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姜的斗篷落在公共休息室里了,此时她身上套着冬季制服里的毛衣,袖口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扯到、勾起了一大片线,露出里面被飞溅血迹沾到的白衬衣。
一向御寒能力不高的她站在斯内普教授办公室里却丝毫不觉得冷,脸颊甚至还被尚未消去的怒火烤得红红的。
和江姜相比,米里森的状况就难看多了。她不仅鼻青脸肿,而且还好像被那个未施完的“钻心剜骨”吓坏了,原本比江姜高大许多的身体缩成了一小团,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刚才还是由教授提着她的后领才把她拽离公共休息室的。
“你竟然知道这个咒语?”江姜讽刺地瞥了状如痴呆的米里森一眼,“我还以为你除了‘西奥多诺特’以外,就不会拼别的词了呢。”
江姜不知道伯斯徳家的上一辈在黑魔王时代经历了什么,以至于看起来头脑空空的米里森竟然对这个咒语如此惧怕,她也没兴趣知道——反正他们绝不可能像隆巴顿一家那样是反抗黑魔王的斗士。
这时,斯内普曳着身后黑袍滚滚,大步走了进来,他一挥魔杖将门砸上,同时将手里装着魔药的玻璃瓶重重往米里森嘴里一塞,利落抬手,咕嘟下肚。
“……”江姜默默看着这一切,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斯内普教授灌的是毒药。
“咳……咳咳!”米里森脸色发青,想来这剂药的味道不会好。单纯的物理攻击带来的伤痕和红肿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看上去没有劳烦庞弗雷夫人的必要。
把米里森像一块破抹布一样撂到一边后,斯内普缓缓走到江姜面前——江姜知道,这才是暴风雨真正的开始。
“我看你不想被分到斯莱特林,你想被分到阿兹卡班,是吗?”斯内普面无表情。
“我会被开除吗?”江姜平静地问。实际上,光是使用不可饶恕咒就够她被开除几百次了,更别说用这个咒语对付同学。
斯内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说:“看来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都当作是开玩笑。为什么不多跟你的父亲学学呢?关键时刻,得学会夹着尾巴做人。”
“您是说……?”
斯内普微不可查地无声冷笑了一下,把江姜的魔杖重新抛回她手里:“试着用钻心咒。”
“对谁?”
“这个屋子里还有第四个人吗?我或者伯斯徳,随便谁。”斯内普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们。
虽然不明白教授的用意,但,江姜当然是把目光转向米里森·伯斯徳了。
柔弱的、在巫师界无依无靠的、可以随意揉捏的下贱胚子——这曾经是米里森对现在用魔杖指着她的这个女孩的全部定义。如果人会好了伤疤忘了疼,那么一定是因为还不够疼。
“不……不要!”她狼狈地往后瑟缩着,手脚并用地逃到墙角,“教授!教授!你们不能这么做!”
斯内普看向她,眼中空无一物。
“救命!救命!”米里森抱住自己的脑袋,“江姜!你不会真的用那个咒语的对吗?你肯定不想进阿兹卡班!你的朋友波特可是救世主啊,他肯定也不愿意看到……”
“你竟然还敢提他的名字。”江姜嗤笑一声,“真是讽刺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他们鄙视正义,却又总会在落败的时候寄希望于对手的正义和高尚,来饶过他们的小命。”
“我错了!我错了!你把我变形吧,变成什么都好!求你……不要用那个……”
看着痛哭流涕、浑身发抖的米里森,江姜忽然感到一阵无趣。
她毕竟还是和食死徒有很大不同,她并不以别人的恐惧和求饶为乐,会这样对米里森,也是因为被她深深激怒了,仅此而已。所以看到瘫软如烂泥的米里森,她的内心并没有丝毫兴奋,反而渐渐平静下来,只留下恶心。
——可笑。自己竟然对这种货色动怒,还甚至使用了不可饶恕咒。想来是因为近日她深受日记本黑暗力量的影响、而且一直神经紧绷的缘故吧。
理性稍稍回归,江姜再次念咒时就少了许多坚定:“钻心……”
这时,米里森看到斯内普教授忽然起身走过来,挂着泪珠的脸上又浮现出希冀,傻乎乎地挤出笑容:“教授……”
然而斯内普接下来吐出的话语,却又让她再次跌落深谷——他像是在魔药课上指导斯莱特林们搅拌汤药时那样,云淡风轻地对江姜说:“手抖得太厉害了,江。”
“应该像这样。”他接过江姜的魔杖,对准方向,“钻心剜骨!”
