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权衡之后,江姜决定先和此刻看起来最无辜乱入的塞德里克说话。
“谢谢你,塞德里克。”她走到他面前,接过耳坠,自己摸索着戴上。
“不客气,但是……”塞德里克环视了一下在场的几个人,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和他们组成了什么固定队,“没想到大家都在。”
“是,很巧合地。”听完塞德里克的话,哈利忽然有点想回女贞路了——谢绝霍格沃茨其他同学拜访的那种。
乔治没有回应,他此刻已经不需要刷什么存在感了,毕竟江姜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呢。
而事已至此,德拉科也完全懒得再虚与委蛇。自舞会一周前,他的气就没顺过:先是眼看江姜被乔治邀请走,再是拉不下面子送圣诞礼物;接着又在楼梯、礼堂和她爆发争执……
现在江姜就站在他眼前,但她还是有意无意地把后背交给了另外那几个人,警惕地与突然出现、面色不善的他对峙;而她身上的那件外袍和脸颊边微微晃动的耳坠都是那么刺眼。
“不,这该是我的女孩,这必须是我的女孩。”德拉科在心中默念道。
此时,礼堂内传来隐约的声音,是古怪姐妹乐队的主唱:“这首歌,送给今天在场的所有情侣——希望你们都能抱紧彼此,给对方温暖。”
由于在哈利说完话之后在场的几个人都出奇一致地陷入了沉默,所以在寂静的夜里,礼堂的歌声变得分外清晰:
“And dance,your final dance……”
“你为什么没有穿那条裙子。”德拉科打破僵局,单刀直入地问。
“你说哪一条?”江姜明知故问。
“This is your final chance……”歌声还在继续。
“就是你……收到的那条,绿色的。”德拉科斟酌着措辞。
“To hold the one you love……”
“你怎么知道我收到一条绿色的裙子?”江姜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德拉科的嘴唇动了动,他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潘西说的。”
“You know you've waited long enough……”
“哦,这样啊。”江姜垂眸一笑,似乎有些失望,“我为什么要穿不知道是谁送给我的裙子?万一有什么危险呢?”
这话大大刺激了德拉科。
他怒视着和那几只狮子和獾站在一边的江姜:“你觉得我送你的东西会给你带来危险?他们就不会?!”
江姜毫不畏惧地以同等的气势还回去:“我没有这么说——所以你应该从一开始就承认是你送的!而不是说什么‘我今年忘了准备你的礼物’!”
“So believe that magic works……Don't be afraid of being hurt……”
歌声依旧能传到在场每个人耳朵里,只是它的的轻柔浪漫与此时的混乱毫不相配。
德拉科瞪着乔治:“那是因为你先答应了和这只红毛鼬鼠跳舞!”
——其实他本来想要江姜穿着他送的礼服和他跳舞的,现在全毁了。
乔治同样对今晚频频受到干扰而不爽许久,此刻他终于挽起袖子,准备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平日就表现得很欠揍的臭小鬼。
塞德里克赶紧拦住他:“冷静,韦斯莱。”
“你说什么?!马尔福!”罗恩也气势汹汹地走出来。
“多谢‘关心’,迪戈里级长。”乔治挣开塞德里克,他依旧用威胁的目光紧锁住德拉科的身影,却总算暂时没动手。
哈利决定帮助朋友,他针锋相对地说:“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马尔福。要说‘鼬鼠’,你恐怕更有经验吧,小白鼬?”
“Don't let this magic dies……”
塞德里克瞥了瞥江姜的表情,严肃地说:“大家都先回礼堂去,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就到午夜了。”
“所以你要给我们扣分吗?级长?”德拉科不屑地呛了一句之后,又把目光转向哈利,“波特,你没资格说我,说到底你也和我一样只能看着,不是么?”
