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内传来哗哗的声音,我坐在沙发上翻阅着杂志。夜晚气温越来越低,在皮肤又一次感觉到凉意的时候我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将空调温度调高。
这样穿着宽松线衣的我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其实我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把前两天仅仅见过一面的奇怪男人带回家,更是在对方提出“借用一下浴室把身上冲干净”这样看上去无理的要求后答应了他。
要说理由,我只能说他长得很好看,说出口的话也很真诚。
或许正因此才蛊惑到了我。
杂志没什么新意,依然停留在经久不衰的明星妆容和服装搭配。倒是最近几期一位名叫“黄濑凉太”的模特出现频率很高,当然他的外表也很吸引人。
“啪嗒”随着关灯的声音,太宰治已经穿好衬衫走了出来。
原本的风衣和马甲早就被我扔进洗衣机,现在他身上仅剩下一件白衬衫和黑色长裤。
“哎?椎名桑已经把我衣服拿去洗了吗?”他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到我旁边沙发上,双腿随意得曲起,敞开的领口露出锁骨,上面还有几滴水珠隐隐滑落。
真是好看到危险的男人啊。
我把目光移开,手指翻动一页杂志,“只是扔进洗衣机而已,你手上的是……绷带?”
“啊,你说这个呀,”他抬起手,湿哒哒的绷带缠绕在指尖。
“因为没有带备用的绷带所以我打算一会把这些湿过的烘干以后继续用,”他一脸得意得用手在下巴比了个V,“我可真是个节俭持家的天才呢!”
“……是这样吗。”我奇怪得看着他,一个出门能把钱包弄丢的人和我说“节俭持家”真是充满了微妙的违和感。
“太宰先生是……武装侦探社对吧。”我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记得你的工作名片上写着横滨,为什么今晚会到东京来呢?”
他仰头把视线转向天花板,声音懒洋洋的,“原本是因为工作来到这里的呢,结果路过樱花树的时候想着‘真是个绝妙的自杀地点’就跑过去了,等到反应过来以后……发现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就连身边的同伴也不见了。”
这种理由……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的话。
似乎是看出我的无语,他的嗓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却好心得没有把话题继续进行下去——然而我不得不承认,哪怕是一声轻微的笑,都忍不住让人产生“再多笑两声就好了”的想法。
但我没出声,空气安静到只能听到两个人浅浅的呼吸。
“椎名桑很喜欢文娱杂志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擦完头发的太宰治顶着柔软的毛巾看向我。
我摇摇头,“倒也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这样啊,”他对我的答案一点都不感到奇怪,随手扯下头发上的毛巾挂在脖颈后朝着窗边走去。
男人身形修长瘦削,微卷的发丝还有些湿润,他双手插兜望向窗外风景的样子好看得就像是一幅画。
让人忍不住想拍照留念。
我控制住自己愚蠢的冲动,目光再次移到不知道翻了多少次的杂志上。突然觉得这个夜晚变得难熬起来——说到底,为什么我要把他带回来呢?
“从这个角度能够看到东京湾呢,就像横滨一样。”他忽然开口道,目光始终凝固在窗外。
“嗯,是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绞尽脑汁也只能赞同他的说法。他仿佛是被我逗笑般转头,视线落到我的无名指,“在无名指上带着戒指是因为已经结婚了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瞳孔里漂浮着我看不懂的光芒。
“并不是,”我举起手放到面前,借着灯光能看到上面有一颗浅粉色的宝石熠熠生辉。
“这是国外的父母留给我的,因为平时工作待在无名指比较方便。”
“那样的话最好是换个手指带着哦,”太宰治的目光忽然幽深几分,唇角的笑容也变得意味深长,“不然的话,会引起很多误会的。”
“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吧,”我自己对此并不是很在意,“说起来刚刚我就想问了,侦探社这种地方……一般是做什么工作呢?”
难道是接受委托替人窥探婚外情之类的……?
仿佛看出我的想法,太宰治轻笑着打断,“不是椎名桑想的那样,”他语气忽然认真了几分,“确实是接受一些委托,不过都是军丨警相关。”
听起来是相当危险的职业哎。
我不动声色得低头,开始头痛要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得把这个人送走并且日后装作毫无关系……恕我直言,能够和军方打交道的人一定会惹来不得了的麻烦。
我不喜欢麻烦。
“当然日常的一些委托也会接受,”太宰治依然挂着轻松的笑容,目光柔和到不可思议,“比如说搬家,找小孩,帮老人做家务之类的也都会去做。”
那不就是类似于万事屋之类的吗……等一下,搬家?
忽然意识到调职到横滨以后我需要把东西也跟着一起搬过去,如果武装侦探社什么都能做的话岂不是我也可以委托他们了?这样一来省了不少事情呢。
秉承着能偷懒绝不勤奋的我偷偷看了一眼太宰治,男人用手拨弄着额前湿润的碎发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饱含探究的视线。
“如果要委托贵社的话需要什么流程吗?”
“一般来说需要递交委托书,不过椎名桑的话……”太宰治想了想,忽的用攥成拳头的手击打了另一只手掌果断点头,“嗯,为了报答你就算你不交钱我也可以免费接受委托的!”
——不,我倒不是说钱不钱的问题……
“怎么样怎么样?”得知我可能委托他迅速跑过来坐在我旁边,瞳孔里闪烁着十二分的期待, “椎名桑要委托我吗?”
