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这边其实是上海一个还算繁华的商圈，人流量不小。以黎明广场为中心，周遭被两个大型商场和刚刚餐厅所在的高楼包围。
黎明广场上人来人往，有卖气球的老人，也有拉着音箱抱着吉他坐在喷泉沿上的流浪歌手。
这个点不好打车，路则的车停在黎明广场的另外一边，两个人顺着喷泉池穿过小广场。
乔晟然的风衣也只到膝盖，修长笔直的小腿泠泠然裸露在风中。她的小腿肌肉线条漂亮流畅，肤色白皙透亮，像是一段羊脂暖玉。
她的跟腱很长，脚踝也精致无比，就是……冷。
四月份的上海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刚下过雨的空气里透着凉意。
路则稍微把原先敞开的衬衫外套收紧了一些。
乔晟然：“大兄弟年纪轻轻身体挺虚哈。”
路则轻飘飘督了他一眼：“劳您惦记身体还行，倒是您这么穿不怕老了风湿？”
乔晟然本来就心不在焉，被这话一呛，打了个趔趄，手臂被路则眼疾手快握住拉回来才没摔倒。
路则也相当关切地说道：“您看看，年纪轻轻腿脚就不利索也不知道爱惜身体。”
她挑了下眉毛：“这不是相亲么，不得打扮打扮。”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路则眼底有一丝笑意一闪而过，语气也放缓了一些：“现在上海还是挺冷的，穿这么少对关节不好。”
乔晟然偏头看着人弯了下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所以我说喜欢年纪小的，否则媚眼抛给瞎子看。”
路则凉凉开口说道：“其实你眼妆有点晕了，而且法拉利工资很低吗？至于这么扣扣索索裹半条被单出来。”
语气自然平和自然，像是闲话家常一样。
乔晟然没忍住：“这不是以为相亲的是哪个年轻好看的小帅哥，要早知道是你，我换赛车服都嫌麻烦我家阿姨多洗衣服。”
路则倒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说法的可行性，点了下头：“你平时那个样子倒是蛮好的。”
“多久没见了，您知道我平时哪个样子？”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有些不合适。
显得她多在乎似的。
路则倒是不生气，轻轻笑了一声：“你的比赛我都有看。”
乔晟然有点卡壳。
世界一级方程式锦标赛和奥运会、世界杯并称世界三大体育赛事，在全世界范围内的关注度都非常高。
但凡关注F1，就不可能没注意乔晟然。
不说乔晟然身上那件Ferrari的队服，不说她金光闪闪的获奖履历。
单单就整个F1赛事里唯一女车手的身份，说不认识乔晟然就约等于不看F1。
由于先天条件不足，赛车行业里女生本来就少，更不说能够过五关斩六将一步步成为万里挑一的全世界只有三十个人的F1赛车手。
所以当她作为索博车队第二赛车手出战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想去打听她给了车队多少赞助费。
如果路则有关注F1，那知道她确实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她想了想自己平时的样子——素面朝天，穿着连体赛车服。虽然对自己的长相很有信心，但那个样子怎么想也好看不到哪去。
她眼珠子绕了一下，问道：“那你最喜欢哪一场比赛？”
路则几乎不做他想，脱口而出：“16年中国站，最后那个红河弯神仙走位超车简直是太酷了。”
乔晟然：“……”
16年中国站确实算是近些年最为人称道的一个比赛，梅德赛斯奔驰队的弗拉维奥·康蒂在发车故障的情况下，一路逆天超车，最后拿下第一，堪称他职业史上的高光时刻，也堪称近些年最令人热血沸腾的一个比赛。
尤其是最后那个红河弯的极限超车走位，是可以写入F1赛事的历史教科书里的。
可问题是，这个比赛彻头彻尾就跟她乔晟然没关系啊？
……其实倒也不是真没关系，硬要说的话最大的关系可能就是，她就是拿了杆位一路领先，最后在红河弯被超车的那个倒霉孩子。
踩着她的血泪铸就的神话。
换作是别人说这话乔晟然也就认了，但路则你他妈记得你现在在跟谁相亲吗？知道注定一辈子打光棍的单身狗什么样吗？回家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她冷静地拿出手机打开whatsapp的绿色图标，调出一个界面。
她凉凉开口：“这是弗拉维奥的whatsapp，我建议你自己当面夸，我反正是不会转告他的。”
路则低头笑了一声没接话，只是绕到乔晟然另外一边。
乔晟然愣了下，不知道他莫名其妙兜什么圈子：“你转什么圈子？”
路则：“下风口酸味太重，换个位置。”
乔晟然刚想生气，小腿却明显没那么哆嗦，有些许的回温。
——风尽数被路则挡住了。
说着话的时候两个人就走到了路则的车边。