“The answer's there……”
“噢我和你可不同,马尔福。”哈利反唇相讥,“至少我不会像你一样——只要事情稍不称意就一个劲地发火,像被娇惯坏的三岁小孩。”
“Oh, just look in her eyes……”
“够了。”江姜上前一步,把哈利和乔治都拽回来,再次站到德拉科面前。
德拉科得意地笑了笑,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
“哈利说得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要、总是要生气然后挑衅别人,德拉科·马尔福。”江姜说,“你介意我做别人的舞伴?”
德拉科留心着江姜的表情,怔怔地说:“那不是当然吗。”
“可你也并没有邀请我啊!”江姜忍无可忍地冲他吼道,“从头到尾你有说过一个字要我和你一起吗?没有!结果你现在又因为这个发火?”
“我……”
“好,我知道你看不惯哈利看不惯格兰芬多的一切,所以在我答应做乔治的舞伴之后,圣诞节前你就不搭理我了;这也就算了……但你自己从未邀请过我,现在又拿我和别人跳舞这件事来指责我?你不觉得太不可理喻了吗?!”
“And make your final move……”音乐还在清寒的空气中飘荡,德拉科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唉……”还蹲在花丛中看戏的潘西长叹一声,决定先转身溜了。
——说真的,她都有点同情江姜了,要是被德拉科喜欢就注定要让她身处这种漩涡之中,那还是算了吧。
不过如果是她的话……哪怕和德拉科在一起应该也不会长久吧?德拉科这个性格也太别扭了,父母还难说话;潘西自己本身也是娇生惯养脾气差的,磨合起来估计很难。
况且,德拉科对“姐妹”和对心仪的人真是完全两码事,说实在的,某些时候醋点也太低了……
潘西边搓着自己露在寒风中的胳膊边得出最后结论:十年少女心看来真是喂了狗。
“Don't be scared, she want you to……”
“这歌还挺好听。”潘西感叹了一句,朝大礼堂走去。
沉默半晌之后,德拉科用自己灰蓝色的眼睛凝望进江姜夜幕一般的眸中。
“你想让我有话直说,是吗?”
“Yeah, it's hard, you must be brave……”
“是。”江姜迎着他的目光,“我永远不知道你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你这个白痴!”德拉科豁出去般对她大吼。
世界安静了,只有歌声还在不知疲倦地继续:“Don't let this moment slip away……”
德拉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如果你还不懂的话,那就再说一遍——你在这里,除你之外,别无所爱。”
讲真的,对哈利和乔治来说,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所谓意料之外,是他们没想到那个自傲的德拉科·马尔福会一怒之下做出当着所有人告白这种事;所谓情理之中,那就是同为男人,他们都对彼此那点不着意隐藏的心思心知肚明。
但江姜整个人麻了。
不是夸张,是真的有一种麻木感顺着她的指尖一直攀到脸上,让她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发冷。
扪心自问,哪怕再迟钝,但经过一次次蛛丝马迹的暗示后,江姜内心深处也早已隐隐觉得不对——包括这次塞德里克没有邀请秋,秋也貌似对塞德里克没有太多恋爱情愫,这完全偏离了她所了解的原著的轨道。
然而她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不单是弥补了缺憾(比如还小天狼星清白),也成为了扇动翅膀的那只蝴蝶,扰乱了他们既定的感情轨迹。
德拉科……喜欢她?
可哪怕原著中的他在学生时代再怎么与潘西谈恋爱,最后的真命天女也是阿斯托利亚啊?
