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熊字饼干,是最原始的天蓝色塑料袋包装,在安然的前世已经不怎么好买到了。他在童年时,没少吃这种饼干,每每和安楠拼着买一包,然后头抵着头平均分好数量。一般要是偶数时,那就皆大欢喜,他们依旧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但要是不幸遇到的是奇数,那就得上演一场兄弟反目的日常大戏。
虽然安然知道,最后一口吞掉那块多余熊的人,一定是安楠。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不去争一次,也许是因为“最后一个”,这个词听起来就尤为的美味吧。
“兄弟,会吃啊!”小张看着“高人”像只龅牙兔子似的,哼哧哼哧啃饼干,推着饼干盒过去,大笑道,“还有最后一个,您请吃好喽!”
“谢、谢谢啊,”安然看看自己手里的半块残破饼干,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吃熊字饼干和别人不一样,是那种很小孩的吃法,可能有些装纯的嫌疑。他会先捏住饼干转着边吃一圈,磨掉耳朵和四肢,然后慢慢用门牙将其磨成碎粉......
这是安楠教给他的神仙吃法,此吃法还有个安家八字秘诀:速度要快,呲牙要帅。
“我瞅着您这算命生意,也不好做啊。这业务都拓展到校园来了,”小张说着,给安然接了杯白水,“您这......有好几天没吃饭了吧?”
“谢谢啊,”安然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后,便开始胡扯,“是挺久了,我主要打算辟谷!哥,您不会真把我当算命的吧?”
小张盯着安然沉思了良久,道:“我现在怀疑你是搞‘飞越疯人院’的。”
安然:“......”
Q大的保安室是全玻璃的,这几天都是入学日,气派的正门口除了握着警棍的安保,还有一辆深蓝色的警车。安然的视线在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脸上游移。
虽然他不知道顾以培长什么样子,但书里描述让他十分深刻——唇红齿白、一双小鹿似的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秦墨俨、还有右眼角的一颗似红似粉的泪痣。
反正根据原作者的描述,顾以培就是朵是个人都想精心呵护的娇花,虽然这朵娇花在原书里出场时,已经快三十岁了!
“小张哥哥,我来取一下快递!”说话的人,是从门口刚进来的小年轻。
安然余光瞥过去,小年轻戴着顶运动棒球帽,身形却和运动系丝毫沾不上关系。小年轻似乎没想到屋内还有这么个古怪扮相的人,抿着嘴微微一笑:“您好呀,我是来取快递的。”
安然没来由地一哆嗦,尴尬地点点头:“好的......鸭!”
哦,上一次这么哆嗦,还是他家席六安女士的“人家”。
“哈哈,快递在那边,”小张说完话,反手指向安然,热心介绍道,“这是新来的算命先生,小同学没见过吧?”
小年轻吃惊地张了张嘴巴,微微抬头露出小巧精致的鼻子,却没说什么,兀自蹲到一边翻快递。
“张哥,您把那个入学花名册给我看看呗!”安然磨蹭到小张身边,竖起手指发誓,“我真不敢啥坏事,真道士,救苦救难!”
“不行,学校不让外人瞎看!你找什么顾以培,人家都考上Q大了,能信你个算命的?”
“什么算命的,”安然转过身怼了一句,“您就当我是他大表叔,成么?”
小张翻了个白眼,护着花名册撤退,反倒是身后的小年轻抱起大纸箱,萌哒哒地走过来:“可是我没有表叔啊。”
可能是纸箱太重,顾以培歪歪扭扭走了两步,险险有点摇摇欲坠的架势。
“那是你妈没告诉你!”安然朝人跨了一大步,使起抬千斤顶的力气,抬了箱棉花。他不可置信地扭头过看人,迟疑问道,“这里面......是个啥?”
“衣服啊,”顾以培说着,摘掉碍事的小帽子,不好意思地搭把手道,“是我妈妈寄来的,她怕我不喜欢其他的款式呢!”
安然趁热打铁说道:“那我帮你抬回去去?”
原书里的顾以培,在没被渣攻伤透心之前,是人间一朵小娇花、是森林深处圣洁的小精灵。男人会因娇花柔弱而兴起保护欲,会为精灵的纯洁而痴迷,但鲜少有人能真的会陪伴精灵和娇花一生一世。因为娇花和精灵,只能做得意时的点缀,却不能做分享心灵的知己。
这两样总让他人费心费力,当事人却丝毫不知“众生皆苦”。
安然捧着大箱子走在顾以培身边,长长的旧衫拖拖拽拽,终于黏答答地沾上不少泥。他瞅了一眼周围没人,扯过长衫下摆就系在牛仔裤腰上:“啊——我们修道之人,都是不拘小节的咔!”
“哦,”顾以培眨巴了两下小鹿眼,歪歪脑袋软糯糯道,“我刚才问我妈妈了,她说我真的没有大表叔。”
“......”安然吸了口气,像是要压住某种呼之欲出的情绪,最后忍无可忍道,“这种事情还要问你妈么?你看不出来,我和你差不多大么?!”
