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城。】
“师父!你又在那看什么呢?!”
飞星圣者一听到这声怒吼,连忙把小册子塞进袖里。
青衣玉冠的侍童匆匆走进,把药碗往桌上一丢,气势汹汹,抓住她的手腕,全无人前的恭敬。
“交出来!”
“我都这般凄惨,却还要受徒儿欺辱,呜呜呜。”
“别装了,”侍童伸手,从她袖子里抠出那册子,教训道:“都说了你现在不能用眼,你要写什么,我帮你就是了。”
飞星圣者脸涨得通红,“别,别。”
侍童避开她的手,翻开册子:“你最近又得了什么新的卜术,我...这是什么?!”
书页上,用他们占星师特有的符文,描述了一段狗血的故事。
一个拥有奇妙能力的娇弱美人,落到了不属于她的时空,身陷囹圄时,遇到一个神秘的男人。
他强大,残忍,却生来短寿,使用逆天手段改变寿数,做下累累恶业。
捡到美人,发现她的不凡后,他披着病弱的面具,在美人落难时出手帮助,骗取了对方的信任,也得到了她的心。
最终,两人情到浓时,美人将一切秘密告知,男人甚是感动,随后没过多久,一场变故发生。
一个被镇压的上古恶神不知为何突然挣脱封印,淹没了整座城池,男人在美人面前,与那上古神同归于尽。
美人穷尽力量,终于将他救了回来,与此同时,还为男人铸造了一具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强大身体,从此,那男人再也不必承受逆天的折磨。
但当他获得新生的时候,美人发现自己受骗了...
侍童往后翻了翻,后面空白一片,似乎还没写完。
“你这些的是什么啊!”侍童气得半死,“花那么多灵玉给你治眼睛,才刚好一点,你就浪费眼睛写这种艳.情话本。”
“不是艳.情话本,”飞星圣者恼羞成怒,“你根本不懂它的意义。”
她委屈极了,转身爬上床榻,拉被子准备睡觉:“妄人不知语,圣者安能言。”
“嗯,我是妄人,”侍童拦住她盖被子的手:“但妄人得提醒你,叹云道君已经带着人往你说的方向去找了很多天了,但是到现在都没找到那石灵,你今天再不能给个更精确的位置,恐怕以后是喝不到灵茶了。”
飞星圣者:“!”
*
【不灭城边陲,红螺镇。】
尤怜青走进包八八所说的茶馆。
“客官...”店小二回头,手上没拿好,茶杯啪地甩了出去。
尤怜青接住茶杯,放回盘子上,同时放上去的还有一锭银子,“请问,包八八是在这吗?”
店小二接过钱,脸上洋溢出春风般的微笑:“客官您来早了,八老爷今儿有事,恐怕要下午才开张呢。”
尤怜青无法,只能先去附近转悠转悠。
早上的人并不多,大多去了田地里,暖融融的阳光落下,照得她眯起了眼,吞吞在她肩头,快活地摇摆着叶子。
尤怜青晒了会太阳,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听见真神开过口。
见左右无人,她从颈间项链下提出一个小玉瓶,小声呼唤。
“真神,真神在吗??”
瓶子里一片安静,半天没有传来回答声,尤怜青十分忧心,好好一个神,怎么就成了如今这般自闭模样。
细想起来,似乎是在给他赋灵以后,他就变得十分沉默,似乎心情十分不好。
难道是对自己的雕工不满意?不能够啊,眼前这鲲鹏微缩像,绝对是她的巅峰之作。
难道,问题不是出在鲲鹏,而是出在“微缩”?
那这也不能怪她,他不说,她怎么知道那小小的身体里,有着大大的梦想。
鉴于他现在没什么自保能力,风一吹就没了,尤怜青做了个玉瓶,把他装了进去,还浇上灵液泡着,自觉十分体贴。
她戳戳瓶子,“真神啊,你渴吗?”
