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斯莱特林，这还是德拉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萨拉查本人的塑像。
接着，他一低头，就看到了躺在那下面、显得格外渺小的身影。
“姜！”
“江姜！”
两个男孩一起冲了过去，却只触碰到她冰凉的肌肤。
她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气，就像一朵被冻住、垂着首的洁白雪滴花。
“意外，非常——意外。”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竟然还有一个斯莱特林。看样子，像是阿布拉克萨斯的后代？”
德拉科对这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却直呼他祖父名讳的人生出几分不满：“你是斯莱特林？没见过。竟然认识我的祖父？”
“他是我的朋友。”里德尔说，“我想你本来也应该是。”
哈利懒得听他们攀扯关系，有了之前江姜的预警，他现在对这个日记里的“知情人”充满了戒心，不耐烦地问道：“你把江姜怎么了？”
“哈利·波特。”里德尔缓缓踱步到他面前，“终于见到你了。”
设计陷阱的人最享受的就是在收网之时为愚蠢的猎物揭开谜底，事已至此，里德尔也就不打算再演下去了。
“很可惜，没想到是这样一个聪明又有野心的女孩拿到了日记。”里德尔的目光落到江姜毫无血色的脸上，哈利和德拉科都下意识地往前面挡了一挡。
里德尔轻蔑地勾起唇角：“如果她不死，以后一定会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可惜啊……她必须死。”
“她不会死，更不会站在你那边。”哈利盛怒过后，反而变得异常冷静，“今晚这里只有一个人会死，如果他算得上是完整的‘人’的话。”
德拉科见叫不醒江姜，重新把视线移回那个狂妄的少年人身上，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是谁？”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里德尔魔杖轻点，一行字仿佛被灼烧出来一般、发着光浮现在空中。调换顺序后，就变成了“我是伏地魔”。
“那是江姜的魔杖。”哈利冷冷地看着他。
“她很幸运。”里德尔说，“至少不必使用她肮脏的麻瓜母亲的姓氏。你也一样。”
江姜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沉，而且正不受控制地陷入深海里。
无法呼吸，也不必呼吸，费力地仰起头，却只看到海面上的光线一点点消失，幽暗变得愈发浓稠。
真讨厌，为什么做这种梦？她最害怕的……就是水生生物了……
“【杀死他，杀死那个男孩！闻闻他的气味！】”
良久，江姜听到有愤怒的嘶嘶声从水面上传来，反复在她的四周回荡，像是对着山谷在呐喊。
哈利……一定是哈利吧？
既然他来了，那她终于可以放任自己闭上眼睛了，好累……
从分院帽中取出的格兰芬多之剑狠狠刺进蛇怪的上腭里，然而它带着毒液的长牙却也已经陷入哈利的血肉。
“波特！”德拉科的模样也是狼狈不堪，除了未受重伤之外，看上去并没有比哈利好多少。
蛇怪被杀后，里德尔有一瞬的愤怒，随即又迅速稳住了情绪。反正哈利波特也活不成了，他依然胜券在握。
于是，他踱步到德拉科面前：“离开那个女孩，年轻的马尔福。”
凤凰福克斯落到哈利身边，而哈利却顾不得中毒后的头晕目眩，只管努力睁开眼、死死盯着德拉科和江姜那边。
说实在的，在知晓面前这个人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魔王之后，德拉科就已经怕得几乎要握不住魔杖了。
他不是哈利，不是救世主，甚至不是一个英勇无畏的格兰芬多。
“阿布拉萨克斯一定不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他不仅聪明，还怀抱和我一致的理想。”里德尔用江姜的魔杖一下下敲击着掌心，“过来吧，我一向欣赏马尔福的审时度势。”
德拉科的张了张口，双唇有些颤抖。
哈利看见他这个样子，几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福克斯悄不做声地用眼泪治好了他手臂上的伤口，正当他打算挣扎着站起来、亲自过去的时候，令他大感意外的一幕却发生在眼前——
“不要……命令我！你这个可怜的混血统！”德拉科给自己壮胆一般冲里德尔大喊一声，尽管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丝毫未从江姜身前挪开一步。