那一瞬间,不止是吓得一下子匍匐在地的米里森,就连江姜也感觉到心跳加速、呼吸一滞。
毕竟是霍格沃茨的教授而不是曾经无法无天的食死徒,斯内普当然不可能真的拿一个活生生的学生来演示这个咒语,他瞄准的是刚好爬到米里森上方的一只壁虎。几乎是立刻地,随着钻心咒生效,壁虎落到了趴地的米里森背上,痛苦地蜷缩起尾巴挣扎着,江姜眼看着它从米里森身上滚落,甚至想要不停朝着墙壁撞去来减轻痛苦。
米里森早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静谧的办公室里她牙齿打颤的声音分外清晰。
“教、教授……”江姜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她直观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做了多么可怕的事。
“看到了?”斯内普把江姜的魔杖放回她的手里,“所以,才二年级的学生是绝对无法施放出这样的咒语的,咒语不会成功,因此你当然也不会进阿兹卡班。”
斯内普一掀袍子,回到他的办公桌后面坐下:“现在,你的悬铃木魔杖里记录的最后一个咒语是钻心咒,那是因为你作为一位好奇心旺盛的斯莱特林尖子生,迫不及待地来向你的院长请教原本要到高年级才会学到的黑魔法防御术的内容,而我,刚才用你的魔杖进行了演示。”
饶是江姜再蠢,现在也该听出来斯内普教授是打算包庇她了。
面色依旧黑沉的男人用一边羽毛笔写着什么一边缓缓说:“鉴于你大胆——而危险的好奇心,我会给你的家长写信向她告知这件事。并且,以院长的身份提出严肃的批评。”
“是,教授。”
“至于你,伯斯德。”说话间这封言简意赅的信已经写完,斯内普把笔轻轻扔回墨水瓶里,拿起魔杖随意点了两下替米里森替她整理好仪容,“课后禁闭,直到这学年结束。我想海格和他的蠢狗会很欢迎你的。”
“是、是……”米里森此刻恨不得跪谢天恩,已经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实际上只有她一个人被惩罚了。
即使她知道斯内普教授“刚好”听到了她关于波特母亲的发言,她也不可能明白为什么这会使她遭此大罪、平白吓到屁滚尿流。
但江姜却想明白了,这也是为什么教授直到最后看她要用出钻心咒了才出面缴械的原因:他大概并非那个时候才“及时”赶到,而是再早一点就到了,刚好听见米里森骂莉莉,于是很乐意放任江姜教训她,直到事态濒临失控才出面阻止。
想明白后,江姜有一点点惋惜自己当时打断了米里森侮辱莉莉的话语。要是放任她说出来的话,或许就犯不着亲自动手了?但想到哈利,她又不觉得后悔了。
德拉科刚回到公共休息室,就发现这里的气氛很诡异。
“发生什么事了?”他一下子推开了抓住他的潘西,冲坐在一旁发着呆的达芙妮问道。
达芙妮用下巴指了指被她捡起来抚平、放在桌上的那张照片,又把它递给德拉科:“米里森用那张照片嘲笑她……那是江姜的母亲。她好像还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总之,她们打起来了,江姜还……江姜还……”
“还怎么?”布雷斯问。
达芙妮声音颤抖:“还对米里森用了钻心咒……”
闻言,德拉科等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布雷斯少见地对某个女性流露出赞许:“想不到她还有点骨气。”
西奥多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德拉科则急切地捏住达芙妮的肩膀:“那现在呢?她在哪?”
“她们都被斯内普教授带走了……”
见鬼!为什么每次她出事他都不在?!
“德拉科!”潘西发出惊呼,却没来得及抓住那个立刻飞奔出去的身影的半片衣角。
从斯内普教授的办公室出来后,江姜没有回公共休息室,她坐在了喷泉边。
再过不久就是圣诞节了,户外应景地落起了雪,冷风呼呼地灌进脖子里,很快就能把人的鼻尖冻红。
江姜向池中看去,水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把她的轮廓映得模糊不清。
有三三两两围着同色围巾的学生从走廊下说笑着经过,凸显出此刻形单影只的江姜实在很需要一位“朋友”。
她想到了汉娜和秋,她们都对她很好,时常一起分享彼此的快乐,可却还达不到能够分享烦恼和失落的地步;她又想到了哈利,那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个朋友,可她早清楚他“最好的朋友”的位置已经有人了,他们此刻大概正在哪个她看不见的地方忙着拯救世界;还有,哈利为什么要无视她的话,继续制作复方汤剂呢……
最后,她甚至想到了汤姆·里德尔——不,他们绝对不是什么朋友,不过是各怀鬼胎、相互利用。
江姜终于意识到,没有一个同学院的朋友是一件多么令她难过的事。已经二年级了,她一直游离在他们之外,一个人写作业、一个人洗漱;在上课的时候,永远没有一个人能和她交换眼神;下课之后,也没有谁能及时和她分享斯莱特林间的话题。
她想起那张被米里森揉皱的照片,她的母亲——“前世”的时候,她离开得很早,但在江姜仅剩的温暖记忆中,她是如此温柔。
“啪嗒。”一滴泪珠离开江姜的眼眶,因为她正低着头,所以它并没有沾染到她的脸颊,而是径直落到了冰面上。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在面对那些恶毒的攻击时,你可以无比强大,但只要稍微触到了一丝温柔,便会瞬间溃不成军。
是乔治先看到坐在水池边那个衣衫单薄的身影的。他和弗雷德刚刚从霍格莫德回来,采购了一大堆费尔奇黑名单上的“违禁物品”,当然,走的是他们的秘密通道。
他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孪生兄弟:“看那边。”
弗雷德也顺着乔治的视线看到了江姜:“是中国娃娃?她在照镜子吗?”
