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今日休息在家，姚五红就把做饭的活儿拿过来了。
虽说平时做饭是大伯母，二伯母还有她娘这样轮流着来，但实际上动手的是大伯家的一彤姐，二伯家的一丹二丹姐和她大姐二姐。
今儿恰好是轮着她大姐二姐，说是大姐二姐，实际动手的从来都是大姐，二姐一贯是那个偷懒的，她就是能洗个红薯都是难得的。
反而是十岁的七红能常常帮大姐打个下手。
见姚五红坚持要做晌午的饭，姚大红也没拒绝她。
家里人口多，现在又是农忙的时候，像是农闲，就是一天吃个两顿，两顿都是清汤寡水的，也能咬着牙凑合凑合。
但农忙的时候，在田地里那可是要下大力气的，如果吃上还吃不够，就太熬人了。
就是为了家里壮年男丁的身子，也得一天做三顿饭。
姚五红在灶台上忙活，姚七红也在她屁股后头跟着，整一个小跟屁虫。
他们家的厨房在院子的南面，正对着正房。
姚七红探头出去，看着院子里没什么动静，家里人全下地去了，只有奶奶，姚五红，姚七红在家，奶奶估计又在做针线。
转头姚七红就小声说：“五姐，我学校的课都学会了，我想跳级，成不成？”
姚五红扭头看她，惊讶的问：“跳级？我记得你现在已经是四年级了，开学就是五年级，还跳什么级？”
姚七红小声说：“我想直接上初中。”
姚五红听着皱眉，七红是她去年才送去念小学的。
不过因为姚五红当初读书的时候，整日都是背着她，领着她，姚七红可以说从两三岁开始就在小学听课了。
三年前姚五红上了初中，因为当时说好每家送三个孩子去念小学，姚五红他们这房已经把名额用完了，所以家里爷奶也没同意让姚七红去念书。
就是七红想去，没人给教学费，也只能在家，她这才在家里歇了一年，不过家里有姚五红的小学课本，姚五红也一直叮嘱她在家好好看书。
到了姚五红初二的时候，有了一点闲钱，又见姚七红在读书上确实挺聪明伶俐的，舍不得她浪费了这个天分，她自己也爱读书。
她这个当时只有十四岁的姐姐才开始盘算着挣钱，送妹妹去上小学。
现在姚七红说想跳级，她已经跳过级了，当时七红去小学的时候，是直接上的三年级。
在姚五红看来，如果把这个阶段的知识学会了，就是跳级也没什么。
就像她上小学的时候，也想过跳级，虽然她要一边带孩子一边上课，但她记性好，学校的课也学的快。
只是她那个时候情况特殊，爷奶没有考虑好让不让她念初中，所以就一直压着不同意她跳级。
现在姚七红这里，姚五红叹了口气，如果她要上初中，那可不是一比小钱。
她和姚五红不一样，姚五红是有家里供着的，不说别的，就是每天交给食堂的粗粮，也是家里给的。
可是姚七红要是想念初中，那说个不好听的，真的是从学费，到笔，墨水，本子，还有一天三顿的吃食，住学校盖的被子，铺的褥子，洗脸的脸盆，刷牙的牙膏牙刷，这些都得姚五红花钱给她置办。
这么一算下来，姚七红上三年初中，也不比姚五红上三年高中省多少钱。
姚五红见姚七红脸上尽是期盼，心里不忍，但还是实话和她说：“七红，你要知道，你如果要念初中，家里人是不出钱的。”
姚七红小声说：“我知道，姐，我念书都是你给我出的钱。你不是还有一些钱吗，我想着我跳级，总能帮你省一些。”
姚五红看着姚七红，心里一下有些凉，她是有些钱，可是她也要上高中，她也知道，七红在念书这件事上和她很像，是想抓住所有的机会，一定要念的。
可是七红也该知道，她一直想的都是要念完高中。
姚五红也没说别的，只是直接说：“七红，姐知道你也不是小孩子，咱们家的情况又不一样，不像别的人家，能靠上爹妈。你还比我强些，你总有个姐能靠。但是你姐我今年才十五，也没有上班，没有什么大本事……”
姚五红话还没有说完，姚七红就先反问她：“姐，你是不想让我念初中吗？当初你送我读小学的时候，可是说过只要我愿意，你就会一直供我读书的呀。”
姚五红感觉自己心里憋屈，但她想着七红毕竟是她妹妹，是她从小带大的妹妹。
而且七红算计她，也不是为了别的，如果七红是为了要新衣裳，为了要打扮，那她一定是会狠狠揍七红一顿的。
可是七红是为了念书，她只是为了念书啊。
姚五红只能耐心的和她说：“七红，姐答应供你读书，就一定会供你的。只是你也知道，你念初中家里肯定是不会出一分钱的。你小学一个学期才一块五的学费，家里都不愿意给交。初中学费一个学期得有五块，三年就是三十……”