哈利和里德尔同时沉默了。
哈利没想到最终激发马尔福和伏地魔对抗的竟然是他可笑的“纯血至上”理念；而里德尔没想到的是，阿布拉萨克斯的后代竟然会这么愚蠢。
“那好吧。”里德尔双目中射出寒光， “反正也已经无所谓了。本来想饶你一命的。”
他举起魔杖对准德拉科，准备念出死咒。然而，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却忽然像是被刺穿了似的，弯下身子，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呻-吟。
“唔！”里德尔费力地回过头，只见哈利正用力地把蛇怪的毒牙插进日记本中，稠如鲜血的漆黑墨汁汨汨涌出。
“……狡猾的女孩。”这次是一个虚弱却带着仇恨的声音从水面上传来，“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才如此坦然？”
是，因为我绝对相信他——江姜想如同往常和日记本交流那样回答他，却发现怎么也张不开嘴。
身体仿佛正在从深海中渐渐上浮，江姜感觉有一股暖流正重新回到她的四肢百骸。
“但他却从没见识过真正的你，哈利波特，他错了……”里德尔的声音越来越小，“你是属于黑暗的，你将踏上我的道路。最后……再送你一件礼物作为骗过我的奖励吧……”
里德尔饱含不甘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扑通”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重重落入了水中。
江姜勉强迎着光看去，只见到一个身影向她游过来，却看不清脸。
终于，她握住了那人的手，被他拉着向上……
“姜！”哈利攥住了江姜的手，确认它是温暖的。
“哈利，我就知道你会赢的。”猛然睁眼便看见救世主同学斑驳的脸，江姜忍不住笑了笑，“不过，你看上去可真够脏的。”
“……这还有一个人。”德拉科脱力地靠在萨拉查巨像的脚边。
江姜偏过头去，看见像一只刚从泥地里捞出来的白孔雀似的德拉科，讶异到无以复加：“马尔福？！”
——怎么回事？这和她知晓的剧本不一样！
啧，别人就是“哈利”，他就是“马尔福”……
德拉科一动气，感觉自己那些细碎的伤口更疼了。他刚刚可是差点送命！结果就这？算了，看在她还站不起来的份上，忍了吧。
他用袖子抹了抹脸，站起来朝江姜走去。但在看到波特紧紧握着江姜的手、而江姜还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时候，德拉科只觉得忍一时越想越气。
于是，他干脆也抓住了江姜的另一只手，还装作是要把她扶起来才这样做的：“我允许你叫我‘德拉科’。”
在看到哈利和马尔福一左一右扛着晃晃悠悠的江姜走出来的时候，罗恩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谢梅林……你没事吧？”
“谢谢你，罗恩。我没事，他们两个更需要担心。”江姜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我就是感觉……饿了。”
——嗯，当一切尘埃落定、可以放松神经的时候，人总是会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没毛病。
凤凰真是一种迷人的生物。实际上，很多人一生中都未必能有一次这样被凤凰带着、穿梭进月光的体验。
邓布利多笑眯眯地看着凯旋而归的四个小少年，他身后还站着面色阴沉的斯内普教授和神情严肃的麦格教授——霍格沃茨三巨佬齐聚，这令两个斯莱特林和两个格兰芬多一时间都不敢吱声。
最终，还是哈利第一个开了头：“教授，姜是无辜的！她其实一直都在试图查清楚这件事，是汤姆里德尔控制她……”
德拉科同样不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和所有人一起专注地听着哈利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听完之后，他忍不住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震惊地看着江姜。
“好了，好了，哈利。”邓布利多用眼神给了哈利一个安抚，“我们当然不会以为这是姜的错。你或许不记得了，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过西弗勒斯很会照应他的学生，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心。”
