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封闭术的第一要义，排除杂念、抛却情感，不思考、不回忆、不感觉。
第一次练习，斯内普其实对两个小崽子都没抱什么期望，只是把要点简单地说了说。
“江，你先试一次。”斯内普抽出魔杖，“现在我用咒语，是对你们起到一个预警作用；记住了，真正的摄神取念大师甚至不需要施咒，只需和你对视就能读出你心中所想。”
“好的教授。”江姜乖巧点头，“我没什么不能看的秘密，我准备好了。”
斯内普瞥了旁边的哈利一眼，对江姜说：“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所以，尽全力防御住。”
——她和邓布利多之间能达成什么秘密协议？无非就是要她去当波特的马前卒之类的，不用摄神取念也能猜到。
斯内普用魔杖指着江姜，刚张了张口，却被哈利突然的发问打断了：“这会对人造成伤害吗？”
“呵。”斯内普发出一个不屑的鼻音，“你最好担心一下你自己，波特。”
江姜试图缓和这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教授……”
斯内普猛然出手：“摄神取念！”
猝不及防地，江姜只感到眼前一阵白光闪过。
飘着歌声的圣诞夜，格兰芬多舞伴，德拉科后退时踩着积雪的声音，胖夫人肖像画，红色扶手椅……
不不不，停下来！
“这太突然了，教授。”江姜往后蹒跚了两步，只觉得脑子生疼，像是用冷水洗头后又吹了半小时凉风。
身体上的不适还算次要，最恐怖的是——她在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过夜的事被院长知道了啊啊啊啊！
没什么不能看的秘密？她刚才是怎么有自信说这句话的？
“感谢你带我参观格兰芬多塔，江小姐。”斯内普轻轻地说，声音犹如刀锋掠过。
江姜瑟瑟发抖：“抱歉，我……”
“再试一次！”斯内普再度举起魔杖，“清空回忆与情绪！包括心虚和害怕！”
这次，江姜总算来得及闭上眼睛。
但，不是紧闭——那代表紧张和恐惧，同样是会为侵入创造可乘之机的情绪。
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想……
不！越是这样，江姜脑中就越控制不住地出现一些景象：斯莱特林的绿色，格兰芬多的红色……
要怎么分散注意力，清空大脑？
红……绿……
“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江姜脑中忽然蹦出一句熟悉的中文绕口令，只是她念得不是很好。
本能地，她又做了几次尝试。
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一点五倍速，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二倍速……
“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斯内普放下魔杖，命令江姜睁开眼。
江姜发现，这次，她的脑袋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难道……算是勉强成功了一次？
“是、是中国的绕口令，教授。”江姜垂首。
斯内普抿唇不语。
几乎每个人思考的时候，内心都会有一个声音与自己对话，而且这个声音所用的语言通常情况下是本人的母语。
读取情感不会因为语言不通而有障碍——比如一个人现在内心带着恐惧，那么无论他长在什么语言环境中，摄神取念都可以读到他的恐惧。
读取记忆也极少受语言影响——脑内存储着他经历过的画面，那更像是一段直观影像，而非文字叙述。
然而，刚才江姜的确没有多余的情感，也没有回忆往事的闲暇；她全神贯注在如何快速读好那段绕口令上，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绕口令机器。
英语中当然也有绕口令。但中文绕口令对斯内普来说更晦涩难懂，这无疑对江姜起到了很大的帮助作用；除了那段魔音贯耳之外，他没在她脑中看到任何回忆。
“用刚才那个方法，再试一次，摒弃情感。”斯内普说。
江姜大概悟了，关键在于冷漠、机械地专注在其他不引起情感波动的东西上面。
总的来说，还是遵循大脑封闭术的基本教学——稳定心绪、收敛情感才是第一要义，绕口令什么的，只是辅助工具。
这个辅助工具不是百试百灵的。
“红鲤鱼与绿鲤鱼”随着重复次数增加而熟练后，江姜发现它变得不管用了；因为大脑不会再专注于“攻克”这段绕口令发音上，她甚至可以边默念绕口令边陷入回忆画面。
江姜果断换了一段。
于是，一个小时内，斯内普教授见识了以下几种颇具特色的自我放空方式——
“黑化肥发灰会挥发。”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
“噫吁嚱，危乎高哉！”
最后，江姜终于得出了一个好方法：把“默背”改为“默写”，脑内假设出纸笔，一笔一划填字。
常听说练字可以静心，没想到适用在这里了。
