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季燃和祁执对视了一眼。
哀嚎声依旧回荡在耳边,仔细听时,这声线似乎有些耳熟。
季燃皱眉:“这里也太黑了一点。”
祁执的目光落在前方,随后移到了石黑善一的身上:“老头儿,现在还打算继续瞒着吗?是时候说点有用的了吧?”
“哼,老头子我骗了一辈子人,现在的年轻人啊,不好骗咯。”石黑善一见已经装不下去,干脆无理取闹起来。
季燃拍拍老头,语气乖巧可爱:“善一爷爷,顺顺气,别急,别气坏了身子,现在大学都有防骗讲座,我们受过专业训练,轻易不会上当。”
祁执补刀:“回头要是气坏了,这鬼地方能给你治的只有费先生,哦,你可能还没见过他,见见也是好的。”
老头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
这鬼地方,来都来了,不和这两个奇奇怪怪的人合作,自己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们都和阿伟说了不要进来,他就是不肯听!然后就出事了!”老头终于扛不住,说出了实情。
祁执冷笑一声:“所以你就想忽悠我们进来看个究竟?”
祁执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勉强照亮了四周极为狭窄的一小块区域。
这是祠堂后院用夹层伪装出的一小片空间。
看似是院墙,实际上却内含玄机。
没有窗户的狭小空间里,只有一个博古架。
架子上零零散散放着些书本、摆件。
正中的一格放着一只茶壶。
哀嚎声就是从壶里传出来的,那是阿伟的声线。
“不关我的事!别找我!这不可能!”看见茶壶的瞬间,石黑善一直接瘫坐在地,指着茶壶瞠目结舌:“怎么可能!这东西怎么会回来!这不是已经……”
他一边说着,一边尽量贴着门板,蜷缩身体,连看一眼那个博古架都不敢。
甚至,他看清壶的瞬间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仿佛不愿意承认哀嚎来自那只壶一样。
季燃看着那只平平无奇的茶壶,有些疑惑:“茶壶怎么了?”
老头脸色苍白,结结巴巴道:“当时,阿伟去的并不是祠堂内间,而是这里,他发现这扇门开着,非要进来看看,他……他拿起了这个壶,我们站在门外,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他就被壶吸了进去。”
“吸了进去?”季燃没听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这是个茶壶,又不是四次元口袋。”
一只小茶壶,把一个活人吸了进去?
“就是吸了进去。”这次老头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骗人,连他自己都对自己的话充满了怀疑,“但壶里一直都有惨叫,我们太害怕了,不知道是谁把门拍了上去,然后门就再也打不开了。”
所以村子上空回荡的惨叫持续了许久。
在那几分钟里,这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只有阿伟和这只壶。
“既然门打不开,他的尸体又怎么会出现在祠堂里?壶里又为什么还有惨叫?”祁执冷冷地剜了老头一眼,警告他别妄想继续说谎。
大概是生怕两人抛下自己,老头连忙解释道:“我发誓我不知道!他的惨叫声停止后,门就自动打开了,里面只剩下那个壶,就有人把壶拿了出去,刚放在地上,阿伟的尸体就被吐了出来。”
确切来说是阿伟的一部分尸体。
季燃重复了一遍:“吐了出来?”
他想起了祠堂中央那堆东西。
所以阿伟的尸体才会用一种诡异的状态散落在地上,皮肉分离,牙齿和头发纠缠,骨骼散乱,像是一堆混合后的垃圾。
“那么壶为什么回到了这里?”祁执言简意赅。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什么开关,和之前的表演不同,老人真实地颤抖起来,语气里是无法抑制的恐惧:“壶!我明明让他们把壶摔碎了!”
“您老人家怕是专业甩了一辈子锅吧。”祁执抱着手,不咸不淡地讥讽了一句,“倒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说什么阿伟死活要进去、门不知道被谁关上了、不知道谁把壶拿了出来。
现在一个死了,两个晕了,到底是谁指使谁、谁利用谁,死无对证。
反正从石黑善一的嘴里说出来,所有事情他都只不过是个见证者而已。
但如果阿伟的死真的和这老头没关系,他又怎么会吓得抖成了筛糠。
“先不说这个。”季燃无视老头,仰头看着祁执,“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出去?”
如果真的和老头说的一样,只有壶吸收了一个人,在完成吸收后才会开门,那么现在他们该怎么出去?
就算老头满嘴谎话,他和祁执也不可能真的拿老头去喂壶吧?
