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微亮，整栋别墅突然“滋啦”一声传来广播的电流声。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响彻别墅的每个角落。
苏夏自小无约束惯了，又没有经历过早自习这种东西的凌虐，向来是睡到自然醒。
这会儿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时，还处在神游状态。
分神听了一下，是《绽放》的主题曲。
三百六十度环绕，洗脑又醒神。
节目组也真想得出来，用主题曲当起床铃，也不怕她们产生心理阴影。
苏夏嘤咛一声，一头栽回床上，这才对未来几个月的生活有了一点实感。
而等她们几个兵荒马乱的收拾完，顶着冬日凌冽的寒风到达练习室时，排山倒海的议论声又让她的这份实感更加清晰。
“她们都看我干嘛？”
苏夏脱下羽绒服，嘴巴还咬着半个包子，眼角有早起的潮气，整个人松散又慵懒。
一副没睡醒还贪吃的小模样。
“你没看手机吗？！”
盛明珠本来正打着哈欠，闻言剩下的半个哈欠生生咽了回去，惊道：“昨天的直播你那一部分直接掀起了整个节目的高潮！特别是当场放录音那段，我天，我早上起床的时候看还在热1挂着呢！”
“不仅录音那段，还有帮我们三个伴奏的，你自己唱歌的部分，全都上了榜。”
龙吟也一副网上冲浪过来人的模样说道。
凉绮不咸不淡的补刀：“还有你跳舞的。”
苏夏咬了一口包子：“……”
盛明珠见她还有心情吃，赶紧掏出手机怼到她眼前：“姐妹，你火了啊！你怎么还这么淡定呢？我昨天可是刷到半夜，兴奋的根本睡不着！”
苏夏接过手机，随意扫了眼，就看到热搜前几全是她的名字。
#苏夏录音#稳居首位。
后面跟着#苏夏追光#、#苏夏伴奏#、#苏夏跳舞#、#盛飏苏夏#……
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以这种方式跟他紧紧挨在一起，苏夏晃了下神，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好像那么遥远触不可及的人，突然被拉入了凡间。
她点开那条热搜。
里面全是讨论她进了盛飏队伍的帖子。
【盛飏组队选择破产千金苏夏，究竟是实力还是炒作？】
【顶流和他的绯闻对象，扒一扒盛夏CP的二三事】
【破产千金一曲惊人，顶流偶像也难逃情网？】
……
——要吐了，这个苏夏到底是哪儿来的一百八十线？是扒着哥哥吸血吸定了是吧？
——真是炒的一手好作，一连安排了十几个热搜，也是壕！不愧是破产千金，这是拼死一搏，倾家荡产就指着踩着飏神翻身了吧？
——本来以为哥哥的队要开天窗，结果竟然选了那个苏夏？哭了，他们两个的事不会是真的吧……
——真个屁！！！一没实力二没长相，飏神连青青都没选竟然选了这么个玩意儿！真是瞎了眼！
——楼上的是沈青青的ncf吧？没实力？没长相？我看你是没长眼睛没带脑子！你看直播了嘛就在这闭眼黑！麻烦动动手指去看看热搜第二的#苏夏追光#，听完了再哔哔！
——唱歌好听又怎么样，炒作狗给爷爬！还立粉丝人设！不就是想吸引哥哥的注意力吗？同款图被狙爆了，就用粉丝身份洗，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同款的事情都在直播中用录音证明了是节目组搞的鬼。妹妹实惨，拿了祭天剧本，被推出来当工具人，结果靠着实力逆天改命，还有虾子在这闭眼黑！
——节目组发了澄清声明啊，谁知道是不是联合炒作！不然在直播中公然打金主爸爸脸的人进得了飏神的队伍？！
……
光是一个帖子下面就吵翻了天。
更别提营销号们像是约好了似的，五花八门的帖子几乎同一时间发出来。
“你确定，我这是火了吗？”
苏夏把手机还回去，脑子还有点没转起来。
盛明珠：“这热搜榜单都快搞成你名字的连连看了，这还不是火？”
龙吟：“我的粉丝昨天就涨了二十多万，你快看看你的现在多少了。”
苏夏慢悠悠吃完最后一口包子，才拿出手机，登录自己的账号。
登录的过程出了点状况。
这个号是节目组要求注册的，她从注册号之后就没登入过，一时间忘了密码，试了好几次才进去。
她还记得刚注册完的时候，一个粉丝都没有。
现在——
ID：女团-苏夏
关注：1
认证：草莓TV《女团》训练生
粉丝：101万
……
“f——靠！”国外待过一段时间的龙吟顺嘴差点就以F开头惊叹出声，“101万？？？你这粉丝数是坐了火箭吗？”
盛明珠：“可以可以，姐妹争气！夏夏，快点回关我！你这1个的关注数也太不低调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图谋不轨是吧？”
苏夏把手机从几个围观的脑袋地下抽回来，睨了求关注的人一眼：“你的成语是跟着体育老师学的吗？”
盛明珠：“连体育课都没上过的人凭什么质疑我的成语水平？”
苏夏：“谁说我没上过？”
盛明珠：“什么时候？幼儿园吗？”
苏夏：“……”
凉绮：“所以，你真的没上过学？”
龙吟：“Unbelievable！”
“……”
请问，她现在退团还来得及吗？
苏夏正在考虑“退团”事宜，身旁忽然刮过一阵浓郁的香风。
伴随着一声“就是要让你们所有人都听到”的鼻哼声，沈青青领着十几个人招摇过市的从她们身边走过。
鼻孔朝天，眼刀乱飞。