瓶子里一片沉默。
她又戳了戳:“真神啊,你饿吗?”
循环了数次后,拖着一对小翅膀的迷你鲲鹏,终于不堪其扰,头撞在瓶壁,忧郁地吐了个泡泡:“莫要再叫吾真神,吾如今,不过一副豆大残躯。”
“怎么能说是残躯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虽然比麻雀小,但功能比它还全。”
无意识地在对方心上又插了一刀,尤怜青兴冲冲问:“那我叫你什么呢?叫你的时候总得有个称呼吧。”
小鲲鹏躺平,望着蓝天,双眼已经失去光彩,“随你罢。”
尤怜青回想第一次见他的场景,周围压抑暗沉,唯有那一抹亮光,在远处熠熠生辉,像是落入深海的星子,孤单等待着天明。
“当时我见你第一面就想,怎么世界上会有这么温暖,这么有气势的灵体,不如,叫你‘邈羽’吧?”
她轻诵:“迢迢天地远,邈邈云汉间。落羽垂天幕,捧海生珠帘,邈羽,好不好听?”
这般喜欢我吗?竟然还为我写诗。
小鲲鹏忍不住翘起尾巴尖,偷偷看了她一眼。
把小诗来回品了品,它心情终于好了点,抬起头,矜持地吐了个泡泡,“尚可,那你...该叫你女娲娘娘吗?”
“别,那只是我的职业,你还是叫我尤怜青吧,取自‘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是不是也很好听?”
被她的视线盯着,小鲲鹏邈羽不自在地翻了个身,翅膀垂下,遮住脸:“尚,尚可。”
尤怜青恍然:“非常好听啊?我明白了。”
小鲲鹏邈羽:???这人怎么回事?
尤怜青笑眯眯把小玉瓶重新挂回脖子间,“等着,给我们邈邈买糖去。”
小鲲鹏邈羽:“不是邈邈,是邈羽!”
邈羽还凑合,喵喵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像是狸奴,一点气势都没有!
“好的邈邈。”尤怜青无视抗议,把小玉瓶塞进衣服,转头走向集市。
*
这里的商贩数量并不多,她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糖画摊位。
“给我画个狸奴。”尤怜青掏出钱递给老板,正美滋滋等着,却听身边有人小声惊叹:“她的脸好奇怪啊!”
“是呀,像被人打扁了。”
尤怜青拿起做好的糖画转头,刚才说话的两个人立马别过头不看她。
不会是在说她吧?
尤怜青摸摸脸,不可能,她可是严格按照一个路人的五官比例雕的,务必自然,平凡,肯定不是她!
旁边飘来一阵谷物的焦香,尤怜青身边不少人都向着香味传来的地方去了,她一琢磨,对啊,自己现在伪装成了个凡人,凡人都是要吃这些东西的。
她举高手里的糖画,混进人群,兴致勃勃地喊:“老板,来两个煎饼。”
“呜哇——”钱币落到摊子上,一个小孩转头看她,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妈妈,这里有个砖头会说话!”
顺着小女孩的视线,周围人齐刷刷转过了头,看向尤怜青方向。
“真可怜,挺好一姑娘。”
“唉,小时候摔了吧?”
尤怜青被围观得浑身不自在,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难道我这面具雕的真有问题?
这时,摊主把热乎乎的煎饼递到她面前:“您的煎饼。”
尤怜青连忙举起煎饼,用它挡住脸溜回了家。
把门窗锁好,她掏出镜子,紧张地左摸摸右看看,没发现问题,不由疑惑。
“吞吞,快帮我看看,哪里不对吗?”
吞吞正掰着糖画,闻言伸出几根须子挠挠头:【不知道,反正不如主人好看。】
这小傻子,看来是没法指望它了,尤怜青拎起脖子上的小玉瓶,问道,“邈邈,你觉得我这脸,哪里有问题吗?”
