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人胆子会这么大,心会这么坏。
他们将她生下来的孩子抱走了。
然后用草席子将她裹了起来,往他们家后院的池子里一扔,对外还说她是难产,没有熬过去死了。周蕙欣只是想要活着,可他们却在夺走了她所有的尊严之后,还夺走了她的命!
恨意滔天,让她心智一下子被蒙蔽了起来。
她想要报仇,想要跟这家人同归于尽。
等到她重新拥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待在了护城河。承恩侯府后院的池子,挖的时候就是引的活水,那水就是护城河的水。
她意识到自己变成了鬼,想要去找回去报仇。可她根本无法离开那个地方,整个鬼体都被束缚在那一块地方,天长日久之下,她明白了自己得找个替,才能从护城河脱离。
理智已经恢复,她在护城河边上也遇到过不少人,想要寻个替还是非常容易的。只是,她不想这么做。遇到有心寻死的,她善心发作之后,还会提点一二。遇到失足落水的,也会将人救起。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都有自己割舍不掉的人,她纵然想要报仇,可也不愿意让旁的无辜的人来替自己背负。
日复一日,她没做过坏事,反而做了不少好事。
天道重因果,就在终于下定决心,要害了董常的性命,让董常替了自己的时候,,阴差阳错的还是没能成功。如今,她才能等到城隍爷慈悲。
若当时她不曾收手,董常纵然该死,可她也已经手沾人命,这份机缘也就失去了。
现在想想,一切仿佛都是冥冥中的定数。
她在最悲切无助的时候,也曾骂过老天不长眼睛,让坏人享受荣华,让无辜的人枉死。可是现在,她发现老天是长了眼睛的。
一个人一生中做了什么事,都会被天地记录的清清楚楚……
叶鹿刚开始还十分害怕,但是这会儿他心里也只有愤怒和同情。心里对于鬼的那点儿惧怕,都变得不那么明显了。
“你想要做什么呢?”
凌摇问她。
是想要去投胎,还是想要得到应有的公平。让无辜之人得以安息,让作恶的人受到惩罚。
问题虽然问了出来,可是凌摇心里也有遇到,其实左右选择的,是她。这也是一重考验。
这两个选择都没有对错,上天考验的是行事的作风。
周蕙欣愣了一下,她以前做梦都想要挣脱护城河,想要那一家子偿命。可是,现如今,都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当年为恶的那个人,都不知道还在不在人间,她忽然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选择。
“我也不知道,我想去投胎,可是我又心有不甘。可要去报仇,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儿。”
就在此时,一直都没有动静的画册,忽然小幅度的动了起来,竟然还伴有微微光亮。凌摇用意识点了一下,画册展开,上面是当年那户承恩侯府内的人的寿数。
为恶那人,在周蕙欣去了之后,便因为女色而身染恶疾,没多久就不治身亡了。
而那位侯夫人,如今已经有八十岁的高龄,被侯府人供着,精神瞧着竟然还好。其他旁观者、纵容者、推波助澜者,也都在画册上一一显示。
凌摇如今也才意识到,这个画册不一般。
像是道术符箓之类的,拿出去就已经足够令道门中人疯狂了。竟然还有这种类似于生死簿的功能,说出去,都没人能信。
凌摇倒也没有瞒着,将那一家子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周蕙欣面上忽喜忽悲,忽而放声大笑,笑声悲切凄厉,“报应!原来真的有报应!只是为什么,那老家伙竟然能够寿终正寝?!”
除却那畜生,周蕙欣最恨的便是她名义上的那位婆母。
叶鹿小声的说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家族兴盛又衰败,子孙后代都没有出息,一个个的忤逆不孝,家业被败了个干净,这样也能算是寿终正寝吗?”
只能说,这位老太太心理比较强大,即便是这么多的不肖子孙,也没能击垮她。
周蕙欣笑声忽然停下,认真的看向叶鹿,半晌才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这不是寿终正寝,这是老天爷安排给她的报应。”
凌摇问道:“那么,你现在还心有不甘吗?”
周蕙欣点头,“我还想做一件事。”
夜色很凉,曾经的承恩侯府,如今已经破败了大半。外头瞧着还很光鲜,只是内里如何,也只有生活在那里头的人才知道了。
曾经的承恩侯府,占地很广,如今也被不肖子孙败了不少出去。
因为子嗣不丰,整座宅子看起来,似乎都没有什么人气。
曾经将周蕙欣沉塘的那个池子,也已经被填了起来,上面种满了各种向阳之木,外围又围了一圈桃林。
据说,这是府里的老太太,在人死之后,心里极度不安,特地请了大师,最终按照大师说的,种下了这些。
周蕙欣冷笑着看着这里。
为恶之人,到底还是会活在恐惧当中。
晚上,一阵风吹来。
老太太的卧室里,忽然想起了一阵扑通声。明明声音不大,可老太太还是惊醒了。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地上有一摊水渍。
她将丫鬟叫进来,训斥了一番。
只是后半夜,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了。
第二夜,还是如前一.夜一般,扑通一声,房间里留下了水渍。
今儿个晚上,老太太是留了丫鬟陪她的,她惊醒之后就问丫鬟,“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丫鬟老实交代了,“是有扑通一声,什么也没有瞧见,就看到房间里多了这一摊水渍。”
老太太心理一个咯噔。
扑通一声。
多么像当年,被她沉塘的那个儿媳妇啊?
当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蒙了心,做出那等事情,还要弄死人家。其后的日子,日日都活在恐惧当中。而那个孙子,到底也没能活得下来。
说起来,那个孩子异常的聪慧。请来的师傅都说,这个孩子科举定然会有出息,将来他们门第传续,定然要靠他的。
只是那个孩子也格外的早熟。
他们侯府并不会管理下人,下人们对他的出身议论纷纷,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是奸生子,因着心里憋了事儿,十来岁的少年,便已经暮气沉沉,一命呜呼了。
老太太那个时候就意识到,这是报应。
而现在,那个女人,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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