苏夏为了不影响消化，没去看那张时时刻刻在引战的脸。
“沈青青还真是铜墙铁皮，昨晚那么实的锤都能被她糊弄过去。”
盛明珠不屑的哼了一声，显然是奋战在吃瓜一线。
苏夏重新刷新，就看到#沈青青直播#的词条跃进了榜单前几。
结果点进去，前面的帖子一水全是在安利新剧和刷P的几乎看不出是谁的照片。
她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半点儿跟“直播”相关的消息。
粉丝控评控的丧尽天良。
“你得搜‘沈青青录音’的话题。”
资深瓜友盛明珠说道。
苏夏依言，果然找到一个营销大V发的帖子。
帖子是一段十几秒的视频，剪的正是沈青青之前的那部古偶剧的片段。
一袭白衣的沈青青举着一把估计切豆腐都费劲的假剑，矫揉造作的对着镜头说了一句台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视频播完，紧跟着就是她昨晚直播放录音的片段。
卡的就是沈青青的那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声音一模一样，连语气都听不出差别。
大V并没有给结论，只是明里暗里都在引导那段录音可能是经过剪辑的。
果然下面全是沈青青的粉丝在谩骂和洗地。
——好大一朵年度盛世白莲花！真是玩的一手移花接木！敢这么诋毁我们青青，搞不好还没出道就变成法制咖哦！
——造谣死全家，泥马的臭不要脸的烂货！竟然敢在直播中造谣诽谤！诅咒你祖宗十八代！
——某人的粉丝可别再跳脚了，没听过求锤得锤这句话吗？再不闭麦，事情搞大了，还不知道变成法制咖的是谁呢？
——仔细听就知道有区别啊，两段声音的环境音都不一样，而且录音的那个明显语速更快一点。再说了，苏夏都敢在直播中说可以鉴定了，不知道野草们还在跳脚什么。再骂下去，你们姐姐可就只有你们了。
……
不光是这个帖子下面，她的私信也爆了。
近上万条的私信中大半都是涌入的沈青青的粉丝。
不堪入目的字眼全是指责和谩骂。
苏夏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骂人竟然可以这么狠，三百六十度不带一个脏字的把她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一遍。
她眯了下眼睛，继续往下滑，就看到夹杂在骂声中也有很多鼓励和喜欢她的私信。
——妹妹超棒！喜欢你的声音，像是天使降临！昨天失眠，单曲循环了一晚上你的《追光》，真的很治愈！
——啊啊啊啊！终于摸到了宝贝的微博！怎么有这么优秀的人啊！长得好看会唱歌就算了，还会那么多乐器，性格也超级好！仙女下凡辛苦了，妈妈永远支持你！！！
——夏夏不要管那些流言蜚语，我们相信你，你超棒的！夏夏勇敢飞，虾饺永相随。
虾饺是什么鬼啊。
她的粉丝名就定的这么随意吗？
苏夏不自觉笑起来，一侧梨涡轻陷。
被无数炮火攻击的有点懵的心也一点点温暖了起来。
她不知道这些人是哪儿来的。
好像一夜之间，有无数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向她汇聚。
隐隐已有燎原之势。
所以这就是作为一个艺人需要承担的吗？
无数的掌声和鲜花背后，亦有数不尽的攻讦和箭羽。
她才发现参加节目之前因为同款被骂的事似乎只是冰山一角。
那么他呢？
他站在金字塔的顶峰，又走过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黑暗？
苏夏晃了一下神，指尖不自觉的又往下滑拉。
这才看到私信中还有不少盛飏的粉丝。
小太阳们的素质整体高了不少，但也有一些披皮黑和脑残粉。
苏夏注意到一个“盛飏是我一个人的”ID给她接连发了几十条私信。
其中最后一条是凌晨两点半发来的——
@盛飏是我一个人的：最后一次警告你，离盛飏远一点！！！我知道你住在哪个房间，再敢刻意接近他，你就给我小心一点！！！
……
凌晨两点半。
那个时间，她刚好没睡。
是巧合还是……
一瞬间，苏夏背后爬上一丝冷栗。
正出神，耳边突然传来一句惊呼——
“天哪，夏夏，你快去看热搜！我哥点赞了！！！”
点赞？
盛飏？
苏夏没再细想那条“威胁”，匆匆点开热搜。
就看到无数营销号搬运了刚刚盛飏点赞过的微博。
那是一个粉丝只有三位数的路人号。
@明天会更好：某人粉丝别再蹦跶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原话送给你们正主！期待求锤得锤。
微博下面是剪辑的她说的那段“录音如果有人怀疑，可以拿去鉴定”的视频，视频最后还加了沈青青的粉丝青草地们的评论录屏。一水全是不能播的污言秽语。
而这条微博，刚刚被盛飏赞过。
苏夏：……
“我哥这是打算正面刚啊！”
盛明珠惊呼一声，然后凑到苏夏耳边低语，“看看有人为了护妻，微博万年失踪人口都能把密码找回来！”
龙吟：“我不嫉妒，一点都不，真的！”
凉绮：“我怎么觉得有猫腻呢？”
后台休息室，黄灿山一脚踹开休息室大门，举着手机气的像只尖叫鸡——
“盛飏——这赞是你点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沙发上，仰靠椅背的盛飏头顶带着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截清越好看的下颌线。
