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心不喜欢大伯娘来,是因为大伯娘每回来,走的时候都要顺走些东西。不是拿走她的一根头绳,就是拿走巧灵的一个拨浪鼓,再不济,也要拿走些针头线脑碎布头。
且大伯娘每回都要跟她娘说一些体己话,等大伯娘走了以后,她娘都要跟她爹闹一场。
但她不喜欢大伯娘,也不全是因为这个,还因为她小的时候,大伯娘对她说,你是你爹在西街捡来的。她娘刚生了阿宝的时候,大伯娘又对她说,你娘生了弟弟,就不要你了。
看着她一脸惊恐的样子,大伯娘就会笑着说,逗你玩呢。
夏桂香进屋的时候,空着手,屁股后面跟着她家的几个孩子。
夏桂香生了四个女儿,才生出一个儿子来。女儿最大的已十二三岁,儿子全福才刚满三岁,和巧灵一般大。
说起来,夏桂香的娘家,家境还算殷实。她爹是县城南街‘夏记粮铺’和‘夏记油坊’的夏掌柜。
夏掌柜逢人便带着三分笑,心里的算盘珠子却打得噼啪响。他在南街开了几十年的铺子,从没有做过一桩亏本的买卖。
后来,陈家败落了,有人见到他站在粮铺的的柜台后面,手底下拨着算盘珠子,嘴里喃喃道,“这笔买卖算是亏喽。”
夏桂香跟她爹一样,从来只有她占旁人的便宜,没有见旁人占到过她的便宜。这事从陈家两弟兄分完家,陈致远家住的是一处小院子,陈致安家住的是带着门面房的大院子,就能看得出来。
夏桂香进屋坐下后问木蓝,“二叔还住在阿宝那屋?你俩自从上回那事以后,就没同房过吧?”
木蓝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看了看屋子里的七八个孩子,叫巧心把叠好的衣裳收到柜子里去。又说,最近的天挺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凉下来。
上年秋天,夏桂香来串门的时候说,二叔十天半个月不回家,哪个男人憋得住?别是外头有人了吧。
原身摇了摇头,有些不信。陈致远虽和她过日子说不到一块儿,但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夏桂香又说,你也是心大。二叔长得好,又年轻。我听说王员外家有个闺女,模样出落得水灵。
原身耳根子软,除了陈致远的话她听不进去,旁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等陈致远回家的时候,她就问起了这事。
陈致远万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跟王员外家的闺女清清白白,压根就没她说的这回事。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闲话。于是就跟她说,这是子虚乌有的事,叫她不要乱想,更不要跟人乱说。那王员外家的闺女才十五,往后还要嫁人,可不能毁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原身一听这个,原本信七分的,如今信了九分,更是觉得陈致远跟那王员外家的闺女有点什么。不然,怎么还操心起人家的名声来了?
从那以后,原身每回心里不痛快,都要把王员外家闺女的事拎出来说一说。
后来,还是她娘家的大嫂从隔壁的清和县来正源县看她,用一句话点醒了她。
她娘家的大嫂说,妹妹你糊涂啊。这话到我这里就打住,可别再跟人提起。要是坏了王家小姐的名声,那妹夫也就在十八里铺教不成书了。
这句话把原身镇住了,再也没有跟人提过这件子虚乌有的事。
只是陈致远已经在阿宝的屋里住了有段日子了。原身也抹不下脸叫他回正房睡。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到了现在。
夏桂香见想好的话没地方说了,也觉得没意思,又坐了一会儿就要走。
木蓝也没留她。
走的时候,夏桂香的儿子全福手里头抱着巧灵的虎头枕不放手,夏桂香笑着说,“你看……这。”
见木蓝没反应,又说,“要不,巧灵,这个就给全福让他抱着玩吧。”话是对着巧灵说的,眼睛却往木蓝脸上看。
要按往常,巧灵她娘一准会说,“既然全福喜欢,就给他吧。”
木蓝问巧灵,“你喜不喜欢这个虎头枕?”
巧灵点了点头。
木蓝又问她,“那你想不想把这个送给全福?”
巧灵摇了摇头。
木蓝转头对夏桂香说,“孩子不愿意。她的东西,我不能替她做主送人。”
这是头一回,夏桂香空着手来,也空着手走的。
等夏桂香走了,巧心担心她娘又跟她爹闹,就对木蓝说,“娘,大伯娘说的话信不得。我小时候,她还说我是捡来的呢。”
木蓝住的这条巷子靠近北街,她上街买菜的时候,看到巷子口有不少来来往往搬货的。眼下正是盛夏,天气热,没搬几趟货,就浑身都是汗,口干舌燥。
木蓝白日里没什么事做,就想在巷口支个摊子,卖点酸梅汤什么的,也好攒下些钱。虽攒不了什么大钱,但她想着能攒几个是几个,多少也能贴补贴补伙食。
这天陈致远从十八里铺回家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在巷口卖酸梅汤的木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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