臂要舞动来表达他的情绪,脚板也要踢动,踢的他的洗脚水飞溅。
不过屋里的人都听的认真,也没人关注他飞溅的洗脚水。
就连张初平也静静的听着。
等他终于说完,才道:“唉,真的想不到新社会了,竟然还有人思想如此封建。如果是两厢情愿的话,按着习俗结婚要些彩礼也不算过分。可是他们这样根本就是在卖女儿。也是可怜姚家姐妹们,她们都是些好姑娘,遇到的却是这样的父母。”
另一个男知青说:“不过既然姚五红已经揭穿了那人的真面目,姚家当家做主的还是姚五红的爷爷,想来他老人家不会让孙女嫁给这样的人家。”
“希望如此吧,不过他们毕竟是姚大红的父母,他们非要做女儿的主,当爷爷又能怎么办呢。”
“不是还有姚五红呢,她那么泼辣,不是说她爹娘都不敢招惹她。现在看来她是护着她两个姐姐的,只要她在,应该情况不会很糟糕。”
“那你可高看姚五红了,姚五红就是再厉害,她也是个初中生,就算她平时敢挑战她父母的权威,可在两个姐姐的婚姻大事上,她又能做什么主呢。而且姚大红和姚二红总归是要嫁人的,就是姚五红自己,等过些年,她也得嫁人。”
“是啊,他们终究是姚五红姐妹们的亲生父母,如果连亲生父母都虐待她们,她们姐妹又能向谁求助呢。”
张初平听着他们的谈话,又想着自己认识的姚五红。
只觉得这些男知青们读了一些书,有一些文化,便觉得自己有见识了。
他们说起姚五红姐妹来,语气里满满都是同情怜悯。
姚家其他姑娘张初平不知道,但是姚五红他相信她可不是需要这些人怜悯可怜的人。
她有胆识,有拼劲儿。
就是遇上事儿,她也会想着法子去解决。
婚姻这样的大事,她更不可能坐以待毙,由着和她感情并不和睦的父母给她做主。
就算她和父母感情好,在这样的人生大事上,她也会有着自己的主见,何况她和她父母之间感情差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不过姚五红现在才十五岁,她就是要结婚嫁人,怎么也得七八年以后,现在她已经像是一直起飞的雄鹰。
等到了七八年以后,她读了高中,或许又读了大学,参加了工作,对这个世界上的人和物更加的了解,如她父母那样的存在,更不会影响到她了。
姚五红回到家,家里人已经吃了晚饭,姚五红也懒得再开火浪费木材,只倒了杯热水,泡着红薯干开始吃。
她爷在院子里编柳条筐子,她奶在灯下纳鞋底子。
姚七红也在背着课文。
姚五红还没吃完,姚二红就走进来了。
一见姚五红,或许是前两天姚五红为了她和姚大红的婚事和姚三娃赵玉翠‘闹了一场’,让她觉得在结婚这样的事情上姚五红是向着她的,是会给她撑腰的,就要拉着姚五红去她们屋子里说话。
她们屋子也就是那间北面的房,姚大红和姚二红住着。
姚五红也想问问之前她走了,姚三娃和赵玉翠有没有再坚持要姚大红嫁给那个魏建国,要姚二红嫁给那个张军军了。
也就起身和她一起走。
进了姚大红和姚二红的屋子里,看见姚大红在做针线,姚五红就像刚才她念叨她奶奶,不让她在煤油灯下纳鞋底,怕坏眼睛一样,她又原话不动念叨了一遍姚大红。
虽然姚五红知道这些话她就是再念叨也没有用,不过该念叨的时候也得念叨。
要是有一天她们听进去了,她这番唠叨也算是有了作用。
姚五红坐在炕上,直接问姚大红:“大姐,爹娘没有继续逼着你嫁给那个魏建国吧?”
姚大红摇摇头:“没有,爹娘虽然没有说让我不嫁,但也没有说让我嫁,想来是不会再让我嫁给那样的人的。”
姚二红劈头盖脸的骂她:“你这人怎么就这么会想呢,他们没说让你嫁,没说让你不嫁,你就觉得是不让你嫁了,你怎么就这么傻。”
姚五红看着她说:“你自己就不是个精明的,怎么还在这里说别人傻啊。”
姚二红振振有词的说:“你觉得我不是个精明的,那你是用你的角度来想。你觉得我想找个家里有点闲钱的,这种想法很傻。可哪里傻了,我又和你不一样,你念了初中,也算是文化人,就是嫁不得县里,公社里的人家还是可以由着你挑的。我又不一样,像我这样的人,翻来覆去的也只能嫁一个种地的。像现在,种地种的好和种的坏有什么区别啊。区别就是一天挣七个工分和一天挣九个工分。只要家里有些闲钱,谁看的上那两个工分啊。所以我宁可嫁给家里有钱的懒汉,也不想嫁给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种田好手,我这想法又有什么不对。”
姚五红说她:“你自己觉得对就对吧,反正是你结婚,你过日子,你觉得好那就好。就是爹妈给你找的那一家,他们不妥当的地方我也都和你说了。你觉得能忍着,那就嫁过去,觉得受不了,那就不嫁,总归结婚是你的事情,我可没有为你的婚姻负责任的义务。”
姚五红也知道,她这个二姐说白了就是眼皮子浅,就算知道爹娘给她介绍的那家人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是一想到那家或许有几百块钱的积蓄,她就又觉得那是好人家了。
就算姚五红说了那个张军军人品不好,欺负过女知青,不是个好东西。
还因为断腿脾气不好,姚二红嫁过去肯定会时常挨打,说不准姚二红还在心里想着,对方不过是个瘸子,就算打她,她也能跑啊。
就算知道那家的娘也不是个好相处的,姚二红也觉得不过是个老女人,收拾起来也很容易。
她就是这样心思浅显,又自觉自己很有能耐的人。
许多事情她都没有做过,没有经历过,可是她总是会把事情想的很简单,觉得这些事情尽在掌握。
而姚大红呢,只是习惯把人往好的地方想,在她看来世上或许都没有恶人,相比起来,也不知道她们两个谁的性格更好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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