他一只手垫在脑后，身上穿着单薄的黑色卫衣。
头仰着的动作拉出脖颈凌厉的线条，凸出的喉结冷调性感。
帽子遮着大半脸，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单纯的不想理人。
反正没回应的场面让黄灿山当场从尖叫鸡变成了汽锅鸡。
他踏着沉重的步子，三两步走到沙发边，抬手就想掀掉盛飏头上的帽子。
结果手刚抬起，就被一只腕骨突出的小臂挡住，掀开。
黄灿山的手被拦的一麻，脸色更加难看：“盛飏，你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沙发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盛飏抬手将帽檐往上推开几分，肩胛骨微动，整个人慢慢坐直。
他的一只手搭在后颈转着肩膀活动了下颈骨。
帽檐下的脸冷白如玉，唇色也淡，低垂的眉眼都压不住小憩被打断的烦躁，声音低沉透着一丝哑。
“让沈青青道歉，或者录音送到法院鉴定，你们二选一。”
“……你来趟什么浑水？！”黄灿山气急了，“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盛飏：“她把照片发出去，造的似乎也是我的谣？”
黄灿山：“……以前那么多比这严重多的新闻也没见你多看一眼！这次你就不能也当没看见？”
“不能。”盛飏说。
“……为什么？”黄灿山神色古怪，紧紧盯着他的脸，“就因为这次被网络暴力的是她？那个女孩，苏夏？”
盛飏眉心微动，但被帽檐投下的影子挡住。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在看到网上那些谩骂和指责会闪过她可能受伤的脸，会想要保护她？
大概是……他昨天才刚教过她“被欺负了就要光明正大的找回来”吧？
当哥哥的，总得打个样。
逻辑自洽完，盛飏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她现在是我的队员。我可不想这赛还没比，人就被骂哭了。”
“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
黄灿山不知道信没信，眼睛却紧紧盯在他脸上：“如果我不同意让沈青青道歉呢？”
“她可以不用道歉，只用承认事情是她做的就行了。”
毕竟这事的症结点现在已经不在绯闻到底是不是真的，而是沈青青明明是始作俑者，还要立“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白莲花人设，更是煽动粉丝谩骂攻击。
如果沈青青不承认，这事儿永远都会是苏夏身上的一个黑点。
“你就一定要护着她？”
黄灿山最后这么问道。
盛飏将半只袖子撸到小臂，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整个人松散不羁：“如果是呢？”
黄灿山视线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
然而这几年，盛飏愈发冷淡疏离。
特别是发生了今天这么一出，他更看不懂了。
“这很不像你，盛飏。”黄灿山双手抱胸的冷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们合作了快十年，你刚出道我就带你。这些年，你早该认清这个圈子是什么样，我也以为你认清了。你之前的状态就很好，只要好好把自己全部交给公司，完成所有分内的工作，你想要的我们都会捧到你眼前。可现在看来，你似乎还是有点任性。”
“不过没关系，你还小，不到二十岁，以后还有成长的空间。山哥让你这一回，这个情你记住就行。”
盛飏不打算记住这个情。
他重新将帽檐下压，一副“如果没有话哔哔就快滚”的生人勿进模样。
垂在身侧的手却正压着指关节，泄露了一丝主人的情绪波动。
黄灿山的冷笑僵在脸上。
他又在原地站了几秒，眼底划过一丝阴狠，最终什么都没说，快步出了休息室。
一时间，本就空旷的休息室更加肃冷，如坠冰窖。
一旁椅子上从始至终都被忽略的两个节目组编导瑟瑟发抖，万分后悔为什么进到休息室看到沙发上扣着帽子休息的人没有第一时间退出去，而是选择了在这等他“醒”！
这下好了，目睹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现在进退两难。
两人无声的推搡，都竭力撺掇对方跳火坑。
忽然，沙发上的人指关节动了一下，清朗微懒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响起——
“你们还没商量好谁开口吗？”
“……！！！！！！！”
两个编导差点吓得从椅子上掉下来。
最终还是资历多一个月的“前辈”编导打了头阵，磕磕巴巴的开口——
“那个飏神……就是、之前说的，今天女团舞的教学？”
“……”
咔一声。
盛飏的指关节终于按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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