“......对不起。”
顾以培十分羞愧地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扫过眼角的泪痣,仿佛是个刚被巫婆骗走了盆盆奶的幼崽。安然的愧疚持续了一秒,接着又是一阵不受控制的哆嗦:“行吧,咱们说正事吧!”
“我们?我们有什么正事啊?”
安然回顾着原书里的内容,决定先挑个好验证的事:“你爸是S市市长,今年五十三,老家是S市细纺镇的,对吧?”
顾以培点点头,却不以为然。
安然继续深入:“这些都是我师傅算出来的,他老人家几年前遇到车祸,腿不好了,就派我过来,因为你和他有一段缘。至于什么缘,他没说,我也不知道。”
顾以培挠挠他粉白粉白的小脸,纠纠结结道:“师傅,我真的......不信这些。”
说完,他想接回自己的纸箱,却听见安然无所谓地声音飘过。
“你爸去年养了个外遇,现在对方已经怀孕了,还是个男孩。”
原书开局时,除了写渣攻对顾以培的伤害,还有就是那个继母带着九岁的弟弟,离间了顾以培和他老子的父子之情。
小受亲情爱情皆受苦,终于黑化报复偶遇霸道总裁!追起火葬场,虐攻先虐受!作者套路真深!
安然瞥了眼从震惊转为愤怒的顾以培,凉凉道:“这事儿,你妈应该也知道。而且因为这事,她最近有灾,只有你能帮她挡一挡。哦,当然你可以先找打电话去问问你妈。”
事逢至亲至爱,大多数人都是宁可信其有,尤其是像顾以培这种半辈子活在温室的小孩。
安然靠在古树边等对方打完电话,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话术,又难免担心改名顾以培的生命轨迹,将会带来生命变数。
这时他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110?
安然的脸倏地惨白下来:“喂,我是安然,您好。”
电话那边是个女警,声音似乎充满了无奈:“您好,肖先生是吧?我们是九州市市井分局......您现在没事吧?那个、嗯,您的家人昨晚报警说您......被狼吃了!”
“是大灰狼哦!是灰色的、耳朵破掉的辣种狼!很凶的!”
席六安女士智障的声音,立刻唤回安然脸上的血色,他的嘴角不可抑制地疯狂抽搐:“不好意思啊,警察叔叔,我、我就是出门办事,家里应该还有我爷爷......”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凡是警察,总会有人自动添上“叔叔”。这像是个仪式,表达人类对于这个职业的最高尊重?!
“肖先生!”女警用字正腔圆的口音打断了安然的话,然后瞬间泄气道,“我让您妹妹和您说吧,请您务必安抚好她,劝她回家,好么?!”
安然:“......”
后来,安然才知道,在他走后的第二天,他家席六安女士因为上学了解到警察局,为了一探究竟,死命拉着他哥哥,找到警局还赖了人家一宿。
至于安然丢没丢,有没有被大灰狼吃掉,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席六安女士能在人警察局,吃饱喝足地待上一整宿!
“席六安,我看你是皮痒了!!!”安然被小丫头东榔头西一棒的话,气得发际线都移位了,电话里那位还呜呜咽咽地开始假哭。
“喂,大哥,是我。”不用想,欠揍的小丫头嘤嘤嘤完,此刻一定是扭头藏进她哥身后。
“你什么时候回来?”席朝雾说完,静了半晌,电话里只传来安然吸气不稳的粗喘,然后他像是下定决心般,沉声说道,“我很想你,小安也很想你。我们都想吃,肉碎碎蒸鸡蛋了。”
“......”安然垂下一直盯着顾以培的双眸,“嗯”了一声,说道,“明天下午就到家——你让席六安洗好屁.股等我!我先请你俩吃顿竹笋炒肉!!!挂了。”
太阳逐渐高升,九月的秋老虎依旧晒的人头脑发晕。安然握紧那部破旧的按键手机,静静等待着顾以培的回复。
让一个刚刚靠近Q大的学生休学一年,听起来有点残忍,但是谁都要为了“家人”而放弃点什么。
比如一段错误的爱情。
“我爸爸他、他怎么会这样?”顾以培的小鹿眼充斥着眼泪,却更是晶莹透亮,“他不要妈妈和我了么?”
安然拍了拍顾以培的肩膀,心里却想说:我tm怎么知道,问那个沙雕作者啊!但嘴里却揪着抄来的句子,老神在在道:“缘来缘去,终缘由。顾以培,你应该及时止损才对。”
你遇不到秦墨俨,一辈子做你自己;我们也不再遇到你们,继续苟活于市井。
这样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好,师傅,我听您的!”顾以培抬手抹掉眼泪,“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
“等一下!”安然脱下背包,递了过去,“法器送你,你回头放客厅沙发缝、你妈床头柜都行!驱邪避难,逢凶化吉!”
“谢、谢谢您,我刚才还......”顾以培小心翼翼地结果书包,抱在怀里,正感激地快当场哭泣时,就听安然扒拉起手机边短信订票,边说道:
“我师傅说了,缘分是缘分,算命损修行,你加你妈一共二十三万零七百二。”七百二是安然的来回车费,他觉得他真的没必要自己付钱!
安然:“有零有整,您看您是转账还是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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