江姜心里一惊，听明白了邓布利多话中更深层次的暗示：难道说，自己在和日记交流、受黑魔法影响这事其实一直都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她偷偷朝斯内普教授的方向瞟了一眼，正好对上院长大人暗藏警告的漆黑双眸，差不多就得出了确定的答案。
江姜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掉以轻心了，因为看过原著就净干些投机取巧的事。也是啊！她都差点用出钻心咒了——这种情况下，要说斯内普教授还对她的异样一无所觉，那就枉称史上最厉害的双面间谍了。
现在想来，大概和一年级魔法石事件中一样，邓布利多和斯内普是在暗中为他们兜着底的？江姜不太确定。
她并不知道：其实早在一年级厄里斯魔镜事件之后，邓布利多就开始因为哈利顺带留意起她了。
“现在，让我看看——”邓布利多的目光在几位学生身上转了一圈，“要授予你们对学校的特殊贡献奖，还有——你们每人为各自的学院赢得了两百分。”
罗恩忍不住惊喜地低喊出声：“两百分！”
“是的，哈利、罗恩、姜……”邓布利多看向德拉科，“也包括你，德拉科。很久没看到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如此精诚合作了。”
德拉科没有说话，他不自然地避开了邓布利多的视线，耳尖染上粉红。
直到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始终一言不发的斯内普教授一眼，才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又变得煞白——德拉科不太确定父亲是否会为他的鲁莽而欣慰，多半……不会吧？毕竟，父亲信中可是嘱咐过，让他不要插手这件事的。
嘉奖过后，邓布利多让罗恩把痴痴傻傻的洛哈特送去庞弗雷夫人那；麦格教授去通知厨房安排庆祝宴会；而斯内普教授则负责去联络江姜的家长报平安。
一时间，这里只剩下了他以及江姜、哈利和德拉科几个人。
格兰芬多之剑被放在手边，邓布利多轻抚着黑色日记本的封皮对他们说：“我最近总是忍不住想，萨拉查斯莱特林当初建造密室，是否真的如传言中那样——是为了‘清洗’麻瓜血统的学生。”
“我不这么认为，先生。”尽管紧张，但德拉科依旧脱口而出，“我和我的朋友们之前查到了一些相关的文献，其实萨拉查最初建造密室只是为了教授学生一些……呃，不那么被认可的魔法，我猜如果是在德姆斯特朗的话，他就不需要费那么大劲了。”
“噢，是吗。”邓布利多不置可否，温和地看着德拉科，“我很欣慰，你比我预料中还要关注萨拉查当年的真意，其实这正是我希望每个斯莱特林的学生都应该做的。”
被自己不喜欢的人认可的感觉很别扭，这是德拉科今天第二次有这种感受了。
突然，随着门被“咚”地一声推开、砸在墙壁上，德拉科感到左肩一痛——是一支熟悉的蛇形手杖。
卢修斯粗鲁地把德拉科从江姜身边拨开，他目光阴冷，声音中的怒气几乎就要遏制不住：“我衷心希望你不要对我的儿子进行一些莫名其妙的说教。”
“晚上好，卢修斯。”邓布利多和颜悦色。
哈利的注意力则全然被卢修斯脚边模样凄然的家养小精灵吸引过去：“多比！”
包着绷带的小精灵害怕地垂着耳朵，卢修斯狠狠剜了多比一眼，又重重地把德拉科拽到他身边。因为愤怒，他的呼吸愈发急促了。
“作为校董的一员，我当然很高兴看到江小姐安然无恙。”
面对卢修斯冷漠刺骨的眼神，江姜毫不示弱地平静回瞪回去。尽管她至今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对她有这么大仇恨。
接下来就是一番在各自心知肚明下的唇枪舌剑，以卢修斯带着德拉科摔门而去作为收场。
不知怎地，看着那跟在父亲身边乖顺的背影，江姜忽然觉得他和多比有一瞬的重叠。不过，卢修斯会揍多比，却不一定会揍德拉科吧？
哈利听着多比的惨呼，一阵揪心。好在他很快就有了主意——在征得邓布利多的同意后，抄起残破的日记本追了出去。
这下子，只剩江姜一个人面对着邓布利多了。
不知是办公室里的哪件魔法器物发出细微的机械运转声，除此之外，满室静谧。
“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孩子？”邓布利多定定地看着江姜。
江姜想起意识恢复之前，她听到的那些汤姆·里德尔对她说的话，指甲因为攥紧拳头而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我……”犹豫片刻后，她决定破罐破摔，“您应该知道，我之所以会受日记控制，其实不完全是被动的。有很多瞬间，我被黑魔法的强大吸引。”
