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燃还没来得及回应什么,其他玩家们已经炸开了锅。
张国福第一个跳了出来:“什么意思?为什么还要打碎外面的壶,打碎了的话我们还能活着吗?”
沈夜阑同样有些疑惑,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一些道:“为什么一定要同步?不同步会有什么危险吗?”
祁执看着季燃,难得有耐心地解释道:“根据我们现在的发现,灵魂留在小壶里变成可以被差遣驱使的鬼,尸体被抛出壶外,成了我们以为病死的人,至于那些所谓的病人,应该是制作鬼神的失败品。”
天上挂着昏黄的暮色,一团粘稠焦灼的夕阳将落不落。
薄暮的暗黄使众人脸上的神情更显呆滞。
似乎明白了什么的罗塞莉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似乎没听明白的沈夜阑面无表情,不肯示弱。
石黑善一则摆出一贯的示弱面孔,像是在认真听讲。
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阿塔莉亚无心顾及如何逃离,正捧着自己满是血痕的脸哭喊。
张国福和格里、艾尔,一边想听明白祁执在说些什么,一边手忙脚乱安慰着阿塔莉亚。
看得出,这三位也什么都没听明白。
祁执脸上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啧”了一声。
季燃无奈地叹了口气,接上祁执开始解释:“也就是说,当我打碎小壶,外面的那些尸体就会找回属于自己的灵魂,变成可以自由来去的行尸走肉。”
原本,尸体只能在傍晚的村外踩着万寿菊活动,对于没有生长万寿菊的村里望而却步。
而一旦灵魂回到尸体身上,这些尸体就不再需要万寿菊作为媒介。
能够自由往来的尸体、壶内的方寸之地,这简直是恐怖片的绝佳场景。
也正因此,打碎小壶的第一时间,就必须也将现在困住众人的大壶打碎,否则就如同瓮中捉鳖,将自己的性命拱手送给了成群结队的行尸走肉。
“可……我们不能直接打碎大壶吗?”格里原本是个伐木工,平日里的生活千篇一律,很少遇到需要逻辑的场合,依然云里雾里。
季燃拍了拍格里的肩膀,恨铁不成钢道:“大哥,你不是都听祠堂里的人说了吗,壶不碎,符的作用就永远在。符在,这个大壶是不可能碎的。”
符维系着费先生的法术,只有销毁了符,才有可能让法术消失。
小院里安静片刻,众人终于纷纷反应过来,神色各异地看着季燃——
问题依然回到了季燃身上,他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两天都没有吃药的,也是能在小壶里存活时间最久的。
想要打碎小壶,只可能让季燃进壶。
然而现在,没有人知道进壶以后会发生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怎样打碎茶壶、打碎后季燃又该如何离开。
沈夜阑紧皱着眉,向祁执摊手:“我记得你有烟,来一根。”
“去那边。”祁执懒洋洋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过去,朝季燃点了点下颌,迈开步子,“小孩闻不得烟味。”
女人纤细修长的指甲上染着一丝不苟的鲜红指甲,护着火点燃了烟,随即深吸一口,半晌才从鼻腔里吐出了烟,哑着嗓子道:“你这么护着他,在外边就认识?”
祁执同样点了根烟,没有过肺,转瞬轻轻吐了出去:“不认识,尊老爱幼而已。”
“他进了壶,出得来吗?”拉扯再三,沈夜阑终于说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祁执缓缓摇了摇头,确认季燃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说实话,不知道,但如果他出不来,我会进去救他。”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他进去?”沈夜阑有些自嘲地冷笑一声,“虽然我也没资格说你就是了,我怕死,怕得要死,一想到如果他进了壶我们就有可能活下来,我就……什么都说不出口。”
暮色映在沈夜阑瞳孔深处,高傲的女人眼角里流露出极为无奈的悲悯:“我是个伪善者,我很清楚,但我还是希望你有什么办法让他活下去。”
“很遗憾,的确没有。”祁执掐灭了烟,“如果他不进去,所有人都要死,所以我不会阻止他。但如果他一定要死在壶内,那至少我会陪他。”
沈夜阑狭长的眼睛垂下,嘴角微微扬起,笑得充满嘲讽:“你这样显得我更加虚伪。”
祁执冷冷道:“能活下去,虚伪不虚伪又有什么关系?”
“那你呢?”沈夜阑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你又为什么要陪他去死?”
