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道歉，道了个寂寞。”
“不光没给那王八羔子好脸色，还当着你的旧情人的面儿告了他一状？”
夜里八点，美食一条街。
老旧的巷子里，列着两排整齐的店面，到处都是灯红酒绿，人流涌动。
为了给姚摇庆生，莫子嫣选了一家隐蔽的火锅店，还给她买了个八寸水果蛋糕。本想插蜡烛唱生日歌的，可姚摇完全没心思，鸳鸯锅一架上就起开啤酒涮羊肉。
没什么淑女形象，弄熟了就开吃。
好像多久没吃饱饭似的。
这么多年朋友，莫子嫣闭眼睛都知道这货不痛快。给她切了块蛋糕，又补了杯酒，两个人嘶哈嘶哈吃了半天，姚摇才把今天发生的事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遍。
结果就是莫子嫣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然而姚某人稳得一逼。
叼着几根青菜，她含糊不清道，“别那么浮夸，快吃吧。”
莫子嫣撇着嘴，对着眼前这个天然大美女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蒋执应该不至于落井下石。毕竟姚摇这脸，这胸，这腿，还有早年得不到的遗憾，换个男人都会先拉她一把再说吧。
万一有机会一亲芳泽呢！
听到这话，姚摇噗嗤一笑，“你怎么对我这么有信心？”
她从锅里捞出一堆肉，“他现在是什么身份地位，什么美女没看过，我在他那儿，可能连根儿头发丝儿的存在感都不如，人家也不一定就是想帮我。”
话语间，手机响了响。
姚摇拿起来看。
是远在日本的林期。
林期：【摇妹，23岁生日快乐，要天天开心啊。】
林期：【今年就不发红包了，反正你也不收，我买了礼物，过几天应该就能到。】
莫子嫣叼着筷子，好奇地问，“谁啊？蒋执？”
“……”
姚摇白了她一眼，一边回信息，“什么乱七八糟的，是林期哥。”
“噢。”莫子嫣点头，“就你高中时候的邻居。”
“嗯。”
“他不是在日本吗？”
“快回来了，他说过几个月。”
“那你记得帮我跟他说一声让他帮我代购俩包儿。”
“……”姚摇翻了个白眼。
和林期聊完，姚摇顺便点开其他信息。
清一色的生日祝福。
经纪人姐姐没骂她，也没过来告诉她这档子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说到底，她也不知道蒋执帮没帮她。
像是终于找到不痛快的源头，姚摇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接起刚才的话茬，“其实我就是觉得挺巧，都这么多年没见，说碰就碰上了。”
“那你高兴吗？”莫子嫣咬着吸管问。
姚摇筷子一顿，表情有些垮。
莫子嫣打了个嗝儿，“哎，我就是觉得挺可惜。”
“你看当初你和他那么配，大家都以为你们俩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结果你说走就走。”
“我记得那阵儿，蒋执颓得跟什么一样，都高三了，课也不上，天天人影都见不到。”
“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你，你呢，联系方式一换，除了我谁都找不到。”
“虽然我不知道你俩到底咋回事儿，但我总觉得，你们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姚摇垂下眼睫，扒拉着酱料，顿了顿，声音有些沙，“我跟他——”
话还没吐出来，手机响了。
思绪被打断，姚摇直起身，一眼就看到屏幕上“经纪人”三个字。
-
事实证明，莫子嫣猜得没错。
蒋执的确帮了姚摇。
她不光接到经纪人的慰问电话，还接到周董秘书的电话——就是那个从头到尾都二五八万的女人。
才过了不到十小时，这女的态度就惊天大翻转，话里话外跟她赔不是。还说周董说了，以后她上新剧，请她过来扫楼宣传。
扫你妈的楼。
再你妈的见吧！
见麻烦终于解决，莫子嫣高兴得又叫了两瓶酒，姚摇松了口气，这才有笑模样，连带着把水果蛋糕都干了大半个。
吃完饭，两个小姐妹开开心心叫了代驾，回到姚摇市三环的小公寓。这个公寓是她前阵子换的，小区封闭，社区服务到位，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莫子嫣酒量不行，一进家门就扶墙走。
姚摇比她强点儿，惦记着下午洗的西装，甩掉鞋子摇摇晃晃直奔阳台。
此刻夜色正浓，阳台灯光昏暗，映得那件西装质感极佳。
