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型月世界观下的古代半神英雄和普通人的差距有多大?

    或者,更直白露骨一点的问:

    即便荣影从库·丘林身上继承的实力很可能只达到对方综合素质的百分之三十一(荣影推测),这样的他,想要解决掉一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性,需要多久?

    在出手之前,荣影觉得这还真的是一个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毕竟,他活了快二十年,只打过篮球,没有打过人。他既对对方的实力缺乏认识,也对库·丘林的战斗素养缺乏认识。所以,当“直觉”告诉荣影,自己随随便便就能将对方捅成串串烧时,荣影第一感觉就是荒谬。

    ……大哥,咱能不那么暴力吗?

    呃,就有没有什么点相对温和的技术,比如说,什么擒拿手格斗技能够按住对方使其丧失行动力之类的?库·丘林再怎么说,也应该是技艺精湛的大师级角色,这种普通警察都了解的技术应该也能很精通吧……然而,遗憾的是,荣影发现,还真没有。

    不但如此,库·丘林内心深处似乎还有一种古怪的恐惧。

    他对每一场经历的战斗都会竭尽全力,这其中虽然有一部分是源自于战士的骄傲,但细细品味之下,其中似乎又潜藏着极为隐蔽的恐惧——就好像,如果他稍微有点松懈,就会迎来一位冷酷无情的老太婆如雷霆如暴雨的打击。

    ……奇怪,在神话里,库·丘林曾经被什么可怕的女性殴打过吗?

    荣影只能凭借自己感觉,移开了一些已知的致命点,将枪当棍用,从墙壁上自上而下跳跃。由于是第一视角,他自然没有看到,自己是如何敏捷如豹般一跃而下,眨眼间就闪到了高瘦男面前,高瘦男这才迟缓地想要抵抗——

    一击KO。

    猛烈的棒击疼得高瘦男目眦尽裂。

    荣影看着他如一个打水漂的石头般在地面上滑行了十几米,最后撞上路灯,身体猛然一抖,就不再动弹了,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拖行血迹。荣影盯着这条血迹,情不自禁地沉默了。他一开始就没想过杀人,甚至,还刻意地收敛着力气——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哪种程度,所以这种收着力道,也顶多才收了三层,剩下七层。

    而现在……

    荣影终于理解了库·丘林的实力。

    那么,前面的问题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了——

    嗯,库·丘林解决掉一个成年男性,可能只需要……半秒吧?

    荣影看看自己的手,他刚刚紧握道具枪直接砸在血肉身躯上,打的人家肋骨寸断的反震手感,还微妙地停留在指尖上。他愣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路灯下面。高瘦男姿势怪异地蜷缩在哪里,荣影倒是有心想去摸摸他的鼻息,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又丧失了往前走的勇气。

    乖宝宝荣影感觉到了莫名的畏惧。

    但源自半神英雄库·丘林的奇妙战意加成,又让他觉得,这好像只是一件不需要太过在意的小事。他视生死为寻常,不仅仅是视别人的生死为寻常,也视自己的生死为寻常。而正是这种置生死于度外的心情,让荣影在发现手感不对时……

    ……他没有及时收手。

    这个带来远超普通人能力的金手指,在起初的新奇之后,稍微向荣影掀开了一点点面纱下的阴影。一只蝴蝶扇动翅膀没什么,但它掀起的连锁反应和后续影响是远超这一点小小的扇动翅膀。而荣影的金手指对他的影响……

    海面尚未掀起风暴。

    但他已经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潮气了。

    荣影心情复杂,但蹲在他身后的诗雅自然体会不到这种复杂的情绪,在这位少女看来,只是威胁到她的坏人被从天而降的好人打跑(?)了而已。但面对着荣影高大的背影,她也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紧张:“您,您好……”

    荣影回过头。

    诗雅被吓了一跳,但是,但是……这个男生真的长得好帅啊。之前,对方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站在墙壁上,诗雅只能看到他身体的轮廓,但现在,两人的距离不足两米,诗雅总算能清楚地对方脸上的所有细节。

