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的家住在一个三十多年的老小区，只有五十平方的两室一厅，住着原主母女俩，余一念今天一早醒来才发现自己穿书了，还没在这房子过过夜。
本来，她芯子里都二十三岁的人了，自己过夜没问题。
可是一想到这个房子，原主的母亲几个月前才自杀，她就算再心大，住在刚死了人的房子里也还是会打哆嗦，何况她还是个外人。
幸好打完架之后顾澄来了，直接带她回来收拾行李，余一念在房间里忙着把原主的所有衣服都塞到行李箱里，恨不得抓紧时间在天黑之前离开这座城市。
回来的路上，顾澄把余一念的身世说了一遍，她是余君凡导演和艳星宝悦的非婚生女儿，在她出生的时候，余导尚未离婚，宝悦心灰意冷地带着她离开了，不再跟余导联系。
直到宝悦自杀前，才忽然给余导打电话，说愿意把原主的抚养权交给他了。
还没等余导细问，隔日新闻就报导了宝悦的死讯。
余一念静静地听着，这些她早就看书知道了，虽然顾澄避重就轻，但她还是得出了关键信息，原主是余导婚内出轨生的，而且很可能，宝悦真的是小三，不是被小三，她是知情的。
书里写的是，原主出生后，余导和前妻正式离婚，并没有如约娶宝悦，而是又有了小四小五，宝悦才死心离开，得了抑郁症。
宝悦已经去世了，原主记忆里的母亲就是个疯疯癫癫神经敏感的抑郁症病人，美则美矣，没有灵魂，除了日常抑郁，还经常对原主毒打谩骂，余一念无法了解她正常情况是个怎样的人。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余导是渣男无误，这宝悦，也是奇葩无误。
像原主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角色，不黑化才是奇迹。
此时，顾澄已经拿掉了装A的墨镜，一张俊脸毫无遮挡物了，余一念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挺鼻薄唇，明目朗星，的确是温文尔雅仪表堂堂。
她不得不感叹狗血青春疼痛小说的人设了，连个不怎么出场的工具人都要设定那么帅，那主角群体得多耀眼才是？
工具人顾澄在客厅坐着等余一念，闲着就回顾了刚才那个视频，视频在网上引起了很大反响，很多网友站队余一念，认为对抗校园暴力就要以暴制暴，让校霸接受报应；也有的人认为这是中学生私下拍来玩的，以一敌七太离谱，不是真事。
“我说你们这些小孩也太嚣张了，霸凌同学，还发到网上去炫耀，你看栽了吧。”顾澄以一个成年人的目光，面对十四五岁的孩子，很自然地就把余一念当成小孩，看了视频还嘲笑了一番。
余一念在房里听到嘲讽，停了一下，实话实说：“其实是我发的。”
顾澄一愣：“什么？”
“她们不是爱拍么，我揍了她们之后，抢了她的手机，用她账号发的。”余一念耸耸肩，轻描淡写，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
顾澄呆滞了半晌，才问：“现在的小孩都那么可怕了吗？”
“不，”余一念否认，“只有我是那么可怕。”
因为我是个成年人。
当然这话没说出口，她继续埋头收拾行李。
“虽然我不主张你太软弱，但暴力不能解决问题。”顾澄劝道。
“这我知道，但是不把她们打趴下，她们会听我讲道理么？”
顾澄：……
几句交流，顾澄觉得小朋友也没那么难沟通，至少这几天办理转校和转户口的手续，他还要跟她相处，总不能不交流。
但是小朋友的三观有点不正，也不知宝悦那种人是怎么教孩子，现在看着就觉得家教让人头疼。
还是要跟她多交流，才知道她心中所想。
于是，他再问一句：“你脑袋这么久不包扎真的OK吗？”
“没事，等我收拾完了再去。”对余一念而言，打架受伤是很正常的事，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换作上辈子，她根本不用去医院。
“你们这小城市，有没有好点的医院？检查项目多又死贵死贵的那种。”顾澄忽然问。
可以开出更高医药费赔款单子的那种医院。
余一念立即会意：“有啊，就她们住的那个医院，我们去了，还可以顺便探望一下她们。”
探望？
顾澄失笑，死小孩，这么多歪心思真的不是问题儿童吗？
问题儿童余一念很快就收拾好了，和顾澄一起去医院，包扎好之后，做了个全身检查，最后还去了一趟心理科。
顾澄作为一个从小家庭幸福父母恩爱的独生子，余一念的出身就够让他觉得可怜了，看了视频之后，他觉得余一念可能缺少父爱，家庭管教不到位，又长期被校霸欺凌，所以也有不良少女的倾向。
毕竟，暴打校霸可不是一个普通女生能做出来的行为……一定是被逼急了，才奋起反抗的！
他认为把人接回去给余导，好歹也得知道她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会不会有什么心理疾病，如果有，必须及时疏导。
余一念进去和主治医生单独聊天时，他给余导打了个电话。