姚七红抢着说：“五姐，我知道你有三十，我是真的想念初中，这钱就当我借你的行不行。”
姚五红拍拍她的手，说：“五红，你听我说完，好不好。七红，你上初中不仅是得交学费，还有其他，就像你肯定得在学校住吧，这三年也得七八块。还有你用的笔，用的本子。最主要的是吃饭，咱们没有粮票，就是问家里买粮，只说玉米面，家里给便宜算，一斤三分钱，你一顿就是只吃一两，一个礼拜也得吃三斤玉米面。再加上其他，一个礼拜你总要吃点其他吧，不能光吃玉米面。算下来一个礼拜就是一毛钱。一个学期怎么也得两块钱。这还是只往少了算，实际只在吃上，一个学期怎么也得四五块。”
姚五红也实话实说：“这么算下来，一个学期五块的学费，四五块的饭钱，两块住校的费用，加上其他零零碎碎，也得十二三。一年就是二十四五。最主要的是，你住校总得有铺盖吧，我那时候是正好大哥念完初中，他去了木器厂，厂子里给他发了被褥，他那一床才正好我念初中用。还有饭盒，我也是用着大哥的。”
说着她就问姚七红：“七红，就算我能给你出的起学费，可是像床褥这些，我现在怎么可能买得起。你在家里，都是和奶奶一个被窝，就是我回来，也得和你们挤着一个被窝睡，你要是上初中，盖什么？”
姚七红就说：“五姐你不是马上就初中毕业了么，你用的那些直接留给我就行，我又不挑。”
姚五红严肃的看着她：“七红，我是你姐，我对你好，但不代表我天生就应该对你好。你一直知道我是要念高中的，姐不想往坏里头想你。你有小心思，姐可以看在你年纪小，不懂事的份儿上不和你计较。但是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我是一定要念高中的。”
见姚五红面色严肃，姚七红的脸也白了一些，嗫嚅着喊了一声：“五姐。”
喊完她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扑簌簌的，很是可怜。
姚五红没有因为她看上去可怜，就把之后的话咽下去，反而她很认真的和姚七红说：“七红，我说过要供你念初中，就一定会供的。但是你要知道，我不可能为了供你念书，我自己反而不念了。”
姚七红哭的哽咽起来，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可是，可是五姐我真的想念初中啊，你要是念了高中，你只有那些钱，剩下的又哪里够给我念书用。五姐，我求求你了，我念出书来，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姚五红硬下心肠说：“七红，我供你念书不是为了要你报答我。同样的，我可以自己念书，等我念完高中，找着工作，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我又何必把钱给你，供着你念了书，然后每个月给我一点，说是报答我呢。我明明可以自己一个月挣二十三十，又为什么要把念高中的机会放弃，然后期待你以后给我五块十块呢。”
姚五红是真的没有想过，自己这个付出最多心血的小妹妹，竟然想让她放弃念高中，然后把辛辛苦苦攒下了的钱来让她念初中。
七红她或许一直都在找机会说这件事，可能对七红来说，她觉得钱只有那么多，如果姚五红念了高中，一定不会再有闲钱让她念初中了。
可是这些事情姚五红已经想过，她现在的钱够她高中前两年没有什么负担。
等她念了高中，去了市里，就能盘算出其他挣钱的法子，实在不行，她就问大堂哥借，只是大堂哥也攒钱娶媳妇，姚五红也不好意思耽误他的结婚大事。
姚五红还想过问她的好朋友耿月借钱，耿月是县里人，她爸妈是县里的领导，她是三年前随着爸妈调动来宁水县的，之后或许会调走，或许会升迁，耿月作为他们的女儿肯定是爸妈在哪里她跟着去哪里。
所以姚五红也没向耿月张口，怕将来她跟着她爸妈走了，钱不好还她。
但是若真的没有办法，该开口借钱的时候，她也一定会开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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