瓶子顶贴上一个硕大的圆溜溜的眼珠子,邈羽被吓了一跳:“干什么,走开!”
眼珠子的主人放软语气,“真神大人,你快发发善心,帮我看看吧。”
邈羽没好气地拍了下水,“离吾远些,再远些。”
尤怜青依言把它放远,把瓶口对着自己,“怎么样,看得清吗?”
邈羽看清楚她的脸,第一反应是还挺正常,就是个普通的路人,但等角度变换到侧面,他就沉默了。
他挥动双翼,空气中浮现出细微的水珠,在空气中微微颤动,最终凝结成一幅画。
“这是你的侧脸。”
“这难道不是块砖吗?”尤怜青看了好一会,没能从这的轮廓线条里辨认出五官。
邈羽短促笑了一声,画面变化,化成了她现在斜侧面的模样。
尤怜青吃惊:“天啊,这颧骨怎么这么塌,这脸怎么这么方,鼻子,我鼻子呢?”
她当时做这个面具的时候,参照的是一位富态可掬的妇人,圆脸蛋,塌鼻梁,樱桃小口,于是她把脸颊雕得很厚,还压了压鼻子,却没有料到,这面具放到脸上以后,会根据她自己脸的形状有所扭曲。
结果现在,脸颊的高度几乎完全淹没了鼻子,从正面看的时候挺正常,侧面看,那可不就是方方正正一块砖。
邈羽挥动羽翼,水珠化成云雾消散:“这般看来,你对吾已手下留情。”
他偷偷看过了,他的新身体还挺好看的。
“动物和人物不一样,我这不是实习生嘛,暂时有短板很正常,”尤怜青试图再挽回一下女娲的尊严:
“再者说,第一次做这种仿真面具,有了这次错误教训,下次一定不会!”
新手上路时大多自信满满,不知道想象和现实之间存在技术鸿沟,于是她就亲手把自己坑进沟里,成了如今的板砖精。
呜呼哀哉。
邈羽本来因为身体的事情一直郁郁寡欢,等看到她自己给自己雕的这张脸,突然庆幸起来,幸好没让她给自己雕人型,要不然还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子。
这么一想,心情就好了许多呢。
尤怜青看他终于高兴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想趁热打铁拯救他于自闭,夸赞道:“这么快就能控水作画,不愧是真神。”
邈羽不自觉地甩了甩尾巴,声音沉稳极了:“自然,奏乐作画都是小道,学来轻而易举。”
“是吗?邈邈真厉害。”尤怜青拿下面具,向着镜子露出笑容,邈羽正想说“不要叫邈邈”,就对上了她的视线。
镜子里倒映出的女子,姝丽夺目,如同明月,能把这样昏暗的室内都照出光辉。
其他人或许会为之失神,但邈羽曾经见过无数生灵,天地之美,生死之美,容颜不过其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当然不会那么容易被迷惑。
他只是突然想起来,当他沉浸在无止境的黑暗里时,那抹带他回到人间的流光,不知现在正藏在哪里。
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无缘无故的付出,父母养护孩子,是为了延续,信众跪拜神明,是为了得到垂怜,而之前那个人接近讨好自己,是为了窃取力量。
现在他一无所有,她这样温柔,有何所图?
“要命,砍掉重做也太费灵石了,还得去买消息呢。”尤怜青正在研究怎么改良面具,抬眼却看见邈羽突然傻了一样,盯着自己发呆。
她眨了眨眼,突然提议:“吞吞,怎么办,没灵石了,要不我们把邈邈吃掉吧!”
邈羽一个激灵,登时清醒过来,双翼环起,不可置信地瞪向她。
原来你想要的,竟是这个!
吞吞:“吨吨吨!”不可以不能吃!
尤怜青脸上满是惋惜:“你也想吃啊,那我啃身子,烤翅膀给你了。”
吞吞:??
它没说,它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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