我实在是承受不了他如此热切的目光,不得已只能拿杂志挡住自己,“我可以考虑一下。还有,你稍微离我远点……”男人的气息太浓烈,让我觉得非常不自在。
“哎~怎么这样,”闻言太宰治不满得抗议,“难道是我的存在让你觉得厌烦了吗,好伤心哦,才刚刚说完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结果转眼就被椎名桑抛弃,嘤。”
——不,你没有说。
我不得不放下挡住脸的杂志,“不是的,并不会觉得厌烦。”
“那就是开心吗!”他瞬间激动得声音都变得轻快。
“也没有开心。”我诚实得回答,“老实说,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太宰……先生,我并没有对你任何其他的感觉。”
“噗……呵呵呵呵……”他低下头双手抱臂不断得抖动,似乎我的话不小心点到某些开关一般。
“不愧是你,能说出这个答案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呢。”尽管如此他依然用轻扬的声线这样说道。
“但是我很开心啊,能够在这里遇到椎名桑,”太宰治的目光落到我身上,又仿佛落到了更远的地方,“说不定我们真的是命中注定相遇的缘分。”
“太宰先生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我平静得偏头,无视掉对面可以称得上缱绻而温柔的视线,“其实我从刚才就想问了,太宰先生……是通过我看到了谁呢?”
命中注定这种事只会在言情剧里用来骗取女人的多巴胺,母亲曾经和我说过,世界上不存在偶然。
“世界上不存在偶然,有的只是必然。”——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对母亲影响很深的故人。
许是被我直白的发问给惊到,他仅仅愣怔两三秒很快弯起眉眼,“没有哦,我通过椎名桑注视着的,就是椎名桑本人,并不存在第二个人。”
我蹙起眉头,忽然觉得这个话题没有办法再继续进行下去。行吧,随便你好了。
夜色加深,我起身简单叮嘱他客房在另外的屋子进门可以直接之后转身回卧室。
“不怕我是坏人吗?”他嗓音依然含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
男人的气息和压迫感忽然笼罩下来,有很淡的酒味从身旁飘过,我微微抬头,只能看到头顶的灯光晕染在太宰治的发顶变成很柔和的栗棕色。
那双漂亮而专注的鸢色瞳孔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如果你真的想做什么,”我侧开身子,拉开和他的距离。
假如说刚才还存有疑虑,那么现在我非常非常,非常得确定。
“从一开始进来我不就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了吗?”留下这句话我转身回到了卧室并关上门。
——我果然很不喜欢和这个男人站在一起。
*
积雪尚未散开,我早晨被刺眼的阳光晒醒才想起来昨晚和太宰治聊天到很晚,回了房间直接躺床上睡着。
以至于窗帘都忘了拉上。
我坐起身,大脑还处于混沌的状态。依稀在模糊的记忆中提取出“昨晚邀请了仅见过一次的男人进家”,“并且还借用了浴室给他”,“事后两个人十分自然的聊起了天”这些信息。
用老板的话说这简直太不华丽了。
我捂着脸缓了很久才慢慢抬起头让自己的表情回归平静。
临在打开卧室前一刻我还抱着侥幸,或许太宰治已经很有眼色的清晨自动回去。
“哟,Good morning~”已经穿好风衣脖子上缠满绷带的男人站在客厅,挥手对着我笑得异常灿烂。
直接宣告我的祈祷失败。
一直到看见手机屏幕我才想起今天是周末,要不然昨晚大家也不会在居酒屋玩到深夜。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太宰治没有回家依然赖在我这里的缘故吗?
我只能认命得接受这个事实,“太宰先生,您今天没有事吗?”
冰箱里还有两瓶纯牛奶,我想想还是都拿了出来,转身递给太宰治一瓶。
果不其然收到了他“嘤嘤你真是个好人”的视线攻击。
“并没有特别的事哦,”太宰治一口气灌下半瓶牛奶,解释道,“本来侦探社的大家就是有事则忙,无事闲逛,我回不回去都无所谓啦。”
——你们社长对员工这么放松吗竟然。
联想到迹部先生严谨务实的工作作风,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还是该吐槽。
“椎名桑想好了吗今天,”太宰治笑意盎然得问,“到底要不要委托我们侦探社呢?”
“哎?”我吃了一惊,“有那么明显吗?”
“嗯哼~”他自豪得掐着腰,“可别小瞧我这个身负社团信任与庶民崇拜于一身的男人!①”
啊,是这样。
不知为何我已经免疫了他时不时的这种耍宝,明明我们才刚认识没多久。我没有回应他,余光能看到太宰治无奈又含着点委屈的表情,像极了求表扬求夸奖的幼稚园小孩。
他是怎么做到在优雅和幼稚之间切换自如的?
抱着这个问题我把牛奶盒扔进垃圾桶,厨房的垃圾快要溢出来,我弯下腰将垃圾袋系好打算一会下楼直接扔下去。
未曾想一只手伸过来主动代替我做了这件事。
“太宰先生?”我不解。
“就当做是住宿费好了,”太宰治笑着把垃圾袋系好拎起来,瘦削笔直的身影挡住光线,逆光中只能看到他唇角浅浅的弧度。
“毕竟我多少也算麻烦你一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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