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恪没好气道,“不收。”
沈游美滋滋的啜两口热茶,暖了暖身体,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吴四娘这个人?”
“二伯母的娘家侄女”,周恪顿了顿,“你是不是想让我查查她?”
沈游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问了玲珑,说是吴四娘深夜来找你,你们二人夜谈了很久。”
疑心病可真重!
沈游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夸赞道,“十九兄实在是心细如发啊,堪比当代诸葛”。
周恪阴阳怪气道,“不必拍我马屁,哪里比得上沈娘子,瞎话张口就来。”
沈游:“……”
沈游无辜遭遇攻击,奇怪道,“我什么时候说瞎话了?”
“沈娘子既是心悦于我,我怎会拒绝沈小娘子的求亲呢?”
淦!一个玲珑还不够,周恪到底在两宜坞里安插了多少人?昨天晚上才发生的事今天就知道了。
沈游顿时气恼起来,讽刺道:“比不上周兄,耳聪目明。”
周恪厚颜一笑,“哪里哪里”。
沈游憋着气,“那十九兄可知道吴四娘在大年三十晚上做什么去了?”
一提到这个话题,周恪顿时严肃了起来,到底事关重大。
“我查了查,当晚吴四娘的婢女忽然腹泻不止,是她的乳母陪着她回的两宜坞。奇怪的是,当晚她们是从两宜坞的偏门进来的。”
废话!我当然知道吴四娘是从偏门进来的。
沈游没好气道“我想知道的是她为什么要从偏门进?”
周恪笑了笑,将自己的大氅解下来递给她,示意她穿上,“当晚,与吴四娘先后脚离席的还有一人。”
“谁?”
“周家大房长子周琮。”
沈游惊呆了,周琮可是嫡长子,女主角的亲哥哥。
“你是说她俩在谈恋……私相授受,不会吧。”
周恪讽刺一笑,“周琮性情敦厚,被蒙骗了也无可厚非。”
沈游顿时就不高兴了,“保不准是周琮先引诱的小姑娘呢”。
周恪笑了笑,“你知不知道吴四娘为何要从南宁千里迢迢进京?”
沈游摇摇头。
“南宁属于一众官吏刺配流放之地,民风剽悍。吴四娘借着她姑母前来金陵,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如意郎。”
这我倒是知道,否则吴四娘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来求她帮忙。
但是求沈游帮忙和直接与人私相授受是两码事啊!
严重程度简直天差地别,前者是你知我知的事情,后者一旦被发现就是三尺白绫的命。
“十九兄,你确定吗?吴四娘虽说胆子挺大的,但是私相授受这种事情她未必敢做吧”。
周恪斜睨了她一眼,一副“你可真天真”的样子。
“吴四娘家中小娘子就有七八个,她既不是最受宠的,也不是性情最好的,甚至不是长相最漂亮的,为何独独只有她能够进周府?”
对哦,沈游这才想到,这个问题她在吴四娘刚刚来的时候也曾经思考过,但是又觉得“关我屁事”,所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周恪继续道,“因为吴四娘来金陵除了是来找个如意郎之外,还是为了躲债?”
沈游感觉周恪像在说书,情节跌宕起伏,高潮迭起。
“她也欠钱了?”
竟然与我同病相怜。
周恪失笑,“不是,是情债。”
沈游大惊,“什么情债?”
“据悉她给三名男子写信并与其保持往来。”
沈游试探道:“一个一个的往来还是脚踩三条船”
周恪答道,“不知道,我只能查到这么多了。”
南宁与金陵相距甚远,他不可能在一天之内查到这么多东西,能知道这些还是因为上辈子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
上辈子吴四娘来金陵之后,与周家嫡长子周琮定亲了,谁知道最后被人揭出来说吴四娘早在南宁就与多人私相授受,最终周琮力保吴四娘,吴四娘出家为尼保住了性命。
可南宁吴家未嫁女的风评被彻底败坏了,其余未嫁的四五个姑娘统统一根三尺白绫上了吊。
更要命的是,金陵与南宁多地掀起了杀女之风。
凡是与未婚非同姓男子有过接触的统统被或被迫或自愿的死亡,上吊的,跳井的……数不胜数,其惨状甚至逼得当时的内阁大学士们联合签发政令,要求各地官府禁止杀女。
当时在朝的,在野的,从部堂高官到一众学子,从古稀老人到垂髫小童,人人都在谈论杀女一事。
事情愈演愈烈,最终引动了报纸书籍连篇累牍的报道。
守旧的卫道士与新派人物厮杀的轰轰烈烈。
周恪当时正在翰林院,他一样下场参与了此事。
可惜的是,当时他初入官场,羽翼未丰,最终守旧派卫道士胜出了。
事情的结局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与太后共同誊抄了一份班昭的《女戒》,自此之后,嫂溺叔不得援,成了世家大族们教养儿女的新方针。
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官场政变,也是周恪人生中的唯一一次失败,就算自此之后他官运亨通,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场失败也让他刻骨铭心。
作为一个初入官场的改革派,他终于见识到了那些隐匿在暗流中的守旧力量是何等的顽固。
所以他才会对沈游那么关注,甚至不惜力量往两宜坞安插人手。
我保护不了天下弱势人,但我至少可以庇护我眼前的这位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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