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战乱区。

    这里的风永远肃冷如刀。

    所罗门王刚传送过来,就立刻皱起了眉头。在几天之前,他给孩子们搭建了容身之所,从地下河道里引来干净的水源,并留下了相当多的食物。

    按理说,短短几天内,这里不会有什么大变化。

    单纯从外面来看,这里确实没有太多变化。荒草丛生,建在挖空山包里的房子的门非常不起眼,几乎和荒山融为一体。唯一让人有些在意的是,那扇小门很随意地敞开。

    无需动用千里眼,所罗门王能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古老而智慧的王无喜无悲,双目微瞌,他在原地静默地待了几秒钟后,开始在附近搜寻线索。

    事发现场就在半公里之外的小镇上。

    那里正在举行一场审判,气氛热烈,围观者众。所罗门王扫了一眼,光围观者就有将近两百人,看起来不算多,但考虑到战乱区的特殊性,已经是宛如过节般的盛况了。

    所罗门王悄然落在墙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男人正在大声宣判罪名,而被审判的人则是被所罗门王解救下的孩子们。他们被绑在广场中央的木桩上,好好几个士兵用步|枪指着他们。

    而从原住处搜罗来的生活用品和食物,正作为赃物,整齐地摆在广场的另一端。而看守它们的士兵,竟然比看守孩子们的士兵还要多。

    所罗门王很有耐心地听完了审判。

    大意是说,这几个卑鄙无耻的孩子们偷走了他们的粮食库存,他们抓住了这几只小老鼠,并且要给他们一点教训看看,你们这群刁民全部看着,引以为戒。

    这是被所罗门王柔化过的说法。

    原话里有很多不堪入目的词,说出来就会被屏蔽。

    所罗门王无视了那些带着颜色的辱骂,他将目光投向孩子们,其中大多数身上都带了伤,被烈阳暴晒后,更是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萎在木桩上,有几个伤势较重的孩子的呼吸声已经消失了。

    胡须大汉宣布(骂)完了,竟然给予了“罪犯们”伸冤的机会。他粗暴地将一个女孩子从木桩上扯下来——这显然不是随手一扯,而是特意选择的结果,那个女孩子是所有孩子中长得最漂亮的,一双明亮的眼睛如幼鹿般黑而明亮。

    紧接着又是一大堆污言碎语。

    说是宽恕她的话,但所罗门看的很明白,这只是想要在杀人之前,再爽一发,才用这些言语给对方活下来的希望,让对方服从罢了。

    所罗门王从来不对人类品德的下限抱有期待。

    这也是真实的一面。

    扭曲,恶心,邪恶,下作。

    女孩也知道这只是个谎言,她满怀仇恨地瞪了对方一眼,眼白上全部都是血丝,让她看起来眼瞳仿佛在滴血。而这种冒犯的目光会被挨揍,下一秒,她就习惯性地低下头,紧接着,抬头:“he——tui——”

    一口痰被呸在对方胡子上。

    胡须大汉擦了擦,但这只让那口痰的占地面积变得更大了,他随之暴怒,抓住女孩的下巴,就往木桩上砸。他改变主意了,他要这个小婊砸死——

    举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事实上,在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议论声突然消失,好像就连时间都短暂地停滞不动。几秒之后,人们纷纷寻找异常的源头。

    “快看,天上——”

    还被土匪头子抓着下巴的漂亮女孩子,也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飘在天空中的人,耀眼的太阳从他身后照耀过来,就好像他发着光。女孩子哽咽一声,眼泪随之溢满了眼眶。

    所罗门王俯视着众生。

    在他右手的大拇指上的戒指,正在吞吐着微光。

    一之戒指,王冠。

    如果用FGO游戏里的描述效果,就是将所有英灵的魔力清零,但这群人身上没有魔力,感觉到的自然是身体上的疲惫,躯体影响意志,自然也会感觉到精神上的极大压力。

    有性格冲动的孩子已经尖叫起来:“王啊,您来拯救我们了——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开口就是杀人。

    这杀性真的是够重的。

    他刚开口,就被旁边士兵抽了一巴掌。在目睹了常理无法解释的现象后,有人惶恐地跪倒在地,向神灵祈祷;也有被恐惧攥着身心的士兵试着向空中开枪。

    ……倒是瞄得很准。

    子弹擦着所罗门王的脸颊过去了,如一阵风般吹开了他脸颊垂落的白色卷发。原本,这一发子弹是冲着他的头颅来了,换成普通人,现代武器足以打的人脑袋开花。

    但对于所罗门而言,这只是飘过眼前的雪花。

    明明距离足有百米之远,明明明亮的太阳光晃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但偏偏大家都能感觉到,所罗门王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金色眼瞳冷冷地扫过所有人。