姚摇眼神迷蒙地仰头看，莫名就想到白天蒋执穿着它的模样，矜贵又帅气。到这一刻，她还觉得非常神奇，时隔这多年的人，竟然再次相遇了。
这个男人还出手帮了她。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混沌的脑子满是问号，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叮叮当当响起来，她才回过神。
是她的母亲路美盈。
姚摇有些不稳，扶住墙壁，一边划开手机，“喂，妈。”
那头听出她口齿有些不清，忙关心道，“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姚摇打了个小酒嗝。
有点儿心虚。
她天生酒品差，喝点儿酒就容易飘，每次喝醉被路美盈抓到，都免不了被训一通。
“就算过生日开心也应该少喝点，女孩子家家的，本身你就一个人住！”路美盈絮叨，“你说我不在你身边，也照顾不了你，不然我过阵子去陪你吧。”
“哎呀，不用，”姚摇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你跟我赵叔过得挺好，来陪我干嘛。”
“咱家火锅店刚有起色，你得好好经营才不辜负我给你投资。”
“我还等着你赚钱给我花呢。”
女儿孝顺，路美盈一直都知道，所以她才更心疼，特别是在发生上次那样的事后，她每天都提心吊胆。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道，“那你搬家后的这段日子怎么样，那个挨千刀的有没有过来找你麻烦？”
“挨千刀”这三个字像是一盆冷水，淋得姚摇清醒大半。
靠在冰凉的大理石墙壁上，她安静片刻，“没事儿了，我换了住处，他找不到我。”
姚摇声音很平静，“而且不是还有警察，他要是还找我麻烦，我就报警。”
“哎，都怪妈妈不好，让你吃这么多苦——”
“妈，”姚摇打断她，轻声道：“不怪你。”
顿了顿，她笑，“你放心，我挺好的。”
……
挂断电话后，姚摇醉意消退不少，放下晾衣杆，她动作轻柔地取下西装。
蒋执的衣服，她不放心送去几十块钱一件的干洗店，干脆自己洗，然后又烫了一遍，才挂在上面通风。
好在她手艺不差，没把这件衣服洗坏。
姚摇轻轻抱着衣服，低头闻了闻，洗衣液的清香扑满鼻，还混着她身上浓重的火锅啤酒味儿。
反应过来自己是个“污染源”，她立刻放下西装，去浴室把自己洗了个干净。
出来的时候，莫子嫣已经横在床上睡着了。
姚摇把西装单独放在一个柜子里，然后躺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搜索从这里到昊天集团的路线，脑中也不禁回荡起经纪人在电话里嘱咐她的那些——
“这事儿呢，说白了都是蒋总在给你撑腰，也就是他，能镇得住那个姓周的。”
“而且听那边的意思，说是姓周的以后也不会骚扰你了，让你放心。”
“你啊，也是命好，还有这么一矜贵的同学。”
“但不管怎样，这个谢一定是要道的，我看那个蒋总年轻有为心高气傲，也不像是能干出潜规则那事儿的人，你回头买点东西上门道个谢，也算知道感恩。”
“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儿你就别想了，我这边给你留了个舞蹈节目的资源，最近好好准备。”
“别说姐没告诉你，这可能是你能出头的唯一机会了，好好把握。”
握着手机的指尖慢慢收紧，姚摇脑子里只剩下两件事，一件是即将参加的舞蹈综艺，还有一件，就是给蒋执还西装。
顺便，再亲自道个谢。
虽然可能跟他道谢比跟姓周的道歉还要别扭。
但姚摇却莫名的，没那么抗拒。
-
第二天，姚摇起得很早。
莫子嫣还在睡，她把自己收拾妥当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打车直奔一环最出名的甜品店。他们家主打的榛子慕斯卖得最好，姚摇很喜欢，每次都要排队去买，还不一定买到。
不过这次买，是为了蒋执。
六年没见，姚摇不知道他现在的喜好，所有记忆都停留在过去——那个夏天，少年经常在训练后去校外的甜品屋买榛子蛋糕。他懒洋洋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一边听朋友闲聊，一边大口把蛋糕吃完。
天太热，他会把T恤的袖子卷到上面去，露出白皙的胳膊和漂亮的肌肉线条；吃完，他又会把蛋糕盒团成一团，精准地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加上他那张怎么看都好看的脸，总能惹一群女生注目，跟着，那家甜品屋的生意就越来越好。