“雪天到户外用冰面照镜子?”乔治说。
“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弗雷德推测。
“我们去逗逗她?”两个人心有灵犀。
一只上了机械发条的小灰老鼠在薄薄的落雪里闯出一小条路,它哼哧哼哧地挪动着圆滚滚的身躯,来到江姜面前,顺着她的脚踝灵活地爬了上去——这是麻瓜的发条玩具做不到的。
“你觉得她会怕老鼠吗?”弗雷德问,“那可是小蛇啊,老鼠的天敌。”
乔治不认同:“她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大多都会怕的。”
眼看小老鼠已经爬到了江姜膝上,对她发出“吱吱”的叫声,江姜也发现了它,却只是看着,没有什么反应。
“奇怪了。”弗雷德看着乔治。
“恶作剧失败,兄弟。”乔治回看弗雷德。
等他们走近了,才发现其中最不寻常的关键。
“你……哭了?”乔治的声音忍不住放轻了一点,雪天太安静了。
江姜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们一眼,两个暖色的身影在雪地里尤为醒目。她把脸撇朝一边:“走开……”
乔治向弗雷德投去一个眼神,后者马上意会了他想要怎么做。
他们一左一右地在江姜身边坐下:“放着哭泣的小姑娘不管,这可不是正义的格兰芬多。”
“有人欺负你吗?”弗雷德问。
“不关你们的事。”
“你肯定也欺负回去了对不对?”乔治问。
“嗯……”江姜吸吸鼻子,点了点头。
“不愧是我们的小蛇~”两人神采飞扬地欢呼着,试图振作她的心情。
“你们是狮子,只有我是小蛇。”江姜无情戳穿——这也正是症结所在,她没有“同伴”。
“……要打雪仗吗?”
“不,你们知道我手脚很笨。”
“那看看新型号的费力拔烟火?可以炸出圣诞树图案。”
“不要。”
“你喜欢兔子吗?试试把手伸进这顶帽子里?”
“我喜欢……但现在不要。”
“……”
韦斯莱双子最看不得别人的眼泪,他们本以为自己很擅长制造欢乐,此刻却偏偏对这个小姑娘毫无办法。
“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江姜也对自己感到很无奈,眼泪还不停地在眼眶里蓄力,她此刻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乔治看着弗雷德:“我想现在只有唯一一个办法了。”
弗雷德点点头:“我想也是。”
乔治把他金红色的围巾解下来,围在江姜脖子上:“哭出来吧。”
弗雷德把自己围巾的一边朝乔治抛过去,两个人分享同一条:“不要怕丢脸,我们会给你望风的。”
手心里的机械小老鼠也凑热闹地转过来,用它的胡须触了触她的手心。
忽然被带着体温的柔软织物包围,江姜感觉自己忍不住了。
“你们……不要……对我这么温柔啊。”
其实从刚才开始,她就感到自己的眼泪在他们的安慰下变得愈发汹涌了,所以才会想用一系列的拒绝让他们快走——显然,她失败了。
“呜……呜呜……”江姜哽咽着把脸藏进乔治的围巾里,逐渐哭出了声音。
也不光是因为和米里森的冲突——而是,这学年她实在太累了。日记本,石化,黑魔法,卢修斯对她未知的仇恨值,泥巴种,没有办法跟哈利交代清楚的事……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刻化作眼泪发泄出来。
她无比庆幸现在陪着她的是韦斯莱双子,因为好像只有他们才是完全与这些事情无关的人,才能让她放下心来,也无需解释太多。
如同打开了某个开关,又或许像是由一颗石子滚落而引发的雪崩,江姜的哭泣愈发肆意,到后来,她甚至不管不顾地揪住了乔治的前襟,把脸埋在他胸前。
乔治感觉到自己胸口隐隐的震动,来自于这个女孩如同受伤的幼兽一般的呜咽。他愣了愣,终于还是伸手一下下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好啦,好啦,没事的……”
弗雷德有点尴尬地坐在原地,然后他思考片刻,决定也凑上去环住他的孪生兄弟,俩人顺势把江姜“挤”在了中间。
他们当然没有注意到,廊下还站了一个匆匆找到这里来的人,他淡金色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中似乎变得暗淡,手里的一张照片被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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