路则的车是一辆黑色的suv，路则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扬了一下下巴笑道：“可能要委屈你坐一次最慢的车了。”
“我也不是没堵过车……”乔晟然嘟囔道。
像是钢琴踩了弱音踏板，周遭的纷扰人声像是被隔了一层雾，成了温柔的白噪背景音。
就在乔晟然准备上车的一瞬间，一声尖叫声划破广场这一片的安宁。
“啊！”
寻声看过去就只看见影影绰绰一个人影被捞进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门“啪”的一声被关上了。
一个长头发的女人追着跑了几步，尖叫声高到有些劈裂，但还是能听出她喊的内容——
“有人抢孩子了！救命啊！”
人类的跑步速度当然比不过车的速度，她追了没几步就踉跄跌倒在地上，摸了摸身上好像在找手机。
乔晟然瞳孔一缩，顾不得太多，直接一路小跑绕到另外一边，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路则心领神会，也坐进车里。
钥匙插进锁孔，打火，油门一踩。
使出小广场之后，是一条马路。
刚刚来的时候乔晟然还在感叹今天的上海真是天上下红雨不堵车，此刻却说不准不堵车到底是不是件好事了。
“他向右边开了。”路则说道。
乔晟然没有说话，方向盘往右边一打，过出了一个相当完美的大弯。
——漂移只是看着帅气，但说穿了实质上是一种相对影响小的打滑而已，对速度非但没有提升反而还会造成减速。
远处确实隐隐约约看得见一辆越野车在车流之中反复横跳。
想把车开快，并不是简简单单地把油门踩下去那么简单。刚起步的时候，没有充分的散热机制，贸然将油门踩到底，会让活塞因为温度过高，受热膨胀卡在了气缸中，后因压力大而直接爆缸，发动机基本宣布作废。
怎么在不爆缸的情况下在起步时把车开到最快，就取决于司机的车感。
就像在打BlackJack一样，在无限接近于二十一点的时候，越大越好，但一旦超过二十一点，那么就直接爆牌宣布破产。
而F1的赛车手们，就是这个牌桌上最高明的赌徒。
副驾上的路则作为这辆suv的车主，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辆车能开出这种超跑的阵势。
凯迪拉克的百公里加速度是七秒多，虽然在同类型车里算还不错的数据，但毕竟不是什么追求速度的车型，跟动辄三秒四秒的超跑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当乔晟然发动的时候，他却因为惯性被摔在了椅背上。
明明不是他开车，但明显的推背感却让他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
但乔晟然却一直维持在极限边上，没有半点爆缸迹象。
前边那辆车路线渐渐往市郊方向偏离，越开车越少。
路宽敞，车又少，那么考验的不只是车技了，更是车的品质。
虽然不至于跟丢，但追了这么久却也没追近多少。
乔晟然从前开Ferrari其实不太需要考虑这个，再怎么说Ferrari也是老牌F1强队，虽然这些年稍微有点颓废之象，但也就仅仅可能落后Mercedes–Benz(梅德赛斯–奔驰)一点而已。
这么明显的无力感还是第一次。
乔晟然脸色不太好，终于开了口：“我总觉得不是普通的人贩子。”
能让乔晟然追这么久，都仅仅只是拉进距离，开车的绝对不是临时起意的人贩团伙能拥有的，
……倒像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前边的越野车直接开上了高速，所幸路则这辆车也办了ETC，没多耽搁又追了上去。
刚进高速有很长一段盘旋的匝道。
两辆车在上高速前就不知道超速多少了，但毕竟还是有不少拐弯和车流的影响。
一旦到了真正的高速直道上，想靠单纯的车技弥补就不可能了。
但弯道，就是乔晟然的天下了。
精准到毫厘的入弯角度和算无遗漏的控车能力，她几乎能做到弯道毫不减速。
但前车要是做得到，那F1赛车手那张超级驾驶证，也不至于稀罕到那个地步。
几乎是几个呼吸之间，乔晟然就追上了那辆黑色的越野车。
“你这辆车安全性能怎么样？”
路则迟疑了一下：“应该……还行？”
他还在疑惑乔晟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的时候，乔晟然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乔晟然把油门一踩到底，前车身影迅速在视线里放大，然后毫不犹豫撞了上去。
“轰隆——”
“嘭——”
一瞬间碰撞声震天响，白花花的安全气囊同时炸开，遮住了所有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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