“噢，其实不必把这件事想得太过严重，孩子。”邓布利多像是想起了某桩经年日久的往事，“不止是你，人们总是很难抗拒唾手可得的力量，很多比你成熟得多的成年巫师，他们也逃不过自己内心的渴望。”
老者的口吻平静不含责怪：“并不是说你的行为是对的，但实际上你并没有真正使用出任何一个黑魔法，我猜你已经意识到它的危险性了，对么？”
江姜不敢面对那双充满智慧和包容的眼睛，只能低着头，心中一阵阵涌起愧疚。
“之前我告诉过哈利，斯莱特林们总喜欢有自己的小秘密和小花招，但我并不讨厌这一点。正如德拉科刚才所说，萨拉查·斯莱特林本人就曾经想把黑魔法教授给学生，”邓布利多继续说，“我们已经无法肯定地断言他的目的是什么，我想——作为霍格沃茨的创始人之一，至少斯莱特林的初衷一定不是把他的学生置身于危险之中，不是么？”
江姜抬眸，有些迷茫地看着邓布利多、以及他半月形眼镜背后的眼角细纹。
“错不在你使用什么魔法，孩子。和所有武器一样，黑魔法只是工具的一种。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做到保持初心、不反受其害，所以我们说它是很危险的、被一般禁止的。”邓布利多从大大的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直接站到江姜面前，“我相信即使你有着和汤姆·里德尔相似的出身、野心，你也不会变成他的，姜。”
“我不会么？”江姜不确定地喃喃。
邓布利多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只要你心中有爱，有想保护的东西，就永远不会在漆黑的路上迷失，孩子。”
望着老人和蔼的面庞，江姜忍不住鼻尖一酸。
“我会记住的，教授。”
“你知道吗，有时候所谓的‘继承人’并不在于血缘的远近有无，而在于能否继承先贤的伟大理念中，最为闪光的那一部分。比如哈利差点被分到斯莱特林，却可以拔出只有真正的格兰芬多才能拔出的格兰芬多之剑。”邓布利多抬手拍拍女孩的肩膀，“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也可以像他一样——不负萨拉查·斯莱特林之名。”
不经意间，泪水已经盈满江姜的眼眶。
哈利在成功解放了多比之后匆匆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画面。
“噢，希望你们不会嫌我太啰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肯定都饿了，现在可以去礼堂享受美妙的宴会了。”
——要不是邓布利多冲哈利眨了眨眼睛的话，哈利差点就要误以为邓布利多是打算反悔、追究江姜的过失，所以才害得她眼眶通红了。
因为是宵禁之后临时决定开设的晚宴，所以除哈利和江姜之外，礼堂里的大家都穿着睡衣。就连那群一惯装腔作势的纯血小蛇都甩掉了包袱，沉浸在“期末考试取消”的好消息中。
只是，人群中唯独没有德拉科的身影，接下来的几天他也一直没有出现。江姜推测，卢修斯的怒火一定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级别。
学期末，邓布利多宣布斯莱特林最终以差距不大的比分胜过格兰芬多，获得了今年的学院杯。这下总算是报了去年的一箭之仇，大家不会忘记其中有居功至伟的四百分是江姜和德拉科加的——要是没有这四百分的话，他们肯定就要输给格兰芬多了。
除潘西和刚刚从石化中醒来的米里森以外，斯莱特林们鼓掌的时候全都看向了江姜，没有谁会讨厌一个带着他们赢得荣誉的人。密室事件起于斯莱特林，最后由斯莱特林亲自把它解决了，不给外人留话柄，那是最好不过。（他们再次刻意忽略了同样起到关键作用的格兰芬多……）
“德拉科真应该在的，这里面有他的两百分。可他却因为某人，被卢修斯叔叔关起来了。”潘西酸溜溜地说。
要是没有他父亲挑事，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好吧……
——话虽如此，江姜心中却还是对铂金小孔雀多了几分微妙的担心。
她抬起头，目光在不经意间从格兰芬多长桌上扫过的时候，对上一双绿色的眸子。哈利和江姜相视一笑，尽管这次加的分数很动人，但他们都不愿在下一学年再经历一遍类似的事了。
显然，不管是梅林还是罗琳，都没有听见他们心中小小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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