“害怕了?”祁执嘴唇动了动,饶有兴味地挑眉看季燃。
季燃毫不掩饰地点了头:“有点,这地方很奇怪,我觉得瘆得慌。”
一想到面前这个壶和阿伟惨烈至极的死状,背后又是道打不开的门,季燃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祁执愣了愣,摸了下鼻子。
他原以为季燃会和之前一样嘴硬。
小孩儿连嘴上逞能都不逞了,大概是真的怕了。
季燃以为祁执是嫌弃自己胆小,红着脸补充道:“你想想,这房间也不大,万一谁不小心磕了绊了,碰到了壶……”
或者……他是不忍心对老头下手,但谁知道这老头心里怎么想的呢?
祁执挑眉,一言不发地转身,轻轻推了下门。
“嘎吱——”一声,门开了。
季燃盯着晃晃悠悠的门板,失笑:“就这?”
祁执迈开步子,拉着季燃朝门外走去:“不然呢?你想舍身祭壶?还是拿老头开刀?”
“可……他不是说只有吸收了人门才会打开吗?”季燃指着同样一脸呆滞的善一,总觉得这逃脱方式实在是过分简单了。
“他说的是,阿伟进了门,摸了壶,被吸了进去之后,有人关上了门。”祁执似乎觉得季燃的问题有些蠢,指了指门板,“而这门的合页是从里往外开的。”
所以并不是门无法打开。
而是当时屋里唯一能打开门的人,已经在壶里了。
季燃一愣——
自己刚才听见老头说门打不开,居然就下意识地默认了无法打开,连试一下的念头都没动过。
“行了,老头你自己找个地方呆着吧。”祁执走回墙边,把背来的尸体扛在背上,“我们完成任务去了。”
见两人要抛下自己,石黑善一立刻慌了起来:“我发誓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求你们别丢下我一个人!”
祠堂里是阿伟不能算做尸体的一堆血肉,还有两个变得疯疯癫癫的中年人,以及一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会变成丧尸的病人。
他实在不敢独自呆在这里。
祁执用下巴指了指祠堂正中那滩令人作呕的血肉:“上一个不按分配的工作行动的人已经变成那样了,你们组只剩你一个还能完成任务,你确定不打算继续?”
谁都不知道,今天结束前分配的任务没能完成,大家会遭遇什么。
祁执说着打了个响指,招呼季燃跟上。
老头果然被吓到了,站在原地进退两难,最终还是回到了一片惨遭、犹如人间炼狱的祠堂。
季燃加快脚步跟上了祁执:“祁哥,你看出些什么了吗?”
这个小村似乎藏着太多秘密。
可这些秘密之间又好像没有任何关联。
奇怪的费先生、染上时疫的尸体、不按照自然规律开放的万寿菊、博古架上那只吞噬了一条生命的壶。
这些东西光怪陆离,事件接连发生,彼此之间却找不到一个共同点。
更别提这些线索和“灯”这个最终目标有什么关系了。
祁执沉吟片刻:“我在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们接近这个村子的秘密。”
每当他们想靠近一些真相的时候,就会有事发生。
季燃也随之反应过来:“在我发现万寿菊的问题之后,那些尸体突然就开始追着我跑,而阿伟的死或许也是因为他猜对了一件事——这些人根本没染上瘟疫,而是遭遇了其他什么事?”
祁执点点头:“但这个村子依然存在某种规则,丧尸不会超过万寿菊圈定的界限,壶不碰就不会触发。”
这就意味着他们还有活下去的机会,这个副本并不会无差别随即杀死玩家。
祁执扛着尸体,季燃提着从祠堂顺来的破灯笼,两人已经能看见药房了。
路边的紫茉莉开了不少,隐隐开始取代万寿菊。
虽然天色一片漆黑,但借着微弱火光,依然能感受到紫茉莉鲜艳明快的颜色。
祁执道:“这花应该几点开始来着?”
季燃回忆了一下:“五点左右。”
说话的同时,季燃头顶传来一声极为刺耳的鸟叫。
一团漆黑的影子从半空中朝下俯冲,奔着祁执扛着的尸体就飞了下来。
夜色暗沉,季燃在一旁吓了一跳。
鸟叫声极为凄厉,围绕着祁执盘旋不去。
季燃定了定神,提高了一些灯笼,终于隐约看清了盘旋在村子上空的鸟。
那是一群体形巨大的斑鸠。
斑鸠食腐,靠腐烂的尸体存活,这些鸟能长这么大,看来伙食很是不错。
“奇怪,斑鸠应该不是夜行动物——”季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看着在空中盘桓的斑鸠,“不对!我们从一开始就被这个世界骗了!”
他们从最开始,就先入为主,弄错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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