祁执垂下眼,目光越过沈夜阑吐出的薄薄烟雾,看着蹲在树下冥思苦想的季燃:“因为他愿意为我们去死。”
“想不到,祁先生原来是个圣母。”沈夜阑哂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祁执无所谓地耸耸肩,站起身:“有功夫说这些,那不如想点有用的,比如怎么砸碎现在这个壶,或者怎么让小孩活着出来。”
院外,风声袭来,秃鹫又开始在头顶盘旋——
过不了多久,天又要开始黑了。
如果不能在天黑前解决一切,今晚又会是有人悄无声息死去的一夜。
众人正在发愣,角落里突然响起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我能问一下吗,老人家我年纪大了,脑子糊涂,没听很明白。”
并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看着季燃和祁执。
不知不觉中,似乎大家已经默认了这两个人就是这支玩家队伍的主导。
祁执靠着树,余光睨了石黑善一一眼。
老头顿时缩了缩脖子,嗫嚅道:“我只是想问问……”
祁执不咸不淡地掀唇:“你就想想吧。”
他不打算回答这老头任何问题,甚至,他已经猜到了石黑善一打算问些什么。
被祁执一句话噎回去,石黑善一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小老头模样,畏畏缩缩站在了院子角落里。
“行了,我们先回费先生的药房。”季燃懒得和老头计较,上前轻轻拉了拉祁执,“药房应该还有不少线索。”
怎么进入小壶、怎么打碎大壶,这些还都是未知的。
“打碎大壶的办法有。”祁执看向院外,指了指周围:“我们昨天分药的时候,走过整个村子,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建筑物有什么问题?”
季燃摇了摇头:“那时候光顾着跑了,浑浑噩噩的,鬼能记得啊?”
“你说我是鬼?”祁执挑眉,轻笑一声,“臭小鬼。”
“我好歹记得我们这村里只有一条河……哦——!”季燃本想强词夺理,说到一半一拍大腿,“难怪村长说这叫双湖村却没有湖,感情这里其实是双壶村啊?”
祁执半蹲在地上,用树枝随手划了几道:“没错,这个村子的主体是一条河,顺着河流,食堂在上游,有一口井;往下是药房,有一口旱井;中游是村长的小屋,旱井;之后是祠堂,活井;下游的洗衣房有一口旱井,最后就是现在这个小院,院子里是活井。”
季燃云里雾里地点点头:“好像是这样,祁哥你怎么做到的?”
昨天走过村子不过就是一会的功夫,天幕完全黑着,灯光微弱,祁执竟然能把整个村子的地理构造、院子里的布局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井是活的还是旱的都细致入微。
“习惯而已。”祁执用十分装逼的语气回答了季燃,耸肩道,“这不重要,问题在,我们把这些井的布局换成符号,你有没有想到些什么?”
祁执说着在沙土地上画下了几道杠。
季燃一愣:“这……不是卦象吗?”
“是的,这是六十四卦的第四十七卦,泽水困,上卦为兑,兑为泽,下卦为坎,坎为水。”祁执顿了顿,嗓音微哑,“泽上无水,得此卦者,受困穷之,万物不生,身名皆困。”
季燃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只要能够破阵,大壶自然会碎?”
众人反应了一会,卦是地球独有的文化,其他星球来的几位都不曾听过,只有张国福表示自己的星球也有类似的风俗,听得一知半解。
季燃耐心地解释了一遍。
与此同时,秃鹫在头顶聚集,叫声越发嘶哑渗人,终于听明白的张国福搓着胳膊,急不可耐:“既然能破阵,那还不赶紧?”
祁执瞥了张国福一样:“怎么,你愿意身先士卒,第一个上?”
张国福刚刚撕下一个衣袖,正沾着水给阿塔莉亚擦脸上的血污,听见祁执的话,立刻低着头开始装死。
祁执显然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勾了勾手,让季燃靠近自己,继续在地上划起来:“泽水困的九五变卦是雷水解,这个卦是异卦相叠,万象更新,冬去春来,一切消除,是为解。”
季燃点了点头:“没记错的话,按照你说的,那么这个卦阵的阵眼是药房那口旱井,只要将那口井变活,卦也就解了,对吗?”
祁执捏了捏季燃身后的小熊尾巴,毛茸茸的小球沾着灰,有些狼狈,但手感还挺好,于是祁执又捏了一下,笑道:“行了,小火苗,你愿意和我一起下躺井吗,没猜错的话,小壶应该也在井下。”
说话的时候,头顶的秃鹫逐渐归巢。
空气里开始弥漫紫茉莉的馥郁香气,天际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边缘,转眼之间,天幕暗了下去。
壶里的世界,再次失去了太阳。
“走。”季燃没多说什么,挑眉看着祁执,笑得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指了指头顶,“我们去让天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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