“老师，你家闺女的情况不太乐观。”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余导懵了。
“她在学校一直被霸凌，心理好像有阴影。”顾澄把今天的事情转述了一遍，说了一下自己的见解，“今天她打了那几个女生，可能长期被欺压憋出来的负面情绪一下子爆发。”
“医生怎么说？”余导听了，声音沉了许多。
“还没出来，回头我再告诉你吧。”
“好，你照顾好她，麻烦你了。”余导沉沉叹气，“顺便联系蒋律师着手处理这件事。”
这时，一个护士阿姨出来喊：“余一念家属，余一念家属。”
余导在电话另一边都听到了，提醒道：“喊你了。”
“啊？”顾澄懵逼脸。
“家属啊，你陪她去的医院。”余导催促道，“赶紧听听医生怎么说。”
“哦。”
心理医生一脸严肃地叮嘱顾澄，余一念是单亲家庭长大，母亲患有重度抑郁症，对她性格的影响很大，自卑、胆小、懦弱的心理是从小就养成了，加上长期受校园暴力，语言人身攻击、动手性质暴力行为、性骚扰等，导致她的心理阴影十分严重，已经到了中度抑郁症的程度。
抑郁症病人可能平时看起来觉得并无异常，但事实上她内心很痛苦，要多点跟她沟通，用爱关怀，引导她积极生活。
对于外来因素的干扰，建议家长联系校方作出保护措施。
顾澄听了一脸凝重，医生足足叮嘱了他一个多小时，才让他带余一念离开了。
不是被女生欺凌吗？怎么还会有性骚扰？
顾澄感到疑惑，也纠结，毕竟他一个成年男人，非亲非故，不好意思开口问，本来青春期的少女就很敏感，万一戳中人家伤心事，那多麻烦。
可是不问吧，又放心不下，余导委托他来接孩子，自然希望见到个活泼开朗的女儿，而不是浑身旧伤新伤，卷入校园霸凌事件的小可怜。
当父母的要是知道这些，得多心疼啊！
余一念一脸轻松地跟他走，自言自语地安排时间：“好像验伤报告下午才出结果，我们去外面吃个午饭，回来探望一下被我打骨折的两位美少女，差不多就可以拿结果啦。”
顾澄跟上她的脚步，试探性地陈述：“医生说你长期受校园暴力，语言人身攻击、动手性质暴力行为、性骚扰。”
“哦，都对啊。”余一念确认无误。
“……也有男生欺负你？”顾澄隐晦一点问。
都是成年人，余一念听懂了，她停下脚步，反问：“女生对女生就不会性骚扰了？她们要扒我衣服拍果照，这不算是？”
顾澄怔住了，是他孤陋寡闻了。
现在的小朋友真的好可怕！他要不要离她一米远比较好？
余一念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她对心理医生说这些主要是为了校霸们的精神损失费啊，把原主欺负得那么惨，别想道个歉就完了。
顾澄这是什么惊恐眼神？难道他看不出来？
顾澄心情有点复杂。
来之前他只知道余一念是余导十几年前留下的风流债，来了之后打听了很多事情，对她深表同情，可早上又看了个她狂揍校霸的视频，以为她有自保能力，然而现在医生说的内容简直可以用男默女泪来形容。
再看余一念，跟个没事人似的，顾澄也不知道她是真没事，还是隐藏得太好。
余一念跟心理医生说的大部分是原主的经历，只是现在她来了，不管将来在小城还是在帝都，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她不知道顾澄越发怜惜的目光是怎么回事，但已知小说后面剧情的她被未来的“前夫”盯得浑身别扭：“你这是什么眼神？”
顾澄回过神来，一时噎住了，心想少女的心理问题那么大，自尊心肯定很强，他不能把同情表现得太明显，于是转移话题：“你头上的伤还疼吗？”
余一念豁达地笑答：“小事一桩，平时这点小伤我都不管的，习惯了。”
笑话，练武术时她几乎每天都受伤，她要是那么脆早就练不成了，更别说考体院。
顾澄哽了一下，理解为平时她被欺负多了，受伤也成了习惯。
太惨了。
顾澄对余一念的同情心泛滥，以至于吃饭时不停给她夹菜，吃完饭又陪她去探望同学……说是探望，其实顾澄也隐约猜到余一念要做什么，生怕她要打击报复。
打击报复不可取，咱们不能被人欺负，但也不能欺负人，校霸都被揍成这样了，也该适可而止了。
顾澄跟着余一念，准备随时阻止她。
余一念先是进去问声好。
为首的不良少女现在鼻青脸肿，一只腿打着石膏，手臂都是红红紫紫，还挂着消炎针，气焰嚣张的大姐大势头早已不见踪影，一见余一念进来，整个人脸色煞白：“你来干什么？”
“哦吼，我来探望同学啊。”余一念和蔼可亲地笑答。
顾澄看了心里直发毛，视频里她也是转过脸来这样对着拍摄者笑的，结果，躺在大姐大旁边病床那个鼻青脸肿，双手吊着石膏，动弹不得无法自理吃喝拉撒的就是拍摄者。
大姐大有点慌：“这里是医院，你别乱来！”
“你别过来，你站那，站那，别，我错了，我不敢了，以后你就是一中大姐头了，保护费你来收，我不跟你争。”
余一念越走近，大姐大越来越怂了。
很明显，余一念已经成为了她的噩梦。
“放心，我是斯文人，不动手。”余一念双手插袋，拽拽地扫视一眼她们。
两个校霸动弹不得，眼神却是：我信你个鬼。