姚摇每次都纳闷儿。
那玩意儿真那么好吃？
怎么看起来比吃肉还带劲？
后来有一天，她冒着被舞蹈老师打的风险去买了一块，结果发现，绝了，是真的好吃。
再后来，她就爱上这个口味的蛋糕。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时，司机已经把她带到甜品店，姚摇一进去，就发现前面已经排了好几个人。
这款蛋糕只做八寸，师傅每天也做不了几个，姚摇数了数人数，估摸着自己能买到，就戴上墨镜站到队伍最后方。
果不其然，排到她的时候，还剩三个。
姚摇食指大动，一口气买了两个，而后心情好好地坐下来约车。
这会儿莫子嫣醒了，给她发了条微信，【我靠，人呢，这就见老情人儿去了？】
姚摇脸一热，回道：【放什么屁呢。】
信息刚发送，柜台那边就热闹起来，一个穿着花衣雪纺裤，挎着菜篮子的老太太正在和两个年轻人因为排队的事情扯皮。
“我是去接电话了呀，这边信号不好，而且我不是很快回来了吗！”老太太一个人说不过两个人，“最后一个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谁让你回来晚了，难不成人家卖货还等你啊。”
“对啊，谁买到就是谁的，你怨什么啊。”
说完，两人甩开老太太就走。
店员见她是熟客，马上过来安抚。姚摇一歪头，就看见老太太郁闷得不行，“可是我买不到蛋糕了呀，我孙子最喜欢那个口味的蛋糕，吃不到会哭的。”
吃不到，会哭。
姚摇莫名脑补了一个不到七岁的小朋友在地上打滚撒泼的模样。
那还真是挺磨人。
姚摇看了看面前两大盒蛋糕，她最近好像的确长胖了几斤，而且过阵子，还要准备舞蹈节目，所以这种高热量的甜食对她来说……就是罪恶。
还不如趁机行个好事。
于是，在老太太难过得就差进后厨找师傅时，姚摇站起身，“阿婆，这个蛋糕让给你吧！”
-
没想到捡了个漏，蒋老太坐心情倍儿好地坐上劳斯莱斯幻影，把菜篮子随便一丢，就给宝贝大孙儿打电话。
好半响，电话接通。
“外婆，怎么了？”
一个低沉带着冷感的嗓音，却很乖顺。
听到蒋执的声音，蒋老太立刻来了精神，“小执啊，今天忙不忙，不忙早点回家？外婆刚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榛子蛋糕，难抢得咧，还是一个小姑娘好心让给我的呢，这样，你今晚就来我这儿，我给你做好吃的，好阵子没见，外婆都想你了。”
此刻，昊天集团总部。
十三楼，总裁办。
蒋执坐在办公桌前，低眉看着手里的文件，肘边的手机正开着公放，蒋老太碎碎叨叨。
“我跟你说，那个小姑娘人可好了，长得也漂亮。”
“说见不得我这么大岁数被欺负，就把多买的那个让给我了。”
蒋执翻了个页，“那您给钱了吗。”
“给了呀。”蒋老太说，“她说转微信就好了，但我扫了半天都没转过去，没办法就加了她的微信，结果你猜怎么着？”
蒋执毫无波澜，“怎么？”
蒋老太像是中彩票一样，“我刚翻了她朋友圈，她居然是个明星！”
顿了顿，她感叹：“明星哎！”
“……”
蒋执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上了岁数还是怎么，蒋老太最近越来越接地气，年过花甲竟开始向往市井生活。
也不知道从哪儿淘的三十一件、五十一套的衣服，动不动就穿着它们和刚认识的老姐妹一起去跳广场舞，打麻将。
还迷恋上偶像剧。
总嚷嚷着剧里的哪个角色长得好看，适合当她孙媳妇，听得蒋执耳朵都起茧子，每次都敷衍着转移话题。
不过这次不一样，蒋执随口道，“什么明星能随便碰上，别认错了。”
“不会的！”蒋老太斩钉截铁，“我很确定，因为她不是别人，就是我的雪珠！”
听到这两个字，蒋执一顿。
雪珠？
思索间，蒋老太给他发来一张照片，“你看，这不就是我的雪珠吗！”
蒋执顿了顿，点开照片。
图片放大，一搭眼，就能看到一个棕色长发的女孩拿着一杯奶茶对着镜头笑。
整齐洁白的八颗牙齿，额前碎发被风吹散，慵懒又迷人。光是看照片，好像就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牛奶巧克力甜香，就连那双眼，也在昨天湿漉漉地看过他。
心脏被一只手猛地掐了一下。
蒋执僵住。
与此同时，敲门声响起。
秘书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蒋总，前台那边说，有位姓姚的小姐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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