    有人崩溃地大哭起来。

    地面上的人可能误以为,飘在空中的所罗门王正在暴怒,以至于脸色十分冷酷。但事实上,所罗门王确实没什么情绪,他在英灵座上看到过更多更恶心的“正在发生时”,但他只是注视着,无动于衷。

    现在出手,也不是什么“不能见死不救”的理由。

    硬要给个理由的话,只是——

    他缺魔,而他想要捏个魔神柱荣影的话,需要非常多的魔力。那群孩子毕竟是熟人,还侍奉他为王,不能下手。但其他送上门来的充电池就犯不着客气了。

    所罗门王张开双臂。

    一个巨大的光带在他身后展开,光辉灿烂。众人还没有对这个令人惊叹的奇迹发表任何说法,毁灭就降临了。

    无数光柱如瀑雨般刷洗地面。

    从开启到结束,甚至还没有五秒。

    在某条世界线里,魔神盖提亚用来焚烧整条人理史的宝具,所罗门王仅仅是烧掉了上百个人就收手了。他只是想捏个魔神柱,用不着那么麻烦。

    眨眼间,整个小镇的人都蒸发了。

    所罗门王还留下了基础设施和食物,毕竟他需要的只是(人类烧却后的)魔力,对于其他烧掉非但不能增长魔力,只会浪费魔力的建筑物,自然是保留下来了。

    “王——”

    所罗门王刚落到地面上,就感觉到一个小小的身躯撞进了他怀里。那个女孩子笨拙又艰难地将脸埋起来,这转折发生的太突兀,死里逃生的感觉太震撼,让她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

    所罗门王知道她现在需要什么,他轻拍对方的肩膀:“好了,都结束了。女孩子哭花脸可不好开。”

    他捧起对方的脸,非常认真地将对方的眼泪擦干净。

    ——如果爷爷的愿望是娶老婆就好了。

    ——这套流程,所罗门王真的非常非常娴熟。

    所罗门王擦掉了她的眼泪,但擦不掉她眉宇间的忧愁。所罗门王也没有推开她,让她像是一个树袋熊般挂在自己身上。然后,所罗门王依次解开绑住孩子们的绳索,同时将尸体们全部收拢掩埋。

    “王……”

    “我在。”所罗门王平和地回答。

    他的平和感染了女孩,女孩总算勉强从激荡的情绪里缓过来,只是眼泪还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往外躺。她在敌人面前尚且抬头挺胸,但在所罗门王面前,就好像柔弱无骨的花。

    “王,为什么呢?”她哭泣着问。

    “怎么了?”

    女孩喃喃自语地问:“缇拉只是想给妈妈一些食物,她妈妈被那群混蛋抢走了,她只是想帮妈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兄弟姐妹相互帮助,这不是神所鼓励的善行吗?……普罗拉死了,海克也死了,都死了。为什么我们没有错,神也要惩罚我们?”

    “这不是神的惩罚。”所罗门王慢慢地说,“这是人类,人类就是这样的。”

    强者挥刀,挥向弱者。

    弱者挥刀,挥向更弱者。

    女孩显然无法接受这个回答,或者说,她向所罗门王半真半假地抱怨,强调自身的“无辜”,是希望这位神之使者对她垂怜,拯救她,让她过上不再担惊受怕的生活。

    但所罗门王只是告诉她,这就是人类。

    泛着金属般光泽的黄金瞳注视着她,仿佛将她内心的所有隐秘的角落都看透了。她颤抖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所罗门王也没有放在心上。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他心底钻出来,非常愤愤不平地指出事实:你为什么放任?你明明能够改变这一切的!

    所罗门王:“……”

    他曾经带领一个民族走向繁荣昌盛,即便是现在,他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甚至,摆脱了人类的身躯,以从者之身无需休眠,反而能比活着的时候更方便。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

    ……所以呢?

    所罗门王在心底反问。

    他这句反问似乎把那个心底泛起的小小涟漪给气到了,他愤怒质问:你难道没有心吗?

    有的,魔力凝结的心脏。

    但我想,这应该不是你想问的。

    你个怪物!

    所罗门王待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那个心底冒出来的声音,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随着那声音回归死寂,所罗门王眼睛里的数字,又猛然往前蹿了一截。

    78→84。

    所罗门王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上的十戒,他能够感觉到,随着数字上升,自己的实力也慢慢恢复了。也许,过不了几天,就能恢复全盛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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