“我来是给你们进行思想教育的，以后你们欺凌他人的时候，麻烦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报应。”
余一念一副年少老成神态，语重心长地说教，可是说出来的语气，却有点威胁的意味。
“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哪怕未成年，做错事也是要自己承担后果的。”
“道歉有用，要警察做什么？”
两个不良少女听了面面相觑，余一念这番话，比平时老师家长的教导来得更震撼，也有可能是被暴打一顿之后的震慑效果，她们现在看余一念，就差没跪下喊大姐头了。
如果以前就知道余一念这么好身手，哪还敢招惹她。
顾澄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等余一念说完走了，他才连忙追上。
“小朋友，你很棒！”他竖起大拇指夸奖，“那，学校那边……不用追责了？”
“怎么不用？该赔偿赔偿，该追责追责，你以为她们说两句知错了就可以逃避责任了？想得美。”余一念哼了一声。
她来到书中世界，占了原主的身体，原主又是个软柿子，她不为原主做点什么都觉得不好意思。
顾澄忽然有点欣慰，原以为余一念心理有阴影，性格有问题，对不良少女说那一番话，他差点还以为她原谅她们了。
好在她还是理智的，该追责还是追责，坚决要不良少女们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一系列操作下来，顾澄觉得余一念的心性是难得的早熟和懂事。
拿到检验报告之后，顾澄陪一念回学校交代教导主任负责维权事宜，下午的课一念也以身上有伤请假了。
从学校里出来，顾澄叫了一辆网约车，上车后，他对一念说：“我先送你回去，你休息几天，转学手续要三天才能办好，之后我们就启程回帝都了。”
听上去安排得还可以。
眨眼就回到了原主家的小区，顾澄开车门：“去吧，三天后我再来接你。”
余一念：？？？
她不想回去！
且不说世上有没有鬼，她就是不想单独和宝悦遗照待在一起！
宝悦是原主的妈，不是她妈，尤其这种穿书的怪事，谁知道下一秒会遇到什么？
“怎么了？”顾澄疑惑。
“为什么要三天？你这三天去哪？”余一念板起脸。
顾澄一愣，思及今天发生的事情，以为是她缺乏安全感，于是温和地笑了笑：“放心，我哪也不去，就在酒店待三天。”
“那我也去酒店和你一起。”
顾澄顿了顿：“我为什么要带你住酒店？你在自己家住不就行了吗？”
“我不，你住酒店我也要住酒店。”
说到这里，网约车司机已经警惕地在打量他了。
顾澄有点慌，他和余一念相差十岁，站在一起既不像父女也不像兄妹，他一个二十来岁的成年人，跟一个还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未成年少女，在上课的时间不去学校，却谈论什么去酒店住，网约车司机已经没把他当好人了。
眼看司机快要悄悄报警了，顾澄连忙把余一念拉下车，帝都口音都冒出来了：“好好好，妹er~，别跟哥er较劲儿了，住酒店你也得先回家拿行李er，你赶紧上去拿，我多订一个房间er给你就是了。”
余一念下了车，审犯似的盯了顾澄好一会儿：“我上去拿行李，你就在原地等，哪也不许去。”
“……好。”顾澄心虚地点头，他不是没想过偷偷离开，可是想到余一念的状况，如果他离开的话，可能会让敏感脆弱的青春期少女伤心，最后，他心软了，留在原地等候。
余一念一步一回头，偷偷看顾澄有没有溜，书中顾澄送原主回家就是支开她就偷偷离开了，原主拿了行李下来后没找到人，在原地哭了很久。
原主太渴望爱了，哪怕是素未谋面的父亲，她也迫切想要见到。
余一念上楼没多久，顾澄就接到了余导的来电。
“情况怎样？”听得出余导还是挺关心的。
顾澄把医生的话原封不动转述一遍，最后叹气：“老师，我搞不定你女儿，你应该让师姐来的，女生和女生比较好沟通。”
顾澄口中的师姐，是他同在帝都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师姐倩倩，倩倩比顾澄大五六岁，也不是很红，顾澄是导演系的，两人在学校可说是没交集。
但，这个师姐，是余导现任的同居女友！
这就很有趣了，由于还没结婚，也不知将来会不会结婚，顾澄也没办法喊师母，只因大家是校友，干脆就喊一声师姐，以示尊重。
提到倩倩，余导沉默了一下，道：“这个事，先不要告诉倩倩。”
顾澄心中咯噔一下，警铃大作，小心翼翼地问：“老师，这事……你还没告诉师姐？”
余导含糊地回答一句：“我最近很忙嘛……”
这……
“那，余杭呢？他知道自己有个妹妹了吗？”顾澄感觉快要窒息了。
余导再次回答：“小顾，我比较忙嘛……”
顾澄默默地挂了电话……
所以，他要带着这小朋友，去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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