    他有着能令敌人颤栗胆怯的锐利之美。

    但在这种所向披靡的战意之余,偏偏又带了一点若有若无的迷茫。

    这两种明明截然相反也格格不入的气质,微妙又和谐地共存于同一个人身上。诗雅感觉到自己的心头好像被柔软的羽毛擦过。她像是触电般往后退了一步,慌慌张张地感谢:“谢谢,谢谢您——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我……”荣影顿了一下,“……库·丘林。”

    就在他吐出这几个字眼的同时,荣影看见,自己眼底的数字从固定不变的31,猛然往上跳跃了一大截,瞬间超越了原本的桂冠所罗门王36的相似度,到达了数字41。随着数字上升,源自于库·丘林的战意和漠然,瞬间冲淡了荣影内心的恐惧。

    ……

    ……

    “哗啦啦啦——”

    淋浴头喷出流水。

    荣影仰着头,感受着冷冰冰的流水打在自己脸颊上,他紧闭着双眼,但仍然能看到眼瞳里的那个永远不会消退的数字,0。它仿佛初始,又仿佛结束。荣影闭着眼睛秉着呼吸,直到肺部强烈抗议后,他才猛然弯腰,水花哗啦一声泼溅开来。

    “呼……呼……”

    微微有些泛潮的空气涌入肺部。

    荣影感觉肺部充盈着一种仿佛火燎过的疼痛。

    如果现在问荣影,差一点(也有可能不是差一点)杀人是一种什么感觉?

    荣影只能回答:

    谢邀,没什么实感。

    对,没有实感——

    几小时之前,库·丘林的相似度飙升到了41。

    一口气又跨越了个十位数的感觉非常销魂,荣影甚至有种自我意识都在那瞬间被冲淡了的错觉。但好在,在关键时刻,他还是收住了本心,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大学学生,而非驰骋战场的古代英雄。紧接着,荣影很可耻地逃跑了。他窜回厕所里,拿回所罗门王的衣服,然后靠着所罗门王的魔术抹除了他留下的一切痕迹,催眠了中学生诗雅和倒在地上的高瘦男,抹除了他们这段时间的记忆。最后,再通过魔术手段拨打了110,让警察过来接送下高瘦男。

    将这一切完成后,荣影返回宿舍,脱掉了服饰。

    眼瞳里的数值跌回0,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不是道具枪上还沾着血迹,荣影大概真的怀疑,这是不是他一时恍惚,没有分清梦境和现实的差别;很可惜,如果这真的纯粹只是做梦就好了……不,也不对,荣影想,他其实并不反感金手指,他所畏惧的,很可能只是,自己毫无准备地目睹了这一切。

    这话怎么说?

    我并不是讨厌金手指——

    我只是讨厌要接受金手指的负面效应?

    槽,这想法怎么就一副“渣男宣言”的感觉?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被猛然拉开了。开门的人似乎也没想到里头还有人,又嗙得一声猛然关上。过了半分钟,门后才响起房皓君十分懵逼的声音:“现在什么时候?早上四点半?影子啊,你早上四点半在这里吸冷水澡……?”

    他倒抽一口冷气:“你这是要从此头悬梁锥刺股吗?”

    也不对,现在距离期末考试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就算要临时抱佛脚,那也有点太早了。

    “你怎么也早上四点半起来了?”荣影反问他。

    “我尿急尿频。”房皓君翻翻白眼,原本,他还打算上了厕所后再睡个回笼觉,哪知道荣影这小子一声不吭,还关着灯,一个人躲在卫生间洗冷水澡(他们宿舍早晨六点半后才会供应热水),突然看到吓死了个人,硬生生将房皓君的瞌睡虫吓醒了,“……你这是在发什么疯?”

    ……发疯?

    这个词说得好。

    荣影想了想,煞有其事地回答:“我大概就是……仿佛发了酒疯之后,然后,现在酒醒了,看着现在满地狼藉的现场,根本不知道应该从何开始收拾的……”

    “……的事后一支烟?”房皓君嘴贱地接了一句。

    他知道荣影不喜欢烟味。

    同样,也不喜欢这种贱贱的擦边黄色的笑话。

    但让房皓君那瞬间感觉到毛骨悚然的是,卫生间的门紧闭着,良久,里面才飘出来荣影轻飘飘的言语,像是烟气般一吹就散了。他说:“库·丘林的衣服我洗过了,就晾在阳台上,到时候你把它收起来吧。嗯,那个,皓子……你有烟吗?借我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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