江姜不知道原著的力量到底有多大,更不敢因为一时冲动投身很可能短暂而无望的爱情;更何况,在和阿斯托利亚成为好友、又知晓她对德拉科的好感之后,江姜心中那种身为“外来者”却搅了局的负疚感日益强烈。
她回想着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事。
刚开始,她想要的不过是一封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安稳无虞体验魔法世界;再后来,她渴望力量,不仅仅是自保小命的力量,更是在那些原先看不起她的人中获得尊重的力量;接着,她不满足于此,作为“先知”,她绞尽脑汁地想要扭转那些原本的缺憾、既定的悲剧……
终于,她不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清醒的旁观者,反而泥足深陷成了戏中人。
“德拉科……”江姜艰难地开口,温热吐息在寒冷的空气中结成白雾。
“我在听。”德拉科现在就像刚从悬崖边一跃而下的人,解脱的畅快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不知道接下来会撞上什么的紧绷。
虽然告白的不是自己,但其他人也差不多和他同样紧张。
江姜仰头看着天边的月亮,它周围带着一圈绒绒的光晕,倒是不知道故乡的月是不是真要比这里的月看起来明亮一些。
她轻轻地说:“你有没有想过,这很可能只是一时的悸动,只要什么也不做地放任它过去,你还是会和真正适合你的人走到一起。”
——只要德拉科不纠结于此,他、江姜、利亚,他们还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哪怕毕业之后,德拉科与阿斯托利亚结婚,也不会有所改变。
他现在才十四岁,年少的爱恋,很可能只是未来提起时付之一笑的无痕春梦;他被卢修斯和纳西莎保护得太好了,根本不知道横亘在彼此之间的是怎样的天堑。
“不……”德拉科上前一步,抓住江姜的手腕,“不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我相信你——我相信此刻的你的真心。”江姜注视着那抹带着光亮灰蓝,“你现在说‘永远在一起’,但是等到未来只能说‘办不到’的时候,也是真的办不到。”
“有什么办不到的!我……”
“德拉科。”江姜不退反进,又往德拉科面前跨了一步,几乎要紧贴着他的身体,“你爸爸曾经恨不得要了我的命——这是真的;如果你想知道我父亲的事,可以直接问问他,听听他会用什么词汇去形容。”
“但……”德拉科脸上带着犹疑,“但现在我坚持要和你做朋友,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也知道是‘做朋友’,德拉科。”江姜轻轻一笑,“好,就算不谈我父亲的事,可我的妈妈是麻瓜,百分之百的麻瓜。你为你的纯血而骄傲,我也同样不会因为我的这一半麻瓜血统而自卑。做朋友没问题——马尔福从来审时度势、左右逢源,可要是做新娘,你猜你父母会怎么样?”
德拉科的喉结动了动,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如孩童得不到心爱之物的不甘,以及挣扎着不想放手的执拗。
江姜接着说:“既然注定没有结果,那现在强行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呢?玩玩吗?纯血少爷和‘哑炮女孩’的爱情游戏?”
“我不许你这么说。”德拉科放开江姜的手腕,慌张地改为握住她的肩膀,“我也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哑炮女孩”这个词还是曾经他自己说的,而现在他只想扇当初的自己两耳光。
哈利第一次没有想把马尔福的爪子立刻从江姜身上扒开,当然,他也并不知道心中这种微妙的感触叫做“兔死狐悲”。
终于,德拉科带着一点侥幸说:“我承诺过,我会说服他们。”
江姜低下头,不愿自己的表情被人看到:“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明白什么?”
“我们都是斯莱特林,而我——终究就只是一个精明、利己的斯莱特林。”江姜学着德拉科刚才的模样,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颗心比你想象得更冷——我不愿为了一段很可能无望的爱情去搭上所有,去和你的父母为敌、和我的亲友决裂。”
德拉科愣住了,像从没认识过这个江姜一样。
然后,他颓然放开她,后退的步子把细碎的雪和冰碴踩得发出细微而刺耳的响声。
塞德里克觉得自己似乎应该从这混乱的场面一开始就马上离开的,但……出于对江姜的放心不下,他竟然不知不觉留下来看到了最后。
然后,他也见识到了这女孩的另一面——家里养的小动物?是,塞德里克的确曾经有过这样的联想,可现在发现还是有些偏差。
比起家养的,江姜更像是“路过的小动物”,她不介意在你把她当成无害小宠的时候对你卖卖萌,但你永远不要以为你可以给她拴上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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