“今天的教学就到这里，你可以走了。”斯内普教授对江姜微微点了点头，把严厉的目光扫向哈利，“波特留下。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只会狂妄自大和叫嚣。”
哈利：“……”
——拜托，他刚才根本没有出声啊？？
次日，教工席上。
乌姆里奇特意越过麦格教授，向斯内普教授搭话：“早安，西弗勒斯。”
斯内普脸色沉了沉，端起杯子故作不方便，从喉咙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昨晚波特在你那儿表现怎么样？”乌姆里奇甜甜地笑着，“他可真是个坏孩子。为了答应你的请求，我特意把我的禁闭时间推迟到了今晚。你觉得怎么样？”
“感谢你的理解，乌姆里奇教授。”斯内普淡淡地说，“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内，波特应该都不会有空了。”
乌姆里奇吃惊地张大了嘴：“什么？”
这让她看上去更像一只粉皮蛤/蟆了。
麦格对这两个人十分不满：“你们预谋轮番处置我的学生么？我必须得提醒你们，霍格沃茨从来不允许用体罚或者……”
“我知道，米勒娃。”斯内普沉声说，“我只是和他一起……练习一些咒语而已，为了O.W.L.考试。”
说完，他刻意和乌姆里奇对视了一眼。
乌姆里奇自以为收到了斯内普教授的暗号，不露痕迹地点了点头。
练习咒语？钻心咒当然也算练习咒语，当然了，可以归类到黑魔法防御术的内容里去嘛。
她高傲地瞟了一眼格兰芬多长桌旁的波特，那惨白的脸色、涣散的精神（拜摄神取念和一大堆不能敷衍了事的作业所赐），无一不昭示着他在斯内普那吃了足够的苦头。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还被预言家日报定性为“古怪疯狂”，就算他说什么，也没人相信吧？
而且邓布利多最近不常出现在学校，这里很快就是她的天下了……收拾一个孩子而已，既然有人先替她动手，那就更不急于一时。
乌姆里奇很满意。
“说得对啊，我和斯内普教授都是为学生们着想。”她得意地对麦格教授笑了笑，开口为斯内普帮腔，“好吧，既然米勒娃你有这样的意见，那我取消我的禁闭作为让步，就只让波特去西弗勒斯那里。他还能多学点东西，是吧？”
“哼。”麦格教授重重地把餐刀扎进盘中的面包片里，好像那是乌姆里奇那张发黄发皱的脸。
乌姆里奇觉得自己得到了助力，更加喋喋不休：“唉，要我说，我们真应该谢谢西弗勒斯牺牲个人时间的这份慷慨。我也是一样，全心全意为了学生；西弗勒斯，恐怕只有你能理解我，斯莱特林从没让我失望过。”
——福吉部长说，卢修斯·马尔福对斯内普评价不错。目前看来，他果然还算上道。
面对乌姆里奇“好感度+1”的视线，斯内普只能再次端起杯子，遮住自己厌恶的表情。
“对不起，我可能在这吃错了什么东西，得出去吐一下。”弗立维教授杵着桌子站起来。
乌姆里奇假装听不懂他的话，尖声尖气地询问：“哎呀，你没事吧？我有义务提醒我亲爱的同事，不久后魔法部会有规范的考核，如果你的身体素质不达标……”
“什么？”麦格教授皱起眉头，等着乌姆里奇作进一步解释。
可乌姆里奇只是自以为优雅地笑了笑，不再说话。
这下，就连一向和善的斯普劳特教授都忍不住愤然离席，她面无表情地扶住弗立维教授：“我陪菲利乌斯一起去。”
星期五傍晚，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选拔守门员的时间。
场地上一定很热闹，可哈利只能在幽暗的地下办公室里，和斯内普大眼瞪小眼。
“我从没教过你这么笨的学生，波特。”斯内普轻蔑地说，“你为什么就不能克制一下你那些幼稚的感情呢？你以为这会显得你厉害？不！那只会把你的软弱暴露无遗！”
“我不软弱！”连日严格的对待让本就心情不佳的哈利更管不住情绪，他怒视着斯内普，“我也没有求你什么！”
“听好了。”斯内普毫不客气地拽住他的领子，“你之所以能在这里对我大吼大叫，就是因为我不会真的伤害你，可乌姆里奇不在乎这些！你如果不愿意，大可以去请乌姆里奇让你脱离苦海——辜负江的一片心意。”
听斯内普提起江姜，哈利一下子蔫了下去。
他重重喘息着，跌坐在椅子上。
“你可以走了，下周再来。”斯内普冷冷地说，“乌姆里奇取消了对你的禁闭惩罚，但那绝不是因为她好心，而是她希望你有时间多在我手下遭罪。”
哈利诧异：“可你并没有……”
“闭上嘴巴，出去。”斯内普打断他，“你肯定不想江知道你脑子里那些白日做梦的想法吧？我会让你们错开时间的——为了你那些……可笑的隐私。”
说完，斯内普讽刺地勾了勾嘴角。
哈利沉默了。
他发现了一点：这个男人有种能力，把原本可以当作是“体贴”的事，说得像是“威胁”。
“谢谢。”临走前，哈利别扭却真心实意地留下一句道谢。
斯内普坐在原处，攥紧的指节有些发白。
昏暗的光线中，那抹似曾相识的翠色一闪而逝，让他有片刻出神。
但，大脑封闭术大师很快收敛掉不该有的情绪，恢复了漠然的神情。
像是，他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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