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木蓝领着根生回了家,却没想到这还没到中午,陈致远就已经从十八里铺回到了家。

    “我昨晚听说了根生家的事,不放心你们,今天天还没亮,就动身赶路回来了。”陈致远说。他知道木蓝带着根生和几个孩子回娘家的事。昨天又听张家赶驴车的人说,前天晚上根生家着火了,出了人命。他寻思着木蓝该回来了,于是就想提早赶回来等着他们。没想到,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几个孩子在家里,说是他们娘带着根生去了他舅舅家。

    几个孩子见他们回来了,立刻围了上来。巧灵展开手心,“根生哥,这是我剥的核桃,给你吃。”

    阿宝问:“根生,你舅舅肯要你吗?”

    “阿宝!”巧心忙拦着他。看这样子,她已经猜了个七八分。要是根生舅舅真想要他,她娘就该一个人回来了。如今根生也跟着回来了,八成是他舅舅不肯收留他。

    根生低着头小声说,“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我昨晚睡觉的时候想过了,要是舅舅家去不了,我就去街上找点事做,看看哪个铺子要找学徒工。要实在不行,我就去城外的地主富户家里做长工,只要管口饭就成。”这个年代有许多穷苦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替人做工,换口饭吃。有去铺子里当学徒工伙计的,也有去富户家里做下人,做长工的,但日子都不好过。

    木蓝刚想说话,就听陈致远说,“不读书怎么成?我再想想办法。”他想着,往后还跟前些日子一样省着点,攒下的钱就给根生交学费。要是实在不行,他拉下这张脸去跟王员外借一点,往后从他的工钱里慢慢扣。

    木蓝有些意外地看着陈致远,在她的印象里,他是个讲规矩的读书人。这样的人,有时候心思细,遇事谨慎迂腐。但听了他这话,木蓝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小看他了。他并不迂腐,胸襟也大。

    她说:“我计算过了,按照现在铺子里的情况,咱们家每个月的盈余比原先多了些,要是再省着点花,应该没有问题。就是往后吃的上面,就又得跟从前一样,窝头咸菜了。”

    阿宝急着说:“没问题,窝头就窝头。还有咱家鸡下的那些蛋,可以拿去卖了换钱。”

    “娘,我往后不穿新衣裳了,旧的破了就补一补吧。”巧心也说。

    根生听了阿宝和巧心的话,心里感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木蓝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根生在地上给她和陈致远郑重磕了个头,“叔,婶子,你们的恩情,我记在心里,等我长大了报答你们。”

    木蓝是从新时代来的人,不习惯这个时代动不动就对着人磕头的习俗,忙拉他起来。陈致远则淡定多了,笑说:“施恩不图报,你用不着心里有负担。我跟你婶子,都当你是自家孩子,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外道。”

    中午的时候,木蓝蒸了些窝头,又切了些咸菜,把昨天吃剩下的半只鸡装在了盘子里端上桌。

    阿宝叹了口气说,“娘刚才说往后顿顿吃咸菜,这恐怕是咱家最后一次吃鸡了。”说完,自己不吃,却夹了一块鸡肉给根生,“给你吃。”

    阿宝刚夹完鸡肉给根生,就见他爹在看他。他心里下意识一紧,难道自己又做错事了?却没想到他爹笑着说,“阿宝懂事了。”

    这还是他爹第一次夸他,阿宝有些不习惯,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以前,他总想着自己,觉得什么好东西都应该是自己的,因为娘也是这么说的。娘以前总对巧心和巧灵说,要让着他。时间久了,他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了。

    可是后来,他也不记得是从哪一日起,他娘就不再偏袒他了。

    一开始他在心里还有些不情愿。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了好吃的,好玩的,他也想着巧心巧灵几个了。他发现,分享好像比自己独占还要快乐。

    木蓝说,“歇了这几天了,明天我就去铺子里。”省钱不如赚钱,往后还是得想办法把生意做好,日子才能过好。

    就在第二天木蓝要去铺子里的时候,在巷口见到了县长的那辆小汽车正往这边开来。而另一个方向,警察局的胡局长正带着一队人列队跑步往这边赶来。木蓝心里感到奇怪,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路上的其他人显然也是觉得稀奇,都驻足往这边看。

    小汽车开得快,转眼间就在柳树巷口停下。刘县长从小汽车上下来。他穿着中山装,戴着副金丝边的眼镜,梳着分头,笑眯眯地问木蓝,“这巷子里住的陈家是哪一家?”

    原来这时候的巷子里没有门牌,想要快点找到陈家的大门,还得找个熟人带路才行。方才他见到木蓝刚好从这巷子里出来,猜想她应该是住在这条巷子里头的人,这才上前问她。要放在平时,刘县长怎么也得摆摆架子,但难得他今天心情好,正好路边有许多人驻足观看,他也愿意显露出个平易近人的姿态给人看。

    柳树巷很长,木蓝在这里住了一段时日,也不是认识巷子里的所有住户,只和根生家来往比较多。其他脸熟的,也只是出入时碰到点个头而已,至于他们都姓甚名谁,木蓝却是不怎么了解。因此,她也不知道,这巷子里除了自家,还有哪家是姓陈的。反正怎么想,也不可能是找他们家的。

    木蓝说,“对不住,我还赶时间要去铺子里。”

    结果,话音刚落,胡局长也带着一队人跑着到了跟前。他们的腿比不上县长的小汽车开得快,但就在刘县长跟木蓝说话的工夫,他们紧赶慢赶总算是也跑到了柳树巷口。

    胡局长喘着气,拦在了木蓝前头,哼哧哼哧缓了半天这才说道,“你先别走,有天大的好事!”

    他认得木蓝,上回办了个拐卖孩子的大案子,木蓝就是当时的苦主,后来还送了块明镜高悬的匾额给他。他一收到,当即就叫人把那块大匾额挂在了他的办公桌正后方,墙壁上最显眼的位置。那匾额往这位置一挂,只要有人来找他,一进门就能看得到那四个大字。

    因此,他一听说上回给他送匾额的,就是刘大帅家少爷的恩人,挂了电话当即兴奋地背着手在地上走了好几圈,“他娘的这不是缘分吗?!”

    好事?还天大的?木蓝表示不信,“我还要赶着去开铺子,你别挡着我,耽误了我做生意。”

    “嗐,还做什么生意啊?”胡局长满脸堆笑,又看了一眼刘县长,“对不住了,这事是大帅交给我亲自督办。”言下之意,是让刘县长别抢功,这是他的差事。

    胡局长是刘大帅一手提拔上来的,跟刘县长不是一路人,也从来没在意过刘县长的脸色。

    而刘县长是留洋回来的,家里的叔叔在省城任职,这才谋了个县长的职位。原本他上头有人,自己又有文化,也是没把胡局长这种丘八大老粗放在眼里的。

    可最近刘县长在省城的叔叔被查出来贪墨,栽了跟头,他没有了靠山,急着再找一个。说来也是巧了,他昨晚就听说了刘大帅家的少爷在自己管辖的正源县落难的事。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放在眼前,就好比是瞌睡时遇到了枕头,他哪能轻易放过。要是从此靠上了刘大帅,那可比从前的靠山牢靠百倍。

    刘县长没理胡局长,笑着看木蓝,“原来刘公子就在你们府上?那咱们快走吧。等到了家里,我再详细说给你听。”

    “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家少爷又是谁?”木蓝问,“你们怕不是搞错了。”

    “没错没错。”胡局长抢先一步,“刘大帅的独子刘耀祖,此刻就在你们家。大帅身边的张副官昨晚上给我来了电话,说是先让我们安顿好少爷,大帅过两日可能要亲自来接少爷回省城。”

    刘耀祖?木蓝寻思着,家里此刻除了巧心阿宝和巧灵,就是根生了……对了,她突然想起,听阿宝说起过,根生的大名好像是叫刘耀祖,根生是他的小名。

    这时,围观的人比刚才更多了。因顾忌着刘县长和胡局长都在场,人们不敢大声议论。但听了这则惊天新闻,忍不住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正源县地方不大,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大帅糟糠葬身火海,小少爷流落正源县的消息,就跟插上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县城。

    “怎么可能?这也太过离奇了。”有人表示不信。

    “不可能有假,刘县长和胡局长亲口说的,当时不少人都听到了。”

    还有人叹气,替根生娘惋惜,“一个人带着孩子,辛辛苦苦熬了这么多年。只要再多活一两日,就是大帅夫人了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怎么在这当口,就死于非命了呢。”

    “谁说不是呢!但你再往深里想,怎么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当口死了,你说巧不巧。”当然了,这些话也就背地里说说